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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当时的情形,哪顾得了那么多的。”卓夫人慈祥地笑着,拉着张霞的手到桌边就坐。
张霞与他们聊了一会儿,便告辞回营帐去了。子衣见天色已晚,君然她们也该歇息了,便也要起身告辞。却见傍晚时分与自己一起救人的女兵,进来说有要事禀报。
“禀报潇大人,那两人已吃了米粥,恢复了力气。末将盘问过了,那男的叫张行泽,是南阳府的名医,游历到此地时,见那女子在崖壁上求救,便爬上去救人,谁知竟无法下来,与那女子一起困在崖壁上,足有一天一夜,呼叫无人,又饿又累本已无力,见大人在崖下散步,才拼尽力气出声求救。现下已请张道一先生前去辨认身份。”
原来他就是张行泽,难怪自己老觉得有些面熟,他与张望泽是兄弟,自然长相有相似之处。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在此地相遇。子衣摸了摸怀中揣着的信,那是张望泽亲笔书写的,若真是张行泽大夫,待会儿就交给他,这下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了。子衣心中的重压立时放下一半,轻松起来。
君然早已是满面欣喜,忧虑之色尽去,呆子今日情况很是不好,再拖下去恐怕会加重,正担心找不到大夫及时来医治,不料呆子从崖上救下的人里竟有那张行泽,待会要催促子衣赶快去请那张大夫看一看。
那女兵又道:“只那女子什么都不说。直到听说潇大人妙计除掉朱粲时,才突然开口说话,定要见见潇大人,说有要事相告。”
子衣与君然对望一眼,道:“那女子呢?”
“李将军已命末将带女子在帐外等候。”
22 似梦似真
那女子包着头巾,脸上的烟灰仍未洗掉,一进来就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子衣,一双眼睛带着野性毫不客气地在子衣身上看来看去,看得子衣浑身不自在。
“你不是救我的那个俊小子吗?原来你就是潇子衣!谢谢你除掉了朱粲那个魔王。”
“在下潇子衣;这位姑娘,请问……”
“明日一早请你们派人带我去那个地方,我要亲手割下朱粲那个魔王的头颅,拿到我母亲和弟弟坟上祭奠!”
“敢问这位姑娘,可是大食国人?”君然观察了那姑娘良久,好奇地问道。
“姐姐好眼力。”那女子一笑,一把扯下包着的头巾,一头褐色卷曲的长发披到肩上,这绝对不是中土人士该有的发式。
子衣又仔细地看看那女子的面容,果然是西亚人种,只不过抹了烟灰,不细瞧怕是很难发现,子衣赞许地看了看君然,还是她心细些。大食国是隋唐时代对伊朗的称呼,也叫波斯国,这女子是波斯人。
那女子又要了水盆,洗去面上的污垢,重又站在众人面前。只见这女子年约十六七岁,肤色浅褐而健美,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鼻子小巧,樱桃唇,只整个给人一种野性的美丽,果然是一个泼辣的美人!
原来那女子名叫蜜姬,乃是波斯国一个酋长的女儿,在中土南方生活了好几年,身上还有隋朝的通关文碟。天下大乱时,酋长先到长安找唐主,待安定下来后接蜜姬和母亲,以及年幼的弟弟同往长安,然后回国。路过朱粲的势力范围,那魔王好吃妇女幼儿,又听闻三人不是本土人士,言未尝过异土人肉,亲自带人迎接她三人至馆驿,言说将以国宾之礼派人送往长安。哪知晚上母亲和弟弟被人绑了去,剁成肉块供朱粲享用了。只有蜜姬因为生性活泼,耐不住无聊;刚到馆驿就跑出去游玩,才躲了杀身之祸。的4fac9ba
她在街上听到朱粲部下议论,说今晚尝了尝波斯人肉的味道,也不比本土人肉好吃。方知母亲和弟弟已遭毒手,连尸首都没有,只得埋了衣冠冢。波斯人讲究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本想自己不会武功,又是个女孩子家,报仇无望,蜜姬却又不甘心,为了不被朱粲部下发现,她从此隐姓埋名,包上头巾,抹上烟灰,到处跟踪朱粲,已经跟了半年。
直到最近,听说朱粲已被捉住死在洛阳战场,心下疑惑哪有那么容易抓住那魔王的?便亲自去查看,发现果是朱粲的替身,又一路追踪,直追到这里时,不慎落到这崖壁半腰上,既爬不上去,又下不来。经常爬山的人都有这种经验,有的地方爬的时候好爬,下的时候就无从下来,那崖壁就是如此。好容易盼到人来,哪知张行泽从下面爬上去后,竟也下不来了。直到子衣在此散步,两人才得救。
那蜜姬听士兵们议论今日的战况,心中已认定八九分,想果然是自己的大仇人被杀掉了,故此特地来看看这位智勇双全的人物。众人心道,那朱粲在河南和湖北两地名声甚恶,吃过不少老百姓家中的妇女和幼儿,早就令两地之人恨之入骨,却不料连异族国宾也遭此劫难,竟还敢只身一人追踪仇人,不禁唏嘘蜜姬的坎坷经历。
岂料那蜜姬全无愁苦之色,却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子衣道:“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又救了我的命,你这么英俊聪明;看上去还很可爱,我很欣赏,决定了,我就下嫁给你。”
众人立时都怔在当地,子衣亦愕然。子衣只知波斯国在几百年后,将先后被蒙古人和阿拉伯人的铁蹄攻破,波斯文明毁于硝烟中,改造成穆斯林国家,教规清严,一直到21世纪仍然是女子不能随便见男子的少数国家,却不料原来古老的波斯文明是这么开放直接的。
忽觉手背上一痛,回头一看,原来君然见她在那里发呆,那女子又如此说,便有些生气,在桌下暗暗地掐了一下她的手背,横了她一眼。君然吃醋了呢。
子衣对着君然温柔地笑笑,唤道:“君然…”忽觉嗓中又涌出腥腥的味道,嘴角似有东西流出,再看君然已是变了脸色,子衣伸手抹了一把,是血,眼前开始恍惚起来。朦胧中似有人惊叫,君然紧张地扶着自己,夏婶儿好象喊了一声:“我去请张大夫!”
子衣靠着最后一点意识,将信从怀中摸出来,喃喃道:“信…给…张行泽。”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昏过去了。
张行泽刚被带进营帐,便被蜜姬一把抓住:“你赶快医好他,他可是本公主的未来驸马,只要医好他,本公主会让大唐皇帝重重赏你!”夏婶儿立时生了怒气,子衣什么时候成了她的驸马?
君然却似浑然不知一般,轻轻从子衣手中抽出信封,低头为她擦试嘴角的血迹。听到张行泽来,方才起身行礼道:“见过张大夫。请张大夫为潇公子诊治,君然感激不尽。”行礼罢将书信递给张行泽。
那张大夫眉毛浓黑细长,一绺山羊胡子,面容周正严肃,带一点儒雅,他不及看信,直接揣入怀里,赶忙上前察看子衣的情况。只那三指搭上子衣的寸关尺,心中便惊了一惊,迅速望了望子衣,又看了看虽容色镇定却掩饰不住焦虑的君然,尔后瞥了一眼那野丫头,却也不动声色,站起身来独自到一边,对着灯光从怀中掏出信察看。
蜜姬见那张行泽不搭脉也不开方,却站在那里看信,便着了急,奔过来就要抢,张行泽眼疾手快,将信折起揣好,道:“丫头,不要着急。这人的病急不得。”
正在此时,帐外女兵高声报道:“我家李将军和张将军,有请公主大驾。”蜜姬望了塌上的子衣一眼,犹豫着随女兵去了。
张行泽重又坐下,细细地为子衣把脉,面色却也凝重起来,起身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个小药箱,又从中取出一小盒,拿钥匙开了小锁,这才开盒取出一粒药丸来。
君然见张行泽如此取药,心下一紧。果听那张大夫道:“此丸专为危急病人炼制,名为起死回生丹,请姑娘将它捣碎,和水喂潇…公子服下,若到明日醒来,则幸甚。若是明早仍未醒,只怕…自求多福。”言罢叹惜一声。
君然娇躯一颤,咬紧了下唇,直沁出血来,却未言语,只默默地小心接过药丸。卓夫人已是色变;夏婶儿噙着眼泪急道:“先生此话怎讲?潇公子今天不看着一直好好的么?怎么就……”
“潇公子受了严重的内伤。伤他的人内力深厚,当是力大无穷,幸未全部施在公子身上,否则定当场丧命。如今却也是伤情严重,老夫猜只是潇公子的意识坚持清醒,才撑到现在,不然早已昏迷。希望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服下起死回生丹后,能安然度过今夜还魂。”
红拂和秀芳听得报告说子衣昏迷,且生命垂危,都吃了一惊,赶来看望。众人怕那波斯公主情绪激动,再生出事来;都瞒着她,只说暂时昏迷,并无大碍。秀芳见君然神色凄绝,只强忍着悲伤,心下不禁也是黯然。
张大夫怕子衣呼吸不畅,吩咐给她垫了被子和靠垫,让子衣靠在塌上仰睡。为了保持安静环境,张大夫又要求众人离开营帐,只留下君然独自守在塌边。秀芳暗自握了握拳头,又看了子衣一眼,咬咬牙扭头随众人出了营帐。
众人一离开营帐,君然的泪水便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虽然狠狠地咬着下唇,却再也禁不住那强忍的抽泣所引发的颤抖。
望着眼前这人俊秀轩朗的面容,君然颤抖着轻轻抚上他的脸庞,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虽然隔着被子,她还是能感到他的柔和气息,就象他们第一次的见面,感受到那股柔和的气息,她就意识到,这人,也许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人。可是,这人明早就可能永远地离开自己。她的泪水滴在这人的脸上,他即使在昏迷中也不老实,眉头紧拧着,你到底藏了什么在心里,而一直没有勇气告诉我?轻轻地将她紧皱的眉头揉开,守在塌边望着他,呆子,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还没有把心里话告诉我,你不要离开君然,君然要和呆子永远在一起。呆子……
子衣只觉浑浑噩噩,身子似乎很轻,飘飘荡荡的,好象在一个又黑又长的隧道里飞了很久,终于到了尽头,看到了亮光。子衣走进亮光里,却看到自己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