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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阴谋。
“他拍起胸膛,发誓与我同生共死,还责备我:“希浩,就只许你慷慨捐躯,不许我从
容就义么?既然最多只是一死,又何不冒险一试,要是逃得出去,留下有用之身,岂不胜于
无声息的死在俘虏营里?”
“他说得慷慨激昂,我却不过他的好意。只好让他背我逃走。这次逃走,果然很顺利地
就逃出了俘虏营。”
李思南道,“他不向彬子告密,却要和你一同逃走,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李希浩道:“告密他可能得到一些赏赐,但好处却没有继续骗我之大。你听我说下
去。”
再喝了一口参汤,李希浩继续说道:“我受刑太重,身体本来已经是十分虚弱的了,跟
他逃进荒山里去,吃野菜、住山洞。我的病越发重了。他向我抱歉,说是早知如此,不逃还
好。我说:“不!只要不是死在敌人手望,就是死了,我也死得瞑目!的确,那时我的肉体
虽然受苦,精神却是比在俘虏营中愉快多了。因此,我是十分感激他的。
“我与他‘相依为命’,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日夕相对,我有什么话也只有和他去说,
病中思家,不知不觉,我把家中的情形都告诉了他。
“我的病越来越重,我自知离死不远,我虽说死可瞑目,心中却还是有两件事情牵挂
的。第一是你,第二是那本我未编成的兵书。
“我告诉他,我被俘的时候,你只有三岁,如果在战乱之中,你们母子侥幸不死的话,
你现在应该是二十三岁的少年了。因此我‘拜托’他,希望他能够到我的故乡去走一趟,找
到你。”
李思南苦笑道,“怪不得他知道我的年岁生辰。他是找到了我,我却也因此受他骗
了。”
李希浩继续说道:“第二件我所挂心之事就是这部兵书。我告诉余一中,请他找着你们
母子之后,向你们取这本兵书。这次你受了这奸贼之骗,他有没有向你索取兵书?”
李思南道:“第二天晚上,他就想骗取我这本兵书了。当时,我还未知他是假冒的,可
是我对他的为人已有怀疑,所以我就谎言搪塞过去。侥幸没有上他的当。”
李希浩继续说道:“我的原意是要他取了兵书之后,请他把这本兵书携往江南,献给一
位真正肯抗敌的将领,以了我的心愿,可怜我竟然糊涂到这种田地,一点也不知道他正是想
把我的兵书窈为己有,以便向鞑子的大汗邀功。我竟然把这个秘密让他知道,还郑重地‘拜
托’了他。”
李思南虽然知道父亲没有给余一中害死,听到这里,也不禁失声惊呼:“哎呀!爹你把
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这可真是危险极了!”
李希浩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说道:“你料得一点不错。他套取了我的全部秘密之后,
忽地就面色一变,哈哈笑道:“希浩,反正你是要死的了,迟死早死都是一样。我没有功夫
在这荒山再陪你受苦了,不如早早送你归西,给你一个大解脱吧!”说罢,双手紧紧扼着我
的喉咙,我透不过气来,只听得他还在笑道:“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让你落个全尸。也算
对得起你了。”
“转眼间我已是气绝脉停,断了呼吸,人事不省。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中听得
沙沙声响,不知怎的,又似有了一点知觉。想来他是以为我早已断了气,我‘临死’时那副
愤恨的神情令得他害怕,他才松开了手的。
“我恢复了一点知觉,发觉自己是躺在一个坑中,余一中这奸贼正在旁边铲土,不用说
他是要把我活埋的了。
“我只是恢复了一点知觉,身子不能动弹,叫也叫不出声,但也好在我叫不出声,如果
叫出声来,这奸贼一定把我杀了。
“这奸贼一面铲上,一面还在得意地笑:“希浩,你成全我的富贵功名,我给你掩埋尸
体,免你做了兀鹰的食物,你也应该感激我了。”我知道他掩埋我的尸体,只是不想让人发
现而已。他没法将我的尸体完全毁灭,只有这个法子,活埋了我,把士填平。还有谁人知道
荒山之中有这一具给人谋杀的尸体?”
“我气恨得不得了,骂又骂不出来,只听得沙沙之声,余一中一铲一铲地把泥土铲在我
的身上,淹没了我的手,淹没了我的脚,淹没了我的头,眼睛一片漆黑,不见天已整个人都
封闭在泥土之中了。沙的一铲,沙的又是一铲……”
李思南听得毛骨悚然,叫道:“爹,不要再说下去了。”
李希浩苦笑道:“你怕了么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倒是不觉得死的可怕了。你
不敢听下去,我就简略他说吧。”
那少女把剩余的参汤都倒了出来,让李希浩喝了,说道:“爹,你歇歇再说。”
李希浩笑道:“现在要说到你们了。我说了这一段,以后的事情,就可以让你们说
了。”
李希浩喝了参汤,接着说道:“那时我以为双脚已踏进了鬼门关,正在闭目待死,忽听
得有说话的声音,随即又听得有杂乱的脚步声。后来我才知道,余一中这奸贼看见有人走
来,大约是以为我早已死了,恐怕给来人发现了他干的勾当,当场将他抓住,于是便慌慌张
张地逃跑了。”
“幸亏我还有一口气,在鬼门关上给人拉了回来。南儿,你应该知道救我的人是谁了
吧?就是他们兄妹!”
李思南这才知道这少女乃是杨滔妹妹,连忙跪下去磕头,多谢他们救父之恩,杨滔托住
他的身子,不让膝头着地,说道:“世上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罢
了。何况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你谢我一声,我还可以勉强受下,你若向我的妹妹磕头,
却叫她如何受得起?对啦,我还没有告诉你呢,舍妹单名一个‘婉’字,多蒙老怕看得起
她,收了她做干女儿。我可没有她的福气,想认干爹,老伯也不肯答应。”
李希浩笑道:“我收了一个干女儿,已经是折了我的福分了。”原来杨滔的年龄比妹妹
大十岁有多,李希浩可以认他的妹妹做干女儿,但若与他以父子相称,在年龄上则是不相称
的。
李希浩说了这句话,忽地正色说道:“你们救我,固然是你们认为当为之事;南儿向你
的妹妹磕头,这也是应该的!南儿,我告诉你,我能够活到现在,全是靠你的婉妹。这半年
来,她衣不解带地服侍我,我这个女儿当真是比亲生的女儿还亲!”
“滔侄,你不要阻拦他了,他不替我磕这个头,我的心也不能安然。”
李思南挣脱了杨滔的手,立即跪下去给杨婉磕头。杨婉不好意思扶他起来,羞得满面通
红,只好也跪下去给李思南磕头还礼。
李希浩乐得哈哈笑道:“也好,难得你们相敬如宾。你们就在我的面前认了兄妹吧,也
好叫我高兴高兴。”
这“相敬如宾”四字,杨滔读书不多,还不感到刺耳;李思南听了,可是甚感尴尬,霎
时间脸都红了。要知这四个字是只能用在夫妇之间的,兄妹之间,岂能乱用?”
李思南红着脸道:“多谢婉妹。”杨婉道:“南哥来了,这可就好了。爹爹最挂念你,
你这一来,胜于治病的灵丹,爹爹定可好了。”李思南道:“但愿如此。”他见杨婉落落大
方,自然也就消了窘态,心中想道:“爹爹病得糊涂,偶然用错成语,亦属寻常。我若多
心,反而是着了痕迹。”
李希浩堆满笑容,说逍:“如今我只有一桩心愿还未曾了,嗯,过两天再和你说吧。”
他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杨婉,心中若有所思,神情微露倦态。
杨婉说道,“是呀、爹,你今天说了许多话,也该歇歇了。”
李希浩不知是由于太过疲倦的缘故还是因为心中已无牵挂,闭上眼睛,果然不久就睡着
了。
杨婉低声道:“爹爹已有几晚没有好睡,难得他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哥哥,人参刚用完
了,你再去找找吧。”原来这阿儿格山盛产野生的人参,李希浩之得以苟延残喘,活下命
来,都是靠扬滔给他掘来了野生的人参续命之功。
李思南一来是觉得不好意思和杨婉单独相处,二来也有些事情要问杨滔,于是说道:
“大哥,我和你一同去。”杨滔说道:“好吧我找人参,你帮我拾柴草。”
到了密林深处,杨滔没有怎样费力就找到了一支粗如儿臂的人参,笑道:“南弟,这次
真是托你的福,这是一支老山参,我入山以来,还未曾得过这样大的呢。”掘了人参,又来
帮忙李思南捆好一大捆的柴草。
李思南道:“杨大哥,你的师父裴大侠是峨嵋派的掌门弟子,你却怎么会跑到蒙古来,
住在这个荒山之上?”
杨滔苦笑道:“说来话长。我和你一样是将门之后,我家的第一代祖先就是曾经辅佐太
宗皇帝征辽、人称‘杨令公’的杨继业。”
李恩南又惊又喜,说道:“大哥,原来你是杨家将的后人!”杨家在北宋代出名将,从
杨继业到杨延昭、杨文广等人,个个都曾统率重兵,镇守边关,为朝廷抵御外祸,二百年
来,民间不知有多少关于他们的传说。论起功业的彪炳,声威的显赫,李思南这一家族是远
远不能与之相比的。
杨滔说道:“自从徽、钦蒙尘,宋室南渡之后,我们这一家人,有的在北方埋名隐迹一
世有人随高宗到了江南。先祖没有渡江,到了我爹爹这代,和南方的家人消息隔绝也有了几
十年了。
“我十八岁那年,有人知道我们是杨家的后代,爹爹恐防金虏加害,把我的祖母和幼妹
安顿在乡下,带了我投奔江南。”
李思南不胜欣羡,说道:“家父给我命名‘思南’,我如是一直到如今还未曾到江南,
报国无从,思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