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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说了这么无礼的话……!”
知事发出了悲鸣,离开了座垫。他正襟危坐在榻榻米上,两手扶在上面,额头紧贴着榻榻米。
“真是对不起。明天,我就解除寒川他本厅课长辅佐宫的职务,把他贬到深山里去。让他在退休之前都不得回到本厅来。请名云先生息怒。”
名云把脸转向一旁,佯装不知。田代故意挥了挥手。
“知事,这种处分未免太轻了吧。寒川那家伙不只傲慢无礼,而且也不把致力于使本县繁荣的名云先生大恩放在眼里。名云先生是最讨厌那种知恩不报的人了。你应该知道的吧?”
“是的,那是当然的、可是,我也不能突然就将他免职,我会尽快找到机会的,目前就先将他降职,这一点请名云先生见谅……”
名云没有回答。这个时候。
“关于这件事,我也许可以帮上一点忙。”抢风头的是新任的县警本部长。他请示过名云后,对着田代说明。
“这件事很简单!那个叫寒川的男人如果突然被免职,一定会很不高兴的、不如趁他从县厅回家的路上,我让部下们去对他进行嫌犯审问,只要他有一点反抗的态度,就当场将他逮捕。以妨碍执行公务的现行犯罪名……”
“哦,这倒可行。”
“以这个为理由惩戒辞职,当然也不需要付他一毛钱的退休金。他既不能找新的工作,也逃不出这个县。我想这对一个不知感恩的人而言是最适合的结局。”
名云打破了沉默。
“本部长,你似乎是一个相当能干的人哪!”
本部长把额头紧贴在榻榻米上。动作和县知事是一样的,可是,一个是受到称赞,一个是受到叱责,这中间的差异有着天壤之别。
“本部长,你现在住在官舍吧?”
“是的。”
“市内的白梅台一带有一块好土地。就买下来吧,我会议田代安排一切。”
“啊!多谢名云先生。”
本部长高兴得脸都发红了。名云是让他买土地,盖个房子。将来,他就以这块土地为选举区,参加国会议员的补选,同时,名云也会为他撑腰——这是名云话中的意思。一名国会议员的诞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定案了。
和县警本部长愉快心情相较之下,县知事的心情就显得非常恶劣了。如果被名云视为一个没用的人,那么,在下一次的补选选举时可能就被淘汰了。
“啊,拜本部长的决断之赐,我也受益匪浅。真让我上了一课。”在做了这一番表面工夫之后,县知事还是语出嘲讽。
“不过,妨碍执行公务还真是一个很方便的罪名啊!是一个可以让人随心所欲使用的武器哪。”
“是的,是可以随心所欲使用。当然,我是在对名云先生有帮助的情况之下才会使用的。这就是所谓的节制吧?”
这些语在在都是本部长巧妙的奉承方式。当知事想要再说些什么时,百叠宽的房间一端引发了一阵轻微的喧闹。原来是有人来迟了。远远地望着客厅入口处出现的人影,名云不禁嘲讽地歪了歪嘴角。迟来的客人就是议员上坂。
“哦,这不是上坂先生吗!你是不是来得迟了些!”
“是吗、原来上坂先生刚刚不在场啊、怪不得会那么安静。”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哪,赶快去跟先生道歉吧!”
在列席的议员和社长们的催促之下,上坂就像古代宫廷人一样,用两个膝盖匍伏前进,来到名云的面前。他郑重地两手扶地,跪爬在地上。
“名云先生,很对不起。不肖的上坂实在无脸来见先生,可是为让名云先生叱责不肖上坂的过失,今日仍然厚颜求见。”
“哼,真让人佩服啊!”名云刻薄地丢下这句话,把侮蔑的视线投向上坂的头顶上。
“听说你被白杨学院那个老糊涂摆了一道,是真的吗?”
“是的,就是这件事。事实上那个老糊涂还雇用了保镖,他们……”
上坂顿时无话可说了。“没用!”丢下这句话的名云从朱红上镶着金银色的饭桌拿起酒瓶倒向匍伏在地上的上坂头上。温热的酒从上坂的头上流向颈部,然后又从额头流向脸部,滴落在榻榻米上。在座的人都消了声,酒意全消地看着这出戏。名云丢下了已经倒空了的酒瓶。
“好,你说吧!我让你有个机会去扳回你的颜面。”
海东也是品质极佳的日本酒产地。要酿造出好酒就要有好米和好水,而海东是日本海沿岸各地经海路集散米品的国内交易要地。此外,日本海的新鲜鱼贝类也都集中在这里。米和鱼质好的话,当然,就有好吃的生鱼片。因此,九月一日的晚上,日高家的餐桌上就放着十人份的生鱼片,夫人亲手调理的清汤和生鱼片、和式沙拉等刺激着客人们的食欲。
“哇!是米饭耶!好久没吃到了。”终发出了充满了感动的声音,日岗夫妻差一点就误解了,后来才搞清楚,只不过是龙堂家这几天来都是吃面包果腹的。
“天气热,我们老人家吃不了多少东西。你们就别客气,连我们的份一起吃掉吧!”
日高的话听在终的耳里无异像天籁一样。
接待四个客人的日高家成员也有四个人。日高和他的夫人、长男弘毅和他的太太。长男夫妻有两个儿子,现在都是大学生,分别在京都和神户就读,没有在父母亲身边。弘毅在白杨学院担任常任理事。日高还有一个女儿,和一个物理学者结了婚,随着夫婿一起住在美国的波士顿。总而言之,这也是一个书香世家,套一句终的说法“不愧是祖父的密友。有学问,但是没有钱”。
对终而言,这是他最高敬意的表现。
总而言之,一向很安静的日高家餐桌在今天晚上显得十分地热闹。尽情地把日本海的美味食品塞进肚子,简直就像是披了人皮的生鱼片团的终,对用米和水制成的液体也表现出了高度的兴趣,可是。在长兄的瞪视下,他只好作罢了。长兄对听日高的谈话比对饮食有兴得多,可是,这是在和老二比较之下来说的,他是不会作出把人家特意拿出来的菜看留下来不吃的无礼举动的。
晚上,四兄弟就在十叠宽的房间里铺上棉被睡觉,可是,他们都没有立刻就睡着,四个人低声地交谈着,谈着整个事态。
据日高的说法,在海东市,银行、报社、电视公司、巴士公司、不动产公司、旅馆、高尔夫球场、百货公司、土木建设公司……所有的产业都在名云家的支配下。连空气和水都是。只要名云家有意,黑浊的烟就可以从工厂的烟囱里喷出来,把农药散布在高尔夫球场,让居民吸入有害的空气、污染土壤。上下水道虽然是城里的事业,可是,实际从事工程的是在名云支配下的公司。
县内的传播媒体保有形式上的股票数目,但是,实质上都接受名云的支配,所以,等于没有任何人敢批评名云的支配体制。相对的,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得到名云的谅解,就等于是成功了。因此只要简单地让自己接受名云一族的优越性,海东绝对不是一个难以居住的地方。至少,名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在日本的财界人当中,他算是对文化事业最热心的人了。海东的图书馆、美术馆、市民大厅、市立大学,每一项建筑、设备都有着不逊于东京的水准。
可是,市内到处都立有名云的铜像,把有名云宅邸的地区取名为“名云町”固然可笑,可是,事实上,只要写上“海东、名云先生”,信件都可以正确地送到收信人手中。
话说回来,白杨学院和共和学院既然是姐妹校,当然,校风也是祟尚自由的,因此也遭到反动的文部省人员嫌恶。可是,日高在全国的教育界中是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士,所以,日高本人也不想刻意和名云产生对立的状况,他总是淡淡地保持适度的距离,谨守住礼仪和社会常识,做最低限度的交际。而名云家也默认白杨学院的存在,到目前为止,双方持续保持和平共存的状况。
而事情之所以有了急速的转变是在神圣真理教团在海东设立了本部,决定把这里当成“圣都”之后的事。和支配传播媒体一样,名云支配宗教团体是不会公然出面的。可是,和神圣真理教团有很深关系的某个银行所有人就是名云,他的手下们为教团进行了许多活动。教团之所以要白杨学院的土地是因为名云基于某种理由需要。
“是不是生产黄金和石油?”
“或是埋有德川家或丰臣家的财宝。”
“名云这家伙以前杀了人,将尸体埋在那边。”
“有通往地底王国阿加鲁达的秘密洞窟,潜藏着有冀人。”
终和余相继发表了他们不负任何责任的意见,可是,依长兄和二哥的意见,他们的看法没有一个是对的。假使有着宗教上的意义的话,做理论上的思考都是白费的,只有和教团接触加以确认一途了。
“神圣真理教团应该有女性会员吧。”
续问道,在得到一个“应该有吧”的答案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么,教团那边就由我去收集情报吧。”
真是无聊啊:始心中这么想着,可是并没有说出月。因为说给任何人听都没有人会相信,所以他也就不说话了,然面,事实上,始是真的想过平静无事的生活的。倒也不一定是他的本质就是这样,可是,如果身为长男的他没有这种想法的话,那就对过世的父母太说不过去了。这个青年是真的这样想的。
“不要做太危险的事。”
始是很正经地这样提醒续,可是,这么一来反而更显得可笑。续忍住笑,只回了一句:“是的,大哥。”倒是充满精力的老三兴致勃勃地问道。
“危险?对谁危险啊!”
他是想要确认一下状况,可是,这个时候,老么已经发出了规则的寝息声,而长兄和二哥也打着哈欠,开始要进入睡眠状态了。
“啐!”老三喃喃自语着,闭上了眼睛,几乎呈垂直状态地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