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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姮柔立刻告辞,她是不方便在上面久留的。
“你——好象很怕我。”他又凝望着她。
他的眼睛又圆又黑又深,当他凝望时,她的感觉好象掉入茫茫大海,看不到岸。
“不——或者我下去把工作做完。”她不安的。
“明天做。”他的声音很有安抚力。
她觉得窘,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你的晚餐。”她说得莫名其妙。
“你真是这么怕我。”他似轻叹。
“不,你受伤,我——不想打扰你,”她胡乱说。
“受伤是小意思,”他淡淡的。“我身上有几十处伤痕,这只是纪念。”
“你从小打架到现在?”她问。
“也——差不多了。”他摇摇头。“生长在这种环境,没有我选择的余地。”
“怎样的环境?”她忍不住问。
他眼光一闪,仿佛在问你也关心?
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摇摇头。
“对不起,我不该问。”她想起自己的身分。
他也不介意。
“听陆健说,你有一张证明身分的卡?”他问。
“是——”她脸红了。
他淡淡一笑——或者不是笑,仿佛象笑,然而他脸上肌肉并没有扯动。
“他们做事——很刻意。”他说。
他们?陈先生,白翎他们?他象在说熟朋友。
“我不明白。”
“你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他盯着她。“只要你认为自己做得对,对得起良心,
就行了。”
“良心?但是我们替政府——”
“别提政府。”他眼中突然有怨恨。“政府、政治,哼!政治永远最卑鄙。”
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
“对不起,你走吧!”他透了一口气。
“等——等”他突然叫住她。“我送你!”
她站起来,慢慢朝门边去。
他送——
她不意外,而且——莫名其妙的欣喜。
仿佛——他原该如此。
17
接着一段长日子,生活,工作,都很平静,连陈先生和白翎都没有打电话来找姮柔。
除了姮柔每周要交的报告。
报告是一定写,但都平淡泛味。不外是亦天几点钟上班,下班,外出等。
她一直怀疑,这种报告有用吗?
不过公司里的同事最近常常出差,轮流外出。先是陆健,后来小美、许志坚,还有
另外几个也经常出门,三两天才回来。
这——是不是要写进报告里呢?他们不是亦天,而陈先生要的是亦天的行踪。
想了一下,她没有写,她不想多事。
而且——写进去会不会影响陆健他们?
她——已经在矛盾了。
她觉得亦天、陆健、小美他们根本不可能是坏人。怎么陈先生视他们如敌人?
而陈先生又代表着正义的一方,这——该怎么办?
在姮柔心中,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其他的——她不愿用世俗的眼光来分正邪。
许志坚回来了,他打电话来,是姮柔接的,她立刻把电话转给亦天。
接着几天,志坚并没有来上班。
他这么勤劳的人,回来了怎会不上班?莫非——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美也出了门,只去了两天,回来时找亦天密谈了一阵,他们脸色都不好?
而且——公司里的气氛一下子变紧张了。真的,姮柔感觉得出。
大家进进出出很匆忙,神色凝重,连陆健都变得沉默,这——一定有什么不妥了。
清晨回公司上班,公司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姮柔觉得奇怪,平日大伙儿都来得很早,怎么今天这么迟?有原因吗?
接着。两位平日不怎么熟也不大讲话的同事默默回到桌边工作。
过了两点,亦天来到,也不是小美他们。
她很自然的把视线投向亦天,亦天看她一眼,却什么也不说的进办公室。
气氛好特别,她很不安。
试着过去问那两个同事,他们均摇头不知,答案只有在亦天身上吧!
一直到下午,所有人都还是没影子,她觉得忍无可忍了,借着一点事到亦天办公室。
“小美、陆健他们怎么没回来上班?”她轻描淡写。
“我该回答你生病,”亦天抬起炯炯目光。“但是我说——他们受伤。”
“啊——怎么会?”她吃惊的。
“昨夜我们和一些人有冲突,他们受伤,我幸得无恙,就是这样。”他说。很平静
的。
“就是和——陈先生他们那些人?”她问。
他不答,只是那么望着她。
“对不起,我——只是关心。”她很窘。
“事情由志坚引起。”他很坦白。一点也不当她是对力的人。“他出差替我办事,
被人伤了,伤得很重,我们当然要报仇。”
啊!打打杀杀的事太可怕,他们偏偏是那种人。
“你们真是——黑社会?”
“你看像吗?”他淡淡的笑。
他满身正气,眼光逼人,这种人不可能是邪的,怎么——怎么——
“我们不是。”他淡淡却肯定的说。
他才说出来,她立刻就相信了。
亦天是这样的人,任何人都不会也不可能怀疑他说的话,他真是这种人。
“难道陈先生他们弄错了?”她很自然的说。
“没有,他们没弄错,我和他们是对头,”他冷冷的抿一抿嘴角。“然而——正与
邪就很难说了。”
“莫非他们是——”她说不下去。
“那要你自己用眼睛看,用思想来判断。”他说:“没有人能帮你做这件事。”
“我会。”她苦笑。“我现在身分、地位都尴尬,替他们来监视你,你却又知道
我。”
“这也没什么坏处,”他说:“你替他们照样报告,我们仍然照做我们的事。因为
我们做的一切见得人,见得光,不介意别人知道。”
她心中叹息,那为什么他们偏被列入邪的呢?
“外面的同事——也是你们的人?”她问。
“都是,”他不在意的说:“各人分工做不同的工作。”
“昨夜——他们没参加?”
“没这必要。”他摇摇头。
“你——”她望着他,很真诚的。“你什么都告诉我,不怕我报告陈先生?”
“为什么要怕?”他傲然问。
“他们知道你们多人受伤,会不会——”
“你以为他们会比我们好?”他笑。
啊——是这样的。呆怔之后,她心中又觉得轻松和高兴。
陈先生那边受伤的人多,她反而高兴?这没有理由!
然而高兴却是确确实实的。
“我——出去做事了!”她低着头。
“等一等——”他叫住她。“下班后你方不方便和我一起去看看他们?”
“方便、当然方便,”她立刻点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去。”
她根本忘了他们是“敌人”。
他满意的点点头,眼送她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姮柔现在的心情完全不同了,很轻松,很开心,还很盼望似的。
她可以和亦天一起去看小美他们!
工作共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喜欢他们。
是,她喜欢他们!
她觉得他们都是热情又善良、正直的年轻人。
直到下班,那两个同事都离开了,亦天才走出他的办公室。
“现在去!”他说。
她立刻跟着他出门,跟他跳上计程车,这一切都是十分自然的事。
感觉上,她去探望的是极好的朋友。甚至亲人。
在郊外一处风景区,外表不象医院,象富有人家的大别墅。
小美,陆健和许志坚都在里面休养。
有医生、护士,有各种设备,一切跟正式医院一样。亦天在那儿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小美的脸色苍白,她大腿和小臂处都有刀伤,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陆健好些,只伤了肩,他看来硬朗。
许志坚最惨,头上满是纱布,身上也是纱布,腿上也是,他到底受了多少伤?
他在熟睡,一边在吊“点滴注射”。
“亦天——”陆健叫,一眼看到姮柔,呆了半晌。“你也来了。姮柔。”
“是,我来看看你们。”姮柔觉得喉头塞住一些东西,话也说不出。“是他叫我来
的。”
她可以连名带姓的叫,就是叫不出亦天两个字。
小美望着亦天,他点点头。
“她很担心你们。”他只这么说。
“我们很快就会没事,”陆健看见姮柔就高兴。“很快就可以回公司。”
“许志坚也行?”她问。
“他——”小美叹一口气。“他伤得很重,若不是——”
亦天摇摇头,阻止她说下去。
姮柔也识趣,不再追问。
“你会每天来吗?”陆健半开玩笑。
“我——”姮柔看亦天,他没什么表情。“我有机会就来,放心。”
“陆健是个大蠢蛋。”小美笑骂道。
“什么?”陆健盯着她。
“你想仔细点,”小美说:“别发白日梦!”
“好好休息!”亦大拍拍他们,示意姮柔离开。
亦天来。甚至没对他们说什么话。他们之间——有另一种不为人了解的默契吧?
18
当小美,陆健他们回到公司上亡班,已是十天后的事了。
志坚仍在休息,但好多了,纱布也拆开不少,也能和大家讲话。
姮柔又随亦天去过一次,但志坚依然不正眼看她。
志坚对她——有成见吧?。
晚上,姮柔和父亲在下围棋,白翎来找她。
她们又在巷口的电话亭处见面。
“一切很平静。”白翎说。
看她样子,完全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是。”姮柔点头。
“他们很多人受伤,”白翎笑。“我们胜了一场。”
姮柔皱眉,她记得亦天说过“他们不会比我们好”,那么——白翎在吹牛?
她不出声,在白翎面前她学乖了,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保护自己的方法。
“怎么不出声?”白翎问。
“我听你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