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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楚国时,容若谈笑自如,是有恃无恐,期待着萧逸来救,那么,到了这里,他还说笑无忌,简直匪夷所思。这些年来,他们也曾对付过江湖豪客、武林强者、强项官员、铁骨将军,竟是没有一个能似这个没用皇帝,这般轻描淡写,浑若无事。天大难关,于他,竟似飞繁飘萍般轻忽。
此情此境,他居然还有时间、有心情,和苏大美人眉来眼去,说说笑笑。而那个美得无以伦比,也厉害得世上少有的苏姑娘,竟然也愿同他谈谈说说,打发时间,更加让人目瞪口呆了。
容若对于旁人的侧目而视,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理会别人的奇怪、惊异,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和苏侠舞说说笑笑,一边东张西望,左看右瞧。肚子毕竟饿得难受,他可盼着早点找个可以吃东西的地方歇脚。
可是,一路行来,只看到无人耕种的荒凉田地、坎坷崎岖坑坑洼洼的山路,隔着老远,才看到一两间破破烂烂的屋子,路上偶有行人,几乎人人都弯着腰,似乎全都不堪生活的重负,面容呆板,眼神呆滞,看到马车来了,远远就停下,深深低下头,直到马车过去很久,也不敢抬头。
容若觉得简直不是身处人类的世界,倒像是非州难民营,而且还在实行着奴隶制度。
“这到底是哪里,荒凉得简直像是鬼域。”
“你不知道吗?这里是本该最富有的卫国。”
“魏国?”容若瞪大了眼:“你的国家,天下七强之一的魏国,不可能吧?”
苏侠舞白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身为楚王,居然不知道和大楚接壤,最穷但也最富的卫国?”
容若脸上有些发红,打个哈哈:“我对天下大事,一向不大在意,国家也只记住了七个,这到底是什么国,哪个魏?是楚国的邻国吗?”
苏侠舞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道:“是保卫之卫的卫国。楚国西边是大秦,两国有漫长的边境线相连,但是有趣的是,在两国相连边境线的中间还有一个百里之国,也就是卫国。”
容若皱皱眉:“不对啊!卫国不过百里,想来强大不到哪里去,居然处在秦楚两大强国之间,至今无事,按理说,早该被吞并才对。”
苏侠舞叹了口气,终于确定容若根本不知道有关卫国的基本常识,只得慢慢解释:“不错,卫国的西边是秦国,东北是楚国,南边和北边则是秦楚两国相连的边境线。它是被秦楚两个大国包起来的一个小国,孤立无援,理应被吞并才对。这样的小国,按理说,无论是秦国还是楚国,吞了它都无关紧要,但重点在于,卫国有一座卫山,十年前,有人在流经卫山的河中发现金子,于是无数人去河中淘金,卫王欣喜若狂,派人沿河寻找金脉,最后发现在卫山上有个大金矿。从此,几乎卫国的成年百姓,都从事淘金、挖金、搬金、运金、炼金的工作。”
“我明白了。”容若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又叹息一声:“这不是幸事。”
“是的,这不是幸事。卫国百姓坐在金山上,理当富甲天下,可是,他们却是最贫穷的人。卫国的黄金,成了别国凯觑的目标,卫国被夹于秦楚之间,免了被诸国征伐之苦,但却受两国磨夹之难。”
容若眼中浮起一片了然:“如果卫国身边只有一个强国,对它或许是好事,被强国吞并,以后成了强国的百姓,或许会有一时之痛,但也会得到长久的安定,可是身处于两强之间……”
苏侠舞点点头:“就算卫国只是普通的小国,秦楚之间,为了比实力、别苗头,互不相让,也不会让对方成功吞并。何况卫国有一座金山,秦楚都在卫国附近布下重兵,但谁也不攻击卫国。两边都想得到金山,又都不愿对方得到金山,所以任何一边动手,都可能引发两国全面的战争,萧逸和秦王都是人中之杰,没有必胜的把握,谁也不敢轻启战端,但是放着金山不用、天大的便宜不占,也不是他们的习惯。”
她的神色微带恻然:“卫国向两大强国称臣,两国都在卫国设了使臣府,就算是国王,面对两大强国的使者,也是俯首贴耳。使臣府里,上至使臣,下至一个烧火的粗役,都可以对着卫国的大臣、将军、百姓,颐指气使。两边驻在边境的军队,长年寂寞,也时常打劫烧抢卫国靠近边关的百姓,而凌辱女子的事,时有发生。即使是这样,卫国仍需每年运送大量的黄金给两大强国,以保平安。两国都不希望卫国有多余的黄金以图自强,也不希望对方得到更多的黄金,所以两国使臣府的人,负责监察卫国黄金产量,务求压榨得卫国一滴不剩。卫国还要以美人、黄金贿赂使臣,任使臣予取予求,否则他们心中稍有不顺,报上去一个不好的词,卫国就有大难临头。卫国每天都出产大量的黄金,可是每天也有许多子民因贫病而死。这是一个最富,但也最穷的国家。”
容若叹息无语,神色怅然
苏侠舞看他一眼:“你说你不知道卫国,可是我一说卫国的情况,你好像立刻就明白了。”
容若叹口气:“无非怀金其罪罢了,以前,我也听说过一个类似的故事。”
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才徐徐讲来:“有一个遥远的国度,名叫伊国,出产一种黑色的黄金,在伊国的地底下,到处都是这样的黄金。因为太过富有,使得统治者骄奢淫逸,傲慢自大,肆意而为,别的强国抓住伊王犯错的藉口,对伊国发动争战,然后用强大的力量,封锁住伊国。伊国虽有黑金,却买不来食物、水、衣服和药品,无数人因为缺衣少药而死。”
苏侠舞轻轻道:“我从来不知道,有什么黑金,也不曾听过什么伊国。”
容若笑笑,努力拂去内心的沉重,故做轻松道:“你当我瞎编的好了。”
说着他忽然怪叫一声,从马车上一翻而下,凌空翻了三个筋斗,才落地。
容若本来想做个漂亮帅气的姿势,奈何长时间被迷晕,身体虚弱了很多,一下子支持不住,前后一阵摇晃,几乎就当众表演了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了。
他这一怪叫,可把大家吓了一跳,一起用力瞪着他,各自提气做势,以防他逃跑。
容若自己却似浑然不知,要不是苏侠舞及时做手式阻止,最少有两把剑、一把刀,外加一记重掌和一大把暗器就要招呼到他身上了。
他笑咪咪指着前方:“看,这不就有可以吃东西的地方了吗?”
第三部 三国争锋 第十六集 怀壁之罪 第三章 不平之事
那的确是个可以吃东西的地方,虽然不过只是路边一个空地上,一处茅草树枝盖出来的小屋子;虽然只是屋外,几张又黑又脏又破又烂还放不太稳当的小桌小椅;虽然飘扬在空中那绘着酒字的小旗,已经又黄又黑,满是油渍污痕,看都看不清字了。
不过,这确实是个可以打尖吃饭的地方。至少三张桌子前,就胡乱坐了四五个人,拿着粗碗,喝着不知是茶是酒的东西,手里拿着粗模往嘴里塞。人人满面满身都是风尘,每一个动作,都像会带起一阵尘土。
苏侠舞挑挑眉,莫名天等人也都望而生畏,明显不欲上前。
容若干笑一声,摸摸肚子,做个惨兮兮的表情:“我很饿。”
苏侠舞吸口气,虽然她明显不觉得,这种路边摊提供的食品可以比牛肉更好吃,不过还是做了个请便的手式。
容若笑着向她挥挥手,大步向那小摊子走过去。
很奇妙地,当他走近时,吃东西的人纷纷站起来,远远避开。有人缩到路角,席地而坐,继续吃东西,有人则干脆远远离去。
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缀满补丁的破烂长衫,面容瘦削,胡子拉碴的男子,坐在桌角,一杯又一杯,慢慢喝着明显粗劣而且掺了水的酒。
容若愣了一愣,四下望望,不明白怎么回事。
苏侠舞已来到他身边,轻声道:“卫国的百姓早已习惯忍气吞声,离贵人远远地,以保安全了。”
容若摸摸鼻子:“我只是个被绑架犯,自己都不自由,哪里还称得上贵人?”
“卫国的百姓眼中,能穿得起绸衣的,就是贵人,何况我们还有马和车,不是贵人是什么。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等有钱有势的老爷来又打又赶,何不自己先躲开。”
容若点点头,心中有些酸,却也不说什么,只瞄了瞄那个唯一没有动弹的人。
容若心中一动,眼前还空着的两张桌子,他却都不坐,笑嘻嘻坐在那男子身旁,热络地打招呼:“大哥,你好。”
这一声叫,叫得莫名天等环卫四周的人忽的提高注意力,大为紧张起来。
那男子恍若未闻,一杯酒又喝了下去。
苏侠舞笑吟吟道:“这位似乎并不认得你。”
容若自来熟地说:“普天之下皆兄弟,相逢便是知己,大男人,不要讲究太多。”
容若笑咪咪盯着那个根本没有正眼瞧过他的男人,心里暗自打着小九九:“根据小说、电视、电影的戏剧化要素,在酒店、饭馆,别人都因怕事,不得不走光的情况,唯一还稳坐不动的,肯定是高手,这一回可有趣了。”
耳旁又听得苏侠舞漫声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铁骨丹心,风振宇,若能与这样的传奇人物,做兄弟知己,倒也真是不枉。你说是不是,风大侠。”
话音未落,风声乍起。莫名天与郑三元,已是一左一右把容若挟在了中间。而其他四名高手,无不猛然立起,手按兵刃。
天地间,杀气四溢。只有苏侠舞,迳自纤手抚云鬓,悠然若闲游。
容若微微震动一下,笑嘻嘻道:“别紧张别紧张,这位和我根本不认识。”
没有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