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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聿珩闻言,陷入一阵长静,他轻咳几声,尝试聆听折旋所说的求助声,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心,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此刻,他不禁希望自己是朱雀,能听到湛浔的声音。
「那是指……」临何等了解柳随风,一听他说着欲盖弥彰的解释,便明了事态不若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还有伊格尔……意思是……』折旋说完,左手的羽毛也跟着消失不见。
苻聿珩望着柳随风,等着他的翻译。
柳随风轻叹口气,道:「伊格尔的意思,大概是指……」他逸去话尾,咬了咬牙,不知方说不方说。
「指什么?」苻聿珩追问。
「苻兄弟,你真想知道?」柳随风并不以为说出来对现在的苻聿珩会有任何益处。
「真的。」苻聿珩毫不迟疑的点头,「我请你们带我来找朱雀,为的就是证实我内心的猜想,若为此而死,因此遭受责罚,我并不埋怨。」
柳随风闻言,含蓄道:「伊格尔指的是处理伊格的人,也就是负责把伊格销毁的人。」
一旁的临一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本临以为苻聿珩先前的臆想并不可能存在,如今经由折旋,他不得不开始相信黑龙背着他们所有的人做了一些违背神族与天庭间规条的事。
神族虽处于超然的地位,然而由于禀性的缘故,族与族间相互不怎么往来,像白虎生于沙漠,也好于沙漠草原间走动、朱雀一出生身便带昧火,性格又孤离僻静,因此长居于这冰山之间、黑龙已经好几万年都居于极北的冰原地,而他们麒麟住在海上……
由于族与族间往来互动并不频繁,各做各的事,加之朱雀虽负责记录一切,拥有的全知之眼,却也不真的全知,如此,黑龙背地里在做什么,才会无人知晓。
临这一瞬间已闪过许多想法,但他只捡情节轻微的说:「也许湛浔不过是黑龙一族遗落在外的特例……」
苻聿珩呵地一笑,「临,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么?」
临为之语塞,为事情的发生感到无力且难过。
「没想到黑龙竟胆大妄为,不顾我们的协约,做出这种事情来……」临难过得不知如何自处。
『黑龙想做什么本来就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范畴,何况他并不是对苍生亦不是对神族有所伤害,他伤害的是他的族类,于协约来看,黑龙并未触法。』折旋皱着眉头,显然亦不赞同黑龙做这样的事,但他说的不无道理。
「可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该任由其再发生,这样是不对的……」临说着说着,不由得眼眶泛红,闪着泪光。「世间万物都有生的权利,怎么可以过滤、伤害呢?就算是身带残疾,可其他人也没有权利杀害啊……」
『你说的也对……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论是什么样的生物,都有生的权利,所以我们之间的规约才明令不得无故残杀。』折旋也自另一个角度来解释,他的话语隐含的意思十分明显。
若天庭想开战,能引用的只有这条规约,而断定黑龙是否违反约定的准则,是由朱雀与白虎共同商议释疑后方能认定是否违约。
折旋这一番话,说明了「朱雀」的立场。
「湛浔被抓回去,不知是否会被杀害……」苻聿珩倒显得冷静地说,只笑容看来惨怛不已。
他不能再拖了,他得上天庭去告知天帝这件事,让天帝出兵,制造战乱,这样他才能趁乱救出湛浔,晚了,就来不及了……
想着,苻聿珩胸口一痛,忍不住咳了起来。
折旋不语,好一会儿才迳对柳随风道:『九尾,你真是带这个仙人来找黑龙的?』
「当然,当日我们下的誓言,我仍然记得,今日前来,真只是带苻兄弟来见你,来告诉你,几任朱雀穷尽全知之眼也载见不到之事。」柳随风说完话,禁不住地打了个颤抖,临连忙揽抱住他。
「主子,您感觉怎么样?」
「不碍事。」柳随风笑了笑,「折旋,请你帮助苻兄弟,帮了他,也等于给你帮了个大忙。」
『不用你说,我自然也知道。』折旋冷笑,从他身上拔下一根蓝羽,递给苻聿珩,『带着它,它会舒缓你遭受寒气侵袭的痛苦,同时让你听见鳞片主人的一切声音。当然,这羽毛不是平白给你,而是有目的的,希望你好好善用,我们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苻聿珩迟迟未接过,看了柳随风与临一眼。
「苻兄弟,羽毛等同折旋的分身,他能藉此看见我们所看见的一切。」柳随风料想苻聿珩心存疑虑,因此解释。
「全知之眼么?」苻聿珩低喃,接过羽毛的当口,耳里涌进如潮如浪的惨厉叫声,他头一晕,跌坐在地,好一会儿才自那彷彿无边无境的声音迷雾中抽离。
「苻兄弟,你没事吧?」临可忙了,一手扶着柳随风,一手又要搀起苻聿珩。
「没、没事……」苻聿珩感觉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羽毛,顿时一股暖暖潮流,递次传浸入了他的体内,舒缓了寒气带来的疼痛,他却又出奇的想念那份疼痛。
仙人,这话我只说给你一人听。你的小黑龙也许已然凶多吉少,黑龙一族整人的刑罚不少,若他有幸还活着,也许你再见他时,他会不认得你,若认得你,便是你的不幸……折旋悄然传音给苻聿珩。
什么意思?苻聿珩不解。
黑龙一族有个刑罚唤『夺魂大法』,那是一种折磨人精神的刑罚,若你的小黑龙熬不过,他会发疯,然后攻击任何他认识的人。我言尽于此,相信聪明如你,该知道结果如何。
苻聿珩无语,他怕的不是被攻击,而是心疼湛浔所受的折磨。
这算是你为我带羽毛的一点回报,你好自为之。折旋说完这话,也化为原本的蓝色大鸟,飞跃回更深处。
苻聿珩望着折旋离去的身影,思忖着他如此说,是否是因他已用「全知之眼」看见湛浔受苦?他想问,可惜他很明白折旋是不会告诉他的。
「我们走吧。」临驼起两人,一如来时,张开保护网,离开。
苻聿珩一路心事重重,折旋的话不停地在他心里盘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么……」
「苻兄弟怎么突然这么说?」柳随风不若来时那般的痛苦,神情显然轻松许多。
「为什么仙人会存在呢?为什么会有天庭跟神族的存在呢?」苻聿珩不答反慨叹似地说着。「我以前一直以为成了仙人,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过我想要的日子,谁知成了仙,还是受到命运的摆弄……」
「生由何来,死又何去?人死了还有灵魂,神族死了尚有元灵,灵魂死去,元灵毁灭之后,还留有什么呢?」柳随风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小酒壶,打开啜了一口,递给苻聿珩,「来,喝吧,是打鬼子。」
「打鬼子?」苻聿珩也跟着喝了一口,瞬时只觉这酒呛得似辣椒,火烧喉儿似的,可入了腹却有一股凊凉的酒香慢慢地散开。「好酒。」
「嘘,临不许我喝酒,我上回偷酿这打鬼子,被他发现,整坛都被他倒了,只留下这一小壶,要是被他发现,就没得喝了。」
敢情柳随风是趁临正全神贯注带他们安全离开,不会发现才敢拿出来的吧!苻聿珩好笑地又喝了口打鬼子,将酒壶递回给柳随风,「多谢。」
柳随风接过酒壶,塞住壶口藏回怀里,「所以,你别再独自一人伤心了……」
苻聿珩闻言一笑,哽着声道:「多谢。」
「主子,苻兄弟,坐稳了,我要跃过山渊。」临这一说,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出了湖面,来到断桥面前。
临轻轻一跃,飞过大半山渊,一个轻踏,即安然着地。
苻聿珩踏地的同时,也听见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声──那是经由羽毛递传到他脑里的湛浔的惨叫。
一瞬,苻聿珩眼前一花,身子一晃,若不是临及时的搀扶,恐怕他人已滚落山渊。
「苻兄弟,你还好吧?」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苻聿珩眼前一片白茫茫,唯有耳里听见的叫声不断,好一会儿他才听见临的问话,反应迟缓地转动脖子看望临,临在他眼里忽而远忽而近,他不由得眨了眨眼,待过片刻方才找回知觉。
「不……我没事……」耳边的尖叫倏地变大声,苻聿珩额上也跟着冒出斗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真没事?你脸色不太好……」
「我脸色何时好过?」苻聿珩压抑想跟着尖叫的冲动,唇泛苦笑,假装轻松的反问。
「你别这样,我会担心的……」临没有一刻不痛恨自己的无能,若他现在还是麒麟的话,也许能减轻苻聿珩的痛苦。
「别担心我,你们带我找到朱雀,我已经很感激了。」苻聿珩深吸口气,抬手抹去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接下来,由我独自一人即可。」
「苻兄弟,你说这话,就是不把我们当成你的朋友。」柳随风走了过来,笑容微凝。
「我不是不把你们当朋友,而是不愿将你们卷入这个大麻烦。」苻聿珩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愿意将毫不相干的他们扯入。
「你想救湛浔吧?」临问。
苻聿珩未语,半晌,才颔首:「嗯。」
「湛浔是因为我跟主子才被捉走的,我们尽一份力也是应当的。」
「也好。不过你们不能干涉我的做法。」苻聿珩心里的念头十分危险,稍不注意,便极可能赔上一条命,他的命他已不在乎,但却不能不顾及柳随风与临。
「苻兄弟,你放手去做吧!」柳随风表达他的全力支持。
「主子的话就是我的话。」
虽然早料到他们两人的答案,苻聿珩还是十分感谢他们的仗义襄助,他朝他们深深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