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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抚了抚有些疲惫的脑袋,这两天每天围着殷楚雷转搞得我有些身心疲惫,面对这么一个心思难测情绪多变的主,光想着怎么不惹他变脸色已经让人筋疲力尽了。
原来这整个山头都是他的地盘,怪不得他到了这地方那么镇定,山崩于面而色不变,亏我还在担心他的生死,亏我还在山寨里装单纯,人家大概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
我说呢,怎么这山寨的老大不像个老大,连个做饭的,都有股子桀骜不训的样子,原来都是大有来头的官啊。
我豁地站起来,既然都是自己人了,为什么还让我留在山寨里?殷楚雷留着我到底想干什么?我要去和他说清楚。
“姐姐,你干嘛去?”英雅赶上来问。
我挥挥手:“小雅,你坐着,我有事去见公子!”
出了门,迎头却碰上宋嫂,她依然稳稳当当地站在路上,白净微福的脸上扬着淡淡的笑,给人干练却不失稳重的感觉,只是用一双透着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知道她是太子的奶娘,看得出又是个殷楚雷身边不可或缺的人,恐怕不只奶娘那么简单,我有些畏惧她看着我的那种剖析人的眼光,略略撇过头看着一边的小草:“宋嫂!”
“夫人要去见公子么?”宋嫂淡淡地道。
恩?她怎么知道,我不得不看向她,却见她微微一笑,侧过身,“公子在议事堂,他也正要找您!”
我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宋嫂,她却朝我摆了个请的姿势,无奈迈步,我沿着小径往议事堂走。
晌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晃得我眼花,这画一样的景物寂静无声,分明是冬日的季节里,如此不真实的景色透着肃穆静谧,有些诡异安详。
芳蹊密影在脚下铺陈,疏疏淡淡,我踏着它不知不觉间到了堂前,堂门虚掩,再抬头,宋嫂并未跟在身边,犹豫了下,决定抬手敲门。
“殿下!”门里的一声呼唤让我伸出的手一时顿住。
“殿下决定拿那位汗爻公主如何?”是林渊的声音。
“恩,林大人有何建议?”殷楚雷有些慵懒地应着,好象显得漫不经心。
“殿下,公主毕竟是卓骁之妻,我等久留她在此怕是终究不妥,野林中殿下说过用公主乃是权宜之计,如今一切已然安妥,不如就让公主回去汗爻,也免得被人发现公主久不在府。”
“是啊是啊,殿下,”有个声音也接上来,好像是这几日曾一起吃饭的另一个头脑,“那个汗爻公主殿下也利用的差不多了,不如遣她回去,现在和汗爻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微臣早在纥择驿就让张放劝过殿下,如此带着个汗爻的公主目标还是太大,毕竟此行需要隐秘,谁也说不准此公主是否怀有异心,如今在林子暗卫的回报里看来,倒还不曾有歹心,但此女毕竟乃他国外人,此地隐秘,还是不要让她多待的好,殿下您觉得呢?”
“恩,这事本殿自有分寸,再议吧,午时了,先用膳!”殷楚雷懒懒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混不在意。
“是,殿下!”几个声音同时响起,站起身来,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
当头,就看到殷楚雷琥珀晶然的魔瞳。
两眼相对之时,只见那双虎豹之目骤缩,冰凉的瞳仁剧敛。
山林突然无风自动,飒飒作响,平地骤然卷起一片冰寒凛冽,铺漫开来。
殷楚雷吞狼噬虎的目光陡然转向身侧的林渊,雷霆之怒夹裹着腾腾杀气如平地起雷,漫压向林渊。
林渊面色微白,笑意盈然的脸侧多了道蜿蜒下淌的小溪流,但风骨依然,挺直个背,勉力维持着僵直的身体。
后面的几个人已跄然倒退了几步,伏唯叩首,惶惶然出声道:“殿下!”
肆意张扬的寒气突然一收,殷楚雷转动他的目光,攥住我,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紧张,伸出手来想要拉我:“静儿!”
这一声如同鬼魅,将我浑浑厄厄的神智唤回了神,却让我毛骨悚然,我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
殷楚雷的俊脸渐渐染上阴霾,如山谷里骤起的雾蔼,浅弥而阴沉,威撼八荒的气势刹那间乌云覆顶,团团罩来。龙步虎迈,只一步便直立在我面前,大手压在我的肩头,冷喝一声:“静儿!”
我想要移开身体,但是肩头的那双手犹如千斤巨坨,牢牢将我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我瞪着眼前犹如骄龙猛虎般的殷楚雷,可他也用一种带着恐惧和不安的眼神牢牢看着我,圈定我的身体,死死不肯放开。
我看看他身后,瑟瑟战栗却依然挺直后背钉在地上的林渊,匍匐在地不敢抬头身体微晃的众人,这刹那间,有一种极其疲惫和厌倦的感觉悄悄在心里弥漫,肆意在身体里扩张,逐渐浸润了四肢百髓!
这个世界,果然和我曾经所处的大不相同,在这个充满谋略,诡诈,人性互攻的时代,人与人之间,首先,不是平等的,而是站在阶级之上下的,身处高位的人,对于他接触的人,首先想到的,是可否有用,是利用几何,是价值有无。
我禅精竭虑的为生存而忙碌,在他看来,大抵不过是理所当然的贡献,甚至还要夹杂着欺瞒与试探。
我不知道我在殷楚雷眼里到底算得是个什么。不过,恐怕也不过是可以利用的角色,也许,我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所以,他对我产生了猎奇的心理,这是他不肯放我离开的原因,而这个他加于我的桎梏,如果不是今天,恐怕会越来越严密。
也许,我该感谢这些天一系列的巧合,不论是不是有心人的无意还是故意。
我与殷楚雷相持拉锯,整个议事阁前气氛诡异安静,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天摇地晃,我没站稳,趔趄了一下,殷楚雷乘机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想要挣扎,地面再次晃动了一下,有石块坠落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接着,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鹤呖,尖锐而诡急,声裂碧宵。
闻听此声,殷楚雷和身后的众人突然面色一变,殷楚雷转头对着地上的某人道:“方威,去!”
“是!”叫方威的应了声,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晃动,如急箭出弦,向远处山下奔去。
气氛突然陷入到一种肃穆严谨中,林渊身后几个人相继站起,向方威奔去处凝望,脸上不约而同地浮上一种凝重。
我没再动,觉得此时似乎也不是计较的时候,看身侧殷楚雷一脸的沉寂,目光深远而静幽,线条刚健而优美的脸部侧像披着正面的金辉,描绘出一层织金锦边,堂皇熠熠。
微颦的剑眉在眉头微敛成川,一种沉沉的压抑感如巍巍青山,重重压在他的肩上,只是他依然傲岸的屹立,不屈风刀,不畏霜刃,薄唇倔强地微抿。
这真是一个对自己,对他人都坚韧残忍的人。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却引得身边的他侧目,然后更紧地拥紧我,仿佛汲取温暖的生命,我本想挣扎,突然想到密林里曾经重伤时的他,心下一动,未再挣扎。
山下很快有了动静,方威提着个人,身如惊鸿,急掠而上,飞跃至前,将腋下之人一放,向殷楚雷拱手道:“殿下,属下到了发声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趴在半坡之上,四下再无其他人了。”
“发生了什么事?”殷楚雷看也不看方威,紧盯着刚被狎上来的人,厉声呵问。
这个被揪上来的人一身山寨喽罗打扮,短小精瘦,此时犹如风中残树,猫下老鼠,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牙齿打颤,上唇下唇抖动得厉害,根本发不出声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殷楚雷脸色越发阴沉,浑身散发着戾气。
林渊上前一步,看着此人道:“此人是山魈营的弟兄,刘大脚的编下,今日该是一行二十四人,到虎山西路劫响银去的,他叫李镇。”
方威一把揪住李镇的衣领,厉喝:“小子,快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吹了鹤哨,快说!”
李镇整个人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张目结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脸色由白转紫,眼见得就要厥过去了。一股子骚味传来,两腿湿濡,竟是失禁了。
我叹口气,扯了扯殷楚雷的衣角,喊了声:“公子!”
殷楚雷转头看我,我指指李镇,又指指他紧箍着我的手:“我来!”
殷楚雷看着我的脸色有些阴郁,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我迈步上前,站定在李镇面前,用轻柔稳定的声音道:“李镇,看着我,看着我!”
几次呼唤下,李镇撅上去的眼珠垂了下来,没有焦距的眼看向我,眼里满是迷茫而惶恐。
他的眼珠反复左右震荡,面皮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一切表明他曾受到过剧烈而迅速的惊吓,神智退到混厄不清中以本能的保护逃避危险。
我伸出双手按住他颤动不止的双肩,用尽量沉稳安定的声音反复道:“没事了,李镇,你安全了!”
李镇浑身抖动不止,双齿哒哒做响,对着我的眼睛在我反复呼唤下有了些焦距,却依然透着恐惧,口中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体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我眼见他要挣脱我的钳制立刻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搂紧了他,一手拍着他的背,用哄孩子的方式低声哄道:“乖,李镇,没事了,没事了,你安全了,相信我!”
我抱着他哄着,低低地喃语,好久,怀里的人渐渐止住了全身的颤抖,平静下来,接着是低低的抽泣,肩头有了一丝热意。
我等李镇终于安静下来,才放开怀抱,将对方扶正,总算看到一张年轻稚气的脸。
这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我还真没哄错,居然这么小就在为人卖命了么?
“你叫李镇?”我笑问。
李镇还在抽泣,一张开始平静的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闻言脸色一红,点头。
我摸摸他的头,笑笑道:“告诉姐姐,你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好么?”
李镇闻言脸上又是一白,好象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恐惧又一次浮上他的眼。
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