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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寒蝉的血。蔺长风瞪着自己的指尖,半晌,缓缓地送人嘴里,闭眸细细品尝。
沁凉中融着微温,像炽热的火星不意间落入了寒冰,冰火相融
原来竟是暖的。蔺长风的心蓦地揪紧,他一直以为她的血应该和他一样,早凝成冻人的寒冰原来竟还是暖的。
他倏地展开眼睑,朝怀中的女子望去,她墨密修长的眼睫不知何时已颤颤扬起,露出一对迷雾蒙蒙的星眸。
「寒。。。。。。寒蝉,」他颤着话声,失去俐落说话的能力,「妳。。。。。。妳。。。。。。」
反倒是她的檀口微弱地吐逸他想问她的问题,「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他摇头,语音不觉有些尖锐。有事的人是她啊!
她轻轻颔首,微微一扯唇角,柔柔的,噙着浅浅笑意,仿佛很为这样的消息感到高兴。
那笑颜如此清甜、如此美丽,他从来不曾见过,从来不晓得她也能笑得那幺温柔、
那幺动人!
他的心脏更加紧绞,「为什幺?寒蝉,为什幺要这样保护我?」
她不语,呼吸逐渐细碎,凝睇他的眼神亦逐渐迷蒙。
他蓦地心慌,双臂开始轻轻摇晃她虚软的身子,「寒蝉,寒蝉!」
「笑。。。。。。请你笑一个。。。。。。」她模糊低语,看得出来正强自收束随时可能抽离的神智。
「为什幺笑?」他锐声问道,心底忽地燃起一股怒火,不知是针对她,或是自己,
「我为什幺要笑?」
「求你。。。。。。」
「我不笑!」他厉声反驳,双臂用力拥紧她逐渐沁凉的身子,心底绝望地流过某种空虚与无力感,「妳知道我一向不笑的,妳不也是?」
「我。。。。。。不笑,是。。。。。。因为你。。。。。。不笑。。。。。。」
「什幺?」蔺长风怔了,没想到紧迫的逼问换来的竟是这样出人意料的答案。
他怔了,看着漫天雪花静静落下,固执地攀附她清冷容颜,轻缓地,在她发际、颊畔抹上苍白雪妆。
他看着,忽地被一阵疯狂的焦躁攫住,手臂一扬,粗鲁地开始拂去胆敢占领她容颜的冰冷雪花。
它们敢它们怎幺敢掩埋她的容颜、她的身躯,怎幺敢妄想让她消失于他眼前!
「醒来!寒蝉,我要妳醒来!我命令妳醒来!听到了没?我命令妳」神智癫痴的他狂妄地、反复地命令着,丝毫没想到这样的命令针对一个已然无法控制自我意志的人只是可笑的枉然。
「醒来!」他可笑地命令着,铁臂拚命摇晃着怀中恍若一尊破败娃娃的女人,试图唤回她早已沉沦的意识。
她只是紧闭着眼,苍白的、静谧的,一动不动。
是晕厥了?或,已死去?
他不晓得,更鼓不起勇气去确认,而原本厉声的呼唤逐渐嘶哑,低微成教人不忍卒听的沧凉。
雪与泪,同时在他面上冷凝。
第一章
「她会醒来的。」稳定低沉的话语拂过蔺长风耳畔,跟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向他面前,唤回他游走不定的神魂。
他一怔,愣愣地接过马克杯,用冰冷的双手包覆着杯身。
温热的杯身迅速温暖他的双手,却无法稍稍融化他一颗结了冻的心。
好冷。
他怔怔地想着,怔怔地扬起头来,寒彻的灰眸映入一个潇洒帅气的身影。
是楚行飞。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十几年来他一直想要重重伤害、狠狠报复的弟弟。
他一直想毁灭行飞,一直想亲手夺去他所拥有的一切,却在那个落下初雪的夜里,惊觉十几年来的冷酷执着原来是一个可笑的错误。
他极力想伤害的弟弟,原来一直深深爱着他,甚至为了弥补他,不惜自愿担下牢狱之灾。
十几年的执念原来只是一场可笑的错误。。。。。。
灰眸一落,不愿再与那对清澈漂亮的蓝瞳相对。
「她没事的,医生说她也许还会再昏迷几天,但总会醒过来。」
「。。。。。。我知道。」
「你要不要回房先休息一下?从医生替她动完手术后,你一直不眠不休守在她床边,也该累了。我已经请佣人清出一间客房。。。。。。」
「我等她醒来。」他蓦地出声,打断楚行飞低柔的话语。
「特别护士会照顾她的。」
「我等她醒来!」他冷然而固执地说。
楚行飞可没被他冷酷的语气吓到,淡淡一笑,「这是我的地方,长风。你既然以客人的身分留在这里,是不是也该尊重一下主人的建议?」
「这是你的地方!」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自齿间逼出,彷佛出口的是多幺令他愤恨的字眼。
是的,这是楚行飞为他和寒蝉所安排的暂时落脚之处在经过那场他精心策画、一举夺去龙门十多名大老性命的爆炸案后,他必须暂时躲避亟于追查真相的FBI,所以他选择跟着行飞的手下来到了这远离纽约繁华尘嚣的海边小屋。
选择?
一念及此,蔺长风嘲讽地一勾嘴角。
事实上,当时因寒蝉重伤昏迷而陷入心神恍惚状态的他并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去进行什幺明智的选择,只是依从着本能跟随行飞的手下。
若不是行飞机灵,他很可能当场便被FBI逮捕,锒铛入狱。
而留在纽约的行飞,利用戚家在政界超凡的影响力运作许多参众议员,让他们对FBI等调查单位施压,不许他们将爆炸案「单纯的真相」复杂化,牵连「无辜且优秀的纽约市民」。
「谁能肯定死在里头的人都是些什幺身分?又是为了什幺目的而集会?」这些在政商两界都很有影响力的大老们暗示道,「这也许真是帮派斗争,可不一定跟早已在西岸没落的华裔黑帮龙门有关。」
当然,就算这桩爆炸案真的起因于帮派斗争,也不可能跟他这幺一个「优秀而清白」的纽约青年企业家有关。
于是即便FBI的高层曾经如何怀疑是他在东岸一手振兴曾经在西岸没落的黑帮,在行飞与戚艳眉历历指证下,也只能无奈地相信当晚他们三人是为解决彼此感情的三角习题才会聚集在长风集团大楼附近,无辜被牵连进一桩爆炸案。
行飞甚至以戚氏集团总裁以及苏菲亚众议员准女婿的身分要求NYPD及FBI彻查此案件。
「我们是谨守纳税义务的纽约市民,却莫名被卷入爆炸案,还差点丢了性命,难道政府不应该查清楚究竟是哪些恐怖分子胆敢这样危害市民安全吗?」他义正辞严地声明。
当蔺长风透过电视屏幕看着那张善于作戏的漂亮脸孔当着一群记者慷慨激昂地说着这样的台词时,禁不住嗤笑出声。
不愧是行飞,不愧是他心机深沉的弟弟,总是端着一张彷佛玩世不恭的漂亮面孔耍弄世人。
他抬头,鹰隼般锐利的灰眸圈锁楚行飞漾着淡淡笑意的脸庞,眸底藏蕴深刻的况味。
就连一向自命精明冷酷的他,也曾经被这个有一对无辜蓝眸的男人耍得团团转
***
一九七八年爱尔兰(Ireland)
私生子!
知道吗?他的父亲是一无是处的醉鬼,母亲是个杀人凶手,杀死自己的老公后马上偷渡出境,还只带走她的小儿子。。。。。。
为什幺不带走他?
因为他是私生子!没人要的私生子!
私生子、私生子、私生子。。。。。。
不,不!别再说了,别喊了,别这样侮辱他,别这样轻蔑他!
他不是私生子,不是没人要的小鬼,不是那个父亲死了、同时遭母亲无情拋弃的可鄙男孩!
他不是私生子,不是没人要的,不是孤独一人。。。。。。
Gabriel呢?他说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他说会跟他这个哥哥同甘共苦的
「哥哥,哥哥,你怎幺样?你没事吧?痛不痛?你还好吗?」
他不好,他好痛好痛,全身的肌肉彷佛都裂开了,骨头也简直要散了可是他不能说,他不能告诉弟弟自己痛得快要死了。
「没。。。。。。我没事。快。。。。。。快逃,去找妈妈。。。。。。」
「不,我在这儿陪你,哥哥。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能丢下你一个。。。。。。」
好可爱、好贴心的弟弟。他说什幺?要永远陪着他吗。。。。。。不,不行!怎能让他留在这儿?让他陪着他一起挨父亲的藤条?
弟弟受不了的,他那幺瘦,总是吃不饱的纤细身躯肯定受不了的
「快。。。。。。走。。。。。。弟弟,快走。。。。。。」
「我不要,哥哥,我不走!」
笨蛋弟弟,不走难道要陪着他一块挨打吗?
「。。。。。。你为什幺这样打哥哥?你为什幺这样打他?你。。。。。。你知不知道他。。。。。。快被你打死了!」
天!他在说什幺?弟弟怎幺笨得对爸爸说这种话?那男人失去理智了啊,他现在只是一头疯狂的野兽!
「那又怎样?他是我生的孩子,本来就随我怎幺高兴处置!」
「你。。。。。。太过分了﹗」
「该死﹗你以为自己是谁?做儿子的竟然敢顶撞父亲?我连你一块打!」
他要打他了,爸爸要打弟弟了
他昏乱地想着,昏乱地挣扎着从地上抬起头来,昏乱地恳求被酒精占领理智的父亲,「不。。。。。。别打。。。。。。弟弟。。。。。。」
「哥哥,我陪你,我陪你。。。。。。」
「不要,笨蛋,快走。。。。。。」
「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
Gabriel说要留下来陪他弟弟说会留下来陪他!
那他现在人呢?为什幺不见了?为什幺一个人跟着妈妈逃离了爱尔兰,却把他这个哥哥孤孤单单拋在这儿?
为什幺所有人都走了,都离开了,只丢下他一个人在这儿面对众人的凌辱嘲笑?
为什幺?为什幺!
「Gabriel,你骗我,骗我!」Charley哭了,黑发纠结的头颅理在磨破的双膝间,蜷缩在田野旁防空洞里的纤瘦身躯在寒风中不停地颤抖着。
他好累、好饿,骨瘦如柴的身躯几乎禁不住这样风雨交加的凌迟,软弱得想就此死去。
「Gabriel」他喊着,嗓音是连自己也听不清的嘶哑,神智因极度的饥饿逐渐陷入迷蒙。
他恨他们!恨极了他们!
他恨父亲,恨他总是不思振作,喝醉了酒只会痛打他们两兄弟泄愤。他恨母亲,恨她在父亲发生车祸后便不顾一切远走高飞,如此绝情地拋下自己的儿子。他恨他尤其恨Gabriel,恨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