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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死,他母亲冲过来一阵劈头盖脸的撕打。我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被打了多少下,直到后来有其他同事赶来相劝时,我已经觉得不止是脸,我全身都已经麻木了。
张义这两下下手很重,却远不及小冉妈妈的狠。而且,我知道他是手下留情的,虽然我嘴里立刻也尝到了咸腥的滋味,但我也知道,他若真想解恨,刚才下手时只需用上一两分内力就行,以我看到过他扯铁链、扭铁栅的功力,估计连我头盖骨都能打飞。
被他打得一时有些蒙,但他那个“你”字的强调却让我听出了玄机。之前白晴做了什么他已不再追究(至少不跟我追究),如今还的也只是我做过的。虽然当时是他招惹我在先,但我毕竟是出手打了他。
还了也好,我也不喜欢欠人。
“放心,那三十下,我不会找你还。”他忽然开口,吓了我一跳。还真是记仇,只是不知道以赵阔的身手,究竟谁能赢,希望我还能活着看他们俩PK。
此时却见他扭身从床边的盆架子上绞了手巾递给我。
我微怔,默默接过,贴在脸上。
他望着我,退了半步,似乎笑了一下:“我知你不是她,既然你我两清,你放心,我必然再不会拿过去之事折辱你。”
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的神色,我竟只觉心头一震,之前为什么没发现他不笑的时候竟如此有气势?何况他这么说,足见颇有些信义,我宁愿挨了这两巴掌能今后不受那么多精神折磨,于是我苦笑:“谢谢。”
“不用谢,我本就不是君子,当真小人可比当伪君子强得多,起码该还的还完了,我不会再暗地里阴你,不是么?”
他意有所指,又戳我伤疤。
“何况……”他哧一笑,神色恢复一贯的轻佻,“何况你的确比我惨。”
我不由叹息,天底下还有比挨人家两记耳光还要道谢更惨的事情么?要是有,那就是我穿越到这样一个女人身上,替无数人还债!
“我已命人备了水,一会儿抬进来,你这般模样实在没法见人。”他上下打量着我,我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这几日一直在死牢里的衣服,不但污秽而且还有火燎的痕迹和……斑斑血迹。我不由回想那段不堪,忍不住一抖,心情更糟。
“这天下本就弱肉强食,若你没有利用价值我也不会去救你,你也会是被烧死在火场的那一个。所以没必要内疚,谁知道你我何时就死了,死时又会是什么惨状!”张义扯着唇角望着我,唇边是一丝冷意。他也有一双利眼,能瞧透我的心。
他说的是实话。这是个混乱的世界,太多的东西都能凌驾于生命之上——权力野心江山美人情义气节,甚至“士为知己者死”的愚忠——人人都能瞧透,唯有我瞧不透!
或者今天才死里逃生,明日是便身首异处,或者今天我被人算计得惨不忍睹,明日我还继续往火坑里跳,可我还是瞧不透!
二十多年的价值观哪能说改就改,我此时能够跟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张义“和平共处”对我来说,已经是到了这个时代的进步了。
张义见我神色,倒也不为难于我:“我着店小二去给你买了衣服,估计也差不多送过来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一早启程。”说罢转身欲走。
他一下变得淡漠有礼我还真有点不习惯,特别是顶着这付皮相——不过这人的面具跟水清扬有一拼,我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犹豫了下,眼见他要出门,还是相问:“我们去哪儿?”
我以为他不会说,却不料他顿了顿步子,轻声开口:“边关。”
我一怔——边关?如今这个朝代三国鼎立,中为大奕,西为西辽,北为北金,他要带我去的,是哪一个边关?
而无论哪个边关,都离朱离太远。我想活下来,只想亲口听他说真相,原来这……竟也那么难!
突然我一个机灵,全身汗乍立:“你是……姬暗河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人,我就会身上恶寒。如果当初张义的“奸情”只会让我觉得是被疯狗咬的话,那么每每想到姬暗河冰冷的手,阴鸷的眼,冷凝的气质,却总让我有种毒蛇爬过身体的感觉。
不过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不对,如果他真是姬家的人,太后杀我,他岂能救我?退一万步说,就算姬暗河对“我”有情,违背太后的意愿命人偷偷救我,张义早已看出我不是白晴,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带个赝品回去复命?
张义转身,刚要开口,却见我摇头否定自己的话,不由笑道:“你能猜出是去辽奕边关,已是难得。”
这话不置可否。
我叹息,其实二选一,猜对了也不算什么,何况最近大奕朝与西边边关原本就不太平,听说开战再即,可是……我猛地抬头:“你是……西辽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颈椎病和肩周炎都犯了,所以更新缓慢,各位见谅~~~
尘归尘
“你是……西辽人!”
我的一句话,让张义原本行至门口的身子复又折回来,一双眼虽然带着笑,却仿佛闪着冷芒,他挑眉望着我:“哦?”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往床里面挪了一下。他说不拿之前与白晴的奸情折辱我,但并没承诺别的,我想这种连自己性命都可以不顾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虽然我对他来说有用,但和他身上的秘密相比,不知道孰轻孰重。
“你害怕了?”他不否认就是承认,但他把我的害怕当成另一种害怕。
我叹息:“人都是人,你见过金发碧眼的么?在我眼中却没有什么不同,我曾经有那样的朋友……”我知道,这个年代的人,特别是自诩为中原根正苗红的汉族人,对异族十分敏感排斥,在他们眼中异族都是茹毛饮血、冷狠无情(虽然张义也冷狠无情,但我认识那跟性格有关,跟种族无关),而我的时代早已经世界大同,辽人又算得什么!
“人和人……没什么不同?”他喃喃自语,“人和人怎么会……没不同?有些人……”他忽然扯着唇角冷笑起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直盯得我心里发毛,“不过我果然一直小觑了你。”
他心里有痛有秘密,但我无意揭穿,于是苦笑:“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
“你放心,我救了你,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他亦恢复淡淡神色,“你死……也不应该死在我手上。”
原来他竟也明白我的心思——这算是对我的安慰?告诉我再怎么得瑟他也不会杀了我?我再苦笑:“我知道自己命不长,不用你老在我耳边提醒我——你救我一命,你爱怎么着都成,到时候你若真能动手,给我个痛快我作鬼都会感谢你。”
横竖都是死,我只求痛快的。
他又是笑:“没见过你这么悲观的。”
我瞪他(既然他说了不杀我,我心中稍微找回点勇气):“我倒不想悲观,麻烦你给我指条活路?”
见我有点耍赖的意思,他也不由一怔,似乎真是认真想了想:“还真是没活路。”
我再叹息就成麻雀了,他分明是故意气我,于是我干脆不再理他。他忽然缓缓开口:“姬暗河待你有几分真心,我看他未必会让你死。”
我心中一惊。他果然是要带我去见姬暗河——一时间心思不由控制般翻腾起来,他是西辽国的人,自然不可能与姬暗河是朋友,而他拼却了性命非要救下我去见姬暗河,这安的又是什么心?我出现在姬暗河面前,又会让张义得了什么好处?何况姬暗河若知道我是假冒的,能饶得了我?我现在也总算明白了张义刚开始那句“反正我也需要你这个身份”的真正意义。
他此时这话,也不过是无力的敷衍与安慰——不过至少肯安慰,我很感激。
我不语,他也不语。他在世子府潜伏那么久,肯定比我沉得住气。恰好店小二敲门,说是送衣服送水,张义忽然看了我一眼,抬手放下我床边的帐子,才淡淡道:“进来吧。”
隔着半透明的纱帐我见小二带人送来了热水和衣服,忽然我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这般的场景如此熟悉,我为他准备热水新衣,我为他拭背沐浴,我为他疗伤换药,他偶尔会在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时轻轻握着我的手,他也会在我的不经意间回眸看我一眼,那眼中竟是比氤氲水汽更温柔的笑——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拼命摇头,我不信!
于是,张义掀开帐子时,正看到我哭得一塌糊涂的狼狈。他似乎一怔,却只是沉默。
我随手抹了把脸,反正我比这更狼狈的样子他都见过,我怕什么。再说了,把我往姬暗河手里送,估计我离死也不远了,现在我倒真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
见他杵在我床边也不说话,我再抹把脸,才道:“出去!”
感觉身边人气势一沉,我瞪着他,有种你杀了我啊,我倒巴不得呢——费了那么大劲又是作戏又是舍命的,就怕你舍不得给我痛快!
估计他是没想到我变脸如翻书,刚才还怕他怕得要死,这会儿就敢跟他横,不由怔了下,脸上忽然浮现出张义惯有的猥琐与欠扁的表情。我开始恶寒,这人深谙我心,知道我最恶心什么,他是说过不拿过去的事折辱我,可是他的文字游戏玩得实在是太高明了。
我刚要开口,却听他缓缓到:“既然夫人不需要小人服侍,那小人只好……回避了。”
他如愿地看到了我面色渐变,才满意地哈哈一笑,掸掸衣袖出了门。
我心中微微叹息,方才的悲伤因为张义的恶作而冲淡不少——谁又说他猥琐冷狠之下,藏着的不是一颗敏感的心……只可惜,人人都有他的坚持,不得不为之的坚持,谁对谁错,无是无非!
* * * *
天气越来越暖,所以天亮得也越来越早。估计现在也就是不到六点,天色已经几乎大亮。
能够听到街道两侧犬相吠的声音,能够听到早起铺子摘挂门板的声音,能够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