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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擎石冲着他们斥责了几句,转身就往餐厅走。
张云萍冲着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跟着过去,别犟嘴,看看宋擎石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小声说:
“爷爷刚从这里骂了一顿出去,他憋屈,这么大的事情,该怎么和林家说,是该商量个对策。”
……
宋书煜昨晚被急救到救护车上,当即就被脱下了湿得结了薄冰的衣服,由很专业的医护人员进行了物理按摩,帮着他催生热量抵御入侵到体内的寒气。
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他的四肢渐渐地恢复了知觉。
到了医院之后,他的专职医生很快就带着人赶了过来,仔细地给他测量了各项数据,开了很完备的药物,给他输送到体内。
等他在病房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他觉得很久都没有睡过这么长的时间了,醒来后有一瞬间他不明白自己是在哪里,他的手习惯地往床边摸摸,没有碰到那个熟悉的柔软的呼吸。
手里却有什么东西。
他缓缓地睁开眼,手指一点点地伸开,那捏得发痛发酸的手掌里竟然是桑红脖子上边戴着的桔梗花吊坠。
怎么会捏着这东西,桑红呢?
他的眼珠儿慢慢地移动,看看陌生的充满凄凉意味儿的白色,昨晚的一幕幕经历从他的大脑里闪了出来。
宋书煜的眼泪顺着眼角涌了出来,他回想了整个经过,最后终于明白——桑红——他的小丫头,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不会在清晨时如慵懒的猫儿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再也不会眯着狡黠的眸子想鬼主意来逗他开心,再也不会和他一起晨练斗嘴吃饭炒菜……
曾经温暖的往昔一幕幕地出现在他的脑海,年幼时候那个怯生生的在他的病床边叽叽呱呱的小女孩,长大后那惊鸿一瞥的初遇,再然后,是军演之后到军校去看她主持的晚会,他一直以为她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温暖他灵魂的天使,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安安静静地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不,离开他可以去找,可是,她现在竟然是灰飞烟灭地蒸发了,这让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惶惑来,他该去哪里找她?
天堂?抑或地狱?
没有了身体依附,她的灵魂会飘散到哪里呢?
此刻,宋书煜觉得一个人能拥有宗教信仰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如果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他就可以把这难以收拢的悲伤的事情托付给上帝,让他老人家帮他解决;
如果他是个佛门弟子,他可以修习佛法,以寻找通往她的路径;
偏偏他是一个唯物论的马克思主义者,这根深蒂固的无神论思想瞬间就让他明白即便他终其一生地怀念她,追寻她,她都不可能和他的人生再有交集了。
如果相遇就是为了这样刻骨铭心的悲伤,为什么要让他们相遇相知相爱?
虽然无论谁活着,这辈子最终都会剩下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人世间,可是,他们的人生还有那么长的路可以走,他都幻想了无数年之后,依然能和她岁月静好地走下去,她怎么能在执手偕老刚刚开始的时候,就丢下他的手,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呢?
是,他不够好,曾经的创痛让他很自闭,让他对生活的理解越来越简单化,他不要爱情,就要这样一个清澈明净的女孩子陪着他过世俗的生活,一起结婚生子,和爸爸妈妈一样长长爱去地活下去,为什么这么平凡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呢?
他想她了,很想,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能逃出他手掌心的那一天,他就觉得她该在他的生活里存在着,温暖着他的视线,让他疲累至极的时候,觉得这人生还是有点趣味的。
是,如果她是他人生俗世里的那点趣味的话,那他是她的什么呢?
他到现在才忽然觉得,其实他对桑红了解得很少,她读什么书,她爱看什么电影,她喜欢的东西是什么,他都没有清晰的概念。
十八岁,她很快就十八岁了,这样的年龄,他想想自己,这样的年龄是多么容易多愁善感,多么容易伤春悲秋的年纪啊,她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坎儿,他都在尽力地救她出来就觉得足够了,却从来没有想到,她那敏感脆弱的心儿,是不是能够承受得了,是不是能够消化得了。
让她去看心理医生,他知道自己有些逃避了,因为他学过心理学,一个内心充满着安全感的人,心理上很少出现什么问题。
如果他不迷信专业,迷信权威,让她去看什么狗屁心理医生,而是能抽出时间陪着她,不让她一个度过空虚寂寞的时光,一切是不是会好很多呢?
她是不是不堪承受心理的煎熬,最终选择了自杀?
这个念头一闪出来,宋书煜觉得自己俨然就是杀死桑红的凶手了。
如果没有遇到他,她是不是此刻正在某一所大学里读着书,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收到一些年轻男孩子的情书,用她那懵懵懂懂的花季情怀,一步步地感知爱情,享受爱情?
他是凶手,他毫不留情地把桑红拉入他的成人世界,让她的青春过早地凋零了。
宋书煜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睁开得大大的,毫不掩饰的泪水就那么在他的眼睛里充盈着。
清晨时负责看护他的护士轻手轻脚给他换药瓶时,他就是这副模样;
护士给他端来早餐的时候,他还是这副模样,那飘着香气的精致的菜色连让他的眉梢跳动一下都不能;
护士抽抽嘴角,喊来他的秘书长,出声相劝,宋书煜依然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护士在秘书长的鼓励下,拿起勺子盛了半勺子粥送到他的唇边,他连唇都不长。
难道真的掰开他的嘴巴灌进去?
谁敢呀,他睁着眼睛躺着,积威让手下的人都不敢造次。
这样不是办法啊!
宋书煜的病房占据了整整的一个楼层,闻讯探病的人来来去去,留在走廊里的部下保镖都黑压压的一大片。
无奈秘书长带着人找到宋书煜的专职医生,汇报了情况。
那医生只是挑挑眉道:“病人情绪不好,不喝就不喝好了,输到他体内的营养多的是,只要他不吃东西不觉得嘴巴寡淡,就这样让他静静好了,急什么,那是心灵上的伤害,什么药能治得了?除非让他的未婚妻活过来。”
“他这样的人物怎么能老是病着?不积极配合怎么能好?”秘书长想到挤压起来的亟待审批的文件,头都大了。
“都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好了,别影响他情绪。”专职医生摆摆手,就又开始坐下和医院的老同学聊天了。
秘书长看着他那模样,有着草菅人命的感觉,部长到他手里,都这样态度,小百姓还不当成蝼蚁让人自生自灭,什么德行,怎么就派到了宋部长的身边。
他把走廊里的人遣散了,告诉他们宋部长身体不适,无法见客。
送走一波又一波的人马,他觉得王小帅这小子到底这几天去哪里了,出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没有音讯。
想着就给王小帅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王小帅一听桑红出了这样的大事,就知道坏了,不定什么阴谋就纠缠在老郭的身上了,当即就应了很快回去,转回头,就把情况和手下的人说了,把抓捕老郭的事情赶得更紧了,说不定这一切都得等到老郭抓捕归案了,才可能还桑红一个公道。
李斌一身警服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秘书长一愣,旋即他就快步地迎上去,把他往病房门口引,昨晚的事情他听宋书煜的保镖说了,知道这个是头儿的铁哥们,不是他指不定宋书煜昨晚也会出个什么好歹。
“李局,您来了。”
“怎么样?”李斌小声问。
“额——他的专职医生说没有事,可是,清晨六点左右就醒了,躺着那里不言不动,早饭端过去,压根儿就不看,说话都不搭理,连眼珠儿都不转,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流泪,都觉得他成木头人了。”
秘书长唉声叹气,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我进去看看,听到什么动静就都装聋子好了。”李斌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秘书长不解其意地眨眨眼,会有什么动静?争吵?他陪着笑脸,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两个人还要打一架?
李斌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护士从里边开了门。
“那先出去一会儿,这里有我看着。”
李斌对那护士说。
护士扭头看看输液架上边刚刚换上的一瓶营养液,一低头就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李斌合上房门,大步走到宋书煜的病床边,附身看看他:
“书煜,我给你带桑红的消息来,要不要听?”
宋书煜那茫然的眼神一点点地聚拢了起来,他眨了几下眼睛,闭上了眼睛,那泪水终于有些止住的趋势了。
李斌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红着眼圈,拿起一边放着的纸巾过去帮他沾沾眼角。
却被宋书煜抬起胳膊挡开了,他胡乱地抓起被角,把脸擦得清爽了一些,然后狠狠地盯着李斌:
“把床头摇起来。”
李斌起身走到床尾,把病床摇起了一定的坡度,宋书煜感觉着合适了,就让他停下动作:“你说吧。”
李斌收了手,反手拉了一个凳子坐到了床边,把手里的一沓子材料放到了床头柜边:“我以为你会给我两拳,让我把桑红还给你呢。”
宋书煜眯眼扫了他一眼,眼睛肿着,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严,李斌连忙打住了叙旧的话头,开始说正事:
“昨晚我们回去之前,您家老大老二先后带着两大波人过去了,我说了搜救的情况,他们就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顺着沂江往下游延续了五十公里搜索,可是,到天亮依然一无所获。”
宋书煜再次闭上了眼睛,嘴唇颤抖着,桑红啊,你让我情何以堪!
李斌看了他一眼,开始继续往下说:
“目前案子被定性为一级谋杀案,毁尸灭迹,性质恶劣,头号嫌疑人梅晓楠;
桑红出事之前的晚上,曾经到过她的别墅,却没有离开的记录,二十多分钟后梅晓楠驾车离开,至今未归;
昨天下午从你吩咐人监控起来开始,分头调查,至今都没有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