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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纪垣捉到了展廷的弱点,不甘示弱的斗气又被激发出来,像个胜利者似的俯瞰着展廷。
苏依气愤异常,想出言反驳,还未张口,便看见简月走了过来,拽起周纪垣的手,笑道:“再不回家小心吃周伯伯的板子。”语毕,也不管周纪垣愿不愿意,便强迫性的把他往人群外拽去。
周纪垣挣扎之际,一不留神碰掉了简月头上固定假发的蝴蝶发卡,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展廷脚下。
展廷弯腰捡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声,意识到什么似的,把发卡塞到了苏依手里,转身便走。
苏依会意,追过去把它还给简月,然后,一路快跑着朝展廷追去。
两个人搭公交回家,展廷坐在苏依旁边,用力绞着手指,不发一言。
苏依也不打扰,她知道展廷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苦恼什么,展廷的自尊心强到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他那么努力,无非就是不被人看低,可今天,却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现实,他用尽全力才得到的东西,是那些出身优渥的人轻而易举便抛弃的,他们不需要比试,只要站在一起,便高下立见,他不服,却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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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廷以八小年级第一的身份考进了F中,F中虽说也是重点高中,但和一中初中部比起来,还是要差上许多的,人们常说,进了一中初中部,就表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一中,而进了一中则表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有一半握在了你的手中。
以展廷的成绩,是完全可以进入一中初中部的,这也是八小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过了一中分数线的人,就在所有老师为展廷的优秀啧啧称赞时,展廷却做了一个让人咋舌的决定,他没有报一中初中部,而是选择去F中,几乎一夜之间,所有称赞过展廷的老师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无不感叹:孺子不可教,烂泥扶不上墙,有好出路不选,偏偏自毁前程。
苏依自然知道展廷心中另有打算,这些天,展廷姥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F中的收费比之一中初中部是要便宜很多的。她理解展廷,也相信以展廷的实力,即便去了F中也是可以大展拳脚,最后一鸣惊人的。
苏依悄悄把自己的奋斗目标由一中改为了F中,她做所有事情似乎都没有明确的目的,却有一条清晰的主线,那就是展廷,展廷在哪儿,她便会出现在哪儿。
就在展廷去F中上学,苏依奋战在去F中路上的时候,苏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依的弟弟——苏瀚,苏依在乡下的爷爷奶奶身体日益不济,加上孙子顽劣,不堪重负,便把苏瀚也送到了城里他父母这里,苏瀚的到来,让苏依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几乎摇摇欲坠,向来不讨喜的她,完全成了透明人,被光明正大的忽视了。
苏瀚来的当天,苏依被迫从住了六年的卧室搬到了客厅沙发,没有人顾及苏依是否面临升学考试,也没有人在意她是否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父母的注意力全都到了苏瀚身上,苏瀚只来了几天而已,便把苏依六年都未曾尝试过的东西全部尝了个遍,苏瀚与苏依在苏家的地位,无异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依每天除了固定的家务要做完之外,又多了一项新任务,清洗苏瀚因为淘气无时无刻不脏兮兮的衣服,每每苏依放学回家,堆积如山的衣服里大部分都是苏瀚的。
苏瀚对于许久没见面的姐姐,并未表现出多少思念也没有手下留情,反之,折磨苏依几乎成了苏瀚每日的必修课,是他最大乐趣所在。苏依有口难言,只得忍气吞声,脸色却日渐憔悴下去。
展廷每到周末还是会约苏依去郊外走一圈,两人一周不见,再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倾诉。
展廷白了,也高了,清秀许多,而苏依却像个面黄肌瘦的萝卜头一样,偶尔还会带上黑眼圈。
“学习不要太拼命,以你的成绩考上一中初中部绰绰有余。”展廷总是这样劝慰。
“我不想去一中,我想去F中。”苏依无比认真。
“就算考上一中我爸妈也不会让我去的,一中收费太贵了,他们肯定会说:‘在哪儿学习不一样,关键在人,不是环境。”苏依怕展廷多想,又补充道。
“F中也不错。”展廷躺倒在草地上,又问道:“你爸妈对你还那么糟糕?”
苏依想到这些日子里苏瀚到来后自己的境遇,不禁叹口气:“比以前还糟,苏瀚来了。”
展廷曾经听苏依说过她在乡下还有个弟弟,只是他从没见过,便也渐渐忘了。
“他欺负你?”展廷问苏依。
“我爸妈本来就重男轻女,苏瀚又淘气,感觉这几天我老了十岁。”苏依无奈的说。
展廷见苏依愁眉不展,仿佛真的老了十岁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需要我帮忙吗?”
苏依听到这话鼻子一酸,儿时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她从小受了委屈便不敢告诉父母,因为心里清楚,告诉他们也于事无补,只会给自己添堵,可展廷不一样,他总会挺身而出,为自己逞强出头,即便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从不退缩。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归来,自从展廷去了F中后,他们之间生疏许多,苏依本以为儿时的亲密无间早已远去,纵然想挽留,却也无可奈何。可是展廷今天的话却让她觉得格外亲切和安心,她很感动,也很知足,可最后却还是苦笑一声:“展廷,现在谁都帮不了我,因为对方是苏瀚啊。”
对方是苏瀚,那是她一母同胞的血肉至亲,苏瀚再怎么放肆张狂苏依都是说不得也打不得的,除了继续忍下去,她没有别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谁是谁的救赎
展廷开学那天,姥姥突然去逝了。
那是个慈眉善目,不与人争的慈祥老人,身体一向很好,却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沉沉睡去,再没有醒过来。展廷家亲友本就不多,丧事一切从简,很快便结束了。
苏依放学回家才从父母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匆忙跑去看展廷,却看见他站在幼时种下的核桃树下,一个人静静的出神。
核桃树已经五岁了,如今已亭亭如盖,却没有结过一次果。
展廷初种时心心念念的便是给姥姥剥核桃吃,可如今,姥姥已经溘然长逝,核桃树却依旧故我,从未开过花,也没有结过果。
“我一直都以为能多陪我一段时间的是姥姥,她身体一向很好,反倒是姥爷让我很担心。”展廷一个人自言自语,黑色的眸子里透着无尽的悲怆和哀凉。
“我五岁时来到这里,整天哭闹,吵着要妈妈,姥姥就夜夜抱着我,哄着我,她说:‘小廷,你还有姥姥姥爷,你还有家,你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争口气啊’,可是,她都没来得及看见我出息,就去了,我出息了,又拿给谁看?”展廷抬起头,拼命抑制着自己的眼泪,可泪水却还是像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
“子欲养而亲不在就是这种悲哀吧,他们那么辛苦养我,一天我的福气都没享过,就这样离开了,我发过誓一定要比所有人都优秀,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接姥爷姥姥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个势利鄙俗的地方,可是姥姥,却死在了这里。”展廷紧握着拳头,喃喃的自说自话,每一句都像铜锤一般狠狠敲在苏依心里,她明白,这是他的目标,也是他必须完成的誓言,展廷无比的憎恶厌恨着这里。
苏依知道有些人外表贫穷肮脏,内里却高贵的不染方物,而展廷就属于这种人,他虽没有生在这里,却养在这里,也恨在这里,即便是苏依选择留在这里,展廷也绝不会为她做任何改变,苏依阻止不了他,便只好陪着他,一起逃离。
那晚,展廷和苏依一起爬上屋顶,席地而坐,相顾无言。
天空像一块幕布,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这里是市郊,周围全是废弃的工厂和绿油油的农田,偶尔会有虫鸣鸟叫,在这略显静谧的夜空下,并不显得突兀,反倒觉得舒心。
苏依看向展廷,模糊一片,展廷精致的轮廓被这没有边际的黑夜湮没,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拼命留住什么似的,却终是徒劳,除了展廷偶尔的叹息声,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这样的感觉让她恐慌,明明感受到一个人的气息在周围弥漫,却看不清,碰不到,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觉得咫尺天涯。
他们在黑夜里安静的坐着,与黑夜如影随形的是让人窒息的沉默,这种沉寂让苏依绝望,恨不得立刻离开,却又不敢移动分毫,她不知道如何开导展廷,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和展廷同病相怜,可是现在才发现,他们不一样,起码此时此刻,展廷的痛苦和悲伤,是她无论如何也抚不平,化不开的。
“回去吧。”展廷突然说道,这声音带着展廷独有的磁性,却又透着黯哑,划破寂静的夜空,在苏依耳边响起。
苏依直起身,和展廷一起爬下去,展廷先她一步,借着微弱的灯光,苏依看见展廷站在出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这样的目光让苏依没来由的紧张,她像个迷途的小鹿,惶恐不安,偷偷瞥向展廷,两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愣,展廷垂下了头,把眼睛移开。
苏依爬着梯子的脚顿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别害怕,我在这儿接着你。”展廷站在下面冲苏依小声说道。
她笑着点点头,一步一步缓缓爬了下去,展廷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在苏依蹦下去的一刹那,紧紧环住了她。
他们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