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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穆摇了摇头:“粮草供应,责在白城转运使。倘若郑王弃卒,我们能奈他何?”
一时座中争论纷纷,大部分人认为仍应固守,倘若郑王真敢断粮,罪责也不在丁军。罗靖只说了第一句,就看着丁兰察,直到众人都发过议论,他才慢慢道:“大帅……是不能赌?”
丁兰察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直到这时才抬起头来苦笑一下:“不错。郑王未必真敢断我粮草,他所恃的,就是本帅不敢真个与他赌上一赌。这丢城失地,是国之大辱,民之大难,郑王或者毫不在乎,本帅却不能!他知我必会在粮草罄尽前提兵与北蛮决战,今日削减粮草供应,就是催我出战了。”
此话一出,帐中鸦雀无声。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说断粮失地,其责在转运之人,但各人心里都知道,无论罪责在谁,一旦丢城失地,辱的是国,灾的是民,只要他们有些良心,就无法心安理得。郑王拿住的,就是他们这般的心思。
丁兰察出神片刻,猛然站起身来,抖擞一下精神,提高声音道:“打就打!本帅打了一辈子仗,不知杀了多少北蛮,难道今日反而怕了不成?来来来,你们都来看看,这仗该从哪里打起?”
说是要打,丁兰察却也难下这决心。一月前罗靖曾经夜探敌营,若有什么破绽,大军早就出击,何必等到今日?这样的硬仗,纵然胜了,也是拿白骨堆出来的。他身为一军主帅,自然不能顾惜生死,然而让军士去白白送死,却殊非为将之道。只是这般拖延了三天之后,军士来报,北蛮在筑堤拦水,要断城中水源了。
“大帅看——北蛮在那边河源处筑堤。”了望的军士指点着远处。吴城城中水井不多,大半还是靠着城外这条天然河。这河源头发自山中,分为两条支流,北蛮驻军之处便在另一条较小支流之畔。此时只见数千人来来往往,正就山林伐木堆泥,堵塞水道,令水流全流向他们驻军之处的支流。
丁兰察脸色铁青,一拳砸在城墙头上:“怪道他们天气渐冷仍不退兵,原来正等着秋冬水枯之时断我水道!派三千人出城,用劲弩射,绝不能让他们截河!”若真是断了水,不用等粮草告罄,吴城也就完了。
“属下去!”罗靖当先领命,就城头上点了三千弓箭手,提兵出城。只是这里甫一开城门,北军那里立刻分出五千余人迎了上来。北人素擅弓马,双方对射不已,罗靖无论如何也穿不过这重箭雨。丁兰察连连增加人手,将巨弩机也推了出去,直派到八千余人,北军却也相应增兵,双方直战到天黑,互有伤亡,只是难以前进一步。丁兰察眼看再加人手就不啻双方倾力会战了,只得鸣金收兵。双方在城下平地上留了数百尸体,各自撤回。
丁兰察站在城头了望。北蛮竟然出动了将近万人去筑那堤坝。河水流量本不小,但秋冬之时正是枯水季,眼见着堤坝渐渐成形,这边护城河里的水位已经微微下降。
罗靖浑身浴血,提着剑上来:“大帅,为何收兵了?”
丁兰察目光凝视远处:“这般的打法,与倾城决战无异。我军仓猝出战,难以占先。”
“大帅,我带人去偷营吧。”
丁兰察摇了摇头。北蛮的粮草一反常理,屯在中军处,纵然罗靖再是勇猛,也不能杀越重重包围去焚烧粮草。他猛一转身:“召集众将在中军大帐议事!”
议事的结果,除了倾力决战,别无他法。而丁兰察仔细研究了周围地形,也难找出一处有利己方的决战之地。吴城居高临下,道路狭窄,这些本是守城之利,可是此时却都成了弊端。道路狭窄,丁兰察十二万大军难以同时展开,北蛮倒可在平地上张网候雀。
研究了整整一夜,仍未有良策。而一早城头兵丁便来报告,北蛮已经基本将堤坝合龙,水流改道,城外护城河的水位下降三分之一。幸得罗靖已经吩咐人堵住护城河出口,是以虽然没有水流补充进来,三两日间倒不会见底。然而这般的死水,能喝几日就难说得紧了。饶是丁兰察征战半生足智多谋,如今也一时束手无策。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办法。粮草水源尚可支持数日,这数日间,他本可将大军与百姓全部退到白城,同时派遣一支队伍从山中绕到北蛮身后,待北蛮占领了吴城,如法炮制,断其水源,北蛮自乱,只是花费的时间要长久些。然而他心里明白,他退不得。只要他一退出吴城,郑王那里弹劾的奏章立刻就会飞到皇帝案头,绝不会给他拖延的时间。他纵是有千种计策,如今除了决战,也再无他法。
“传令全军,带足三日的干粮,明日子时,出城决战。”
众人应诺,各自出帐去点检自己军队。然而将近亥时,碧泉跑来,说是罗靖不见了。
“谁见过罗将军?”丁兰察也有些急了。城门紧闭,守军兵丁说不见任何人出城,罗靖无声无息地这是到哪里去了?
众人对看一眼,都道是在大帅帐中议事后就再未见过。
“不会是去城中什么地方未归?”说话之人话一出口便知不对。若说花街柳巷,罗靖倒也不是全无涉足,然而这是什么时候?性命攸关之际,他岂会如此荒唐!
“莫非将军自己去偷营了?”一个偏将小声猜测。以罗靖的性子,确实不无可能。他曾只带二十人的小队直踹敌人中军大帐,将对方主将杀了个措手不及仓惶而逃,若说当下是单身潜入敌营,倒也不算猜得离谱。
丁兰察脸色一变,高声道:“传令下去,询问军中是否有人在天黑之前见过他?”
深更半夜的,亲兵去了半晌,才带来个医官。丁兰察心中着急,道:“你见过罗将军?几时见的?”
医官不知大帅为何如此焦急,紧张道:“掌灯时分罗将军来找过卑职,向卑职讨了些避疫治疫的药草,然后便走了。”
“避疫的药草?”丁兰察摇了摇头,不得要领。眼看子时将至,罗靖本应率领前军第一批出城,这会儿前军却是群龙无首。丁兰察此时除了吩咐暂停出击全城寻找,也没有什么办法。
碧泉之前其实已经全城跑了一遍,这时听了丁兰察的吩咐,又是失望又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向丁兰察告退而后回了住处。因碧烟也在家里着急,无论有无消息,总要先回去说一句才好。
碧烟因是不方便出门寻人,早在家里磨转了半日,见碧泉并没带回消息来,只急得两太阳火星乱溅,跺足发急道:“这医官也是胡说,爷要避疫的药物做什么!”
碧泉比她还冷静些,道:“在大帅面前,他怎敢胡说。你且慢焦躁,我再去各处药店寻寻,看可有什么线索。”说着一回身,却见沈墨白不知几时已经起身,从门边露出半张脸来,见碧泉转身,迟疑道:“你说,将军要了些避疫的药物?”
碧泉听他这口气,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忙道:“医官是这般说的,你难道有什么消息?”
沈墨白脸色发白,道:“将军只怕是……进山了。”
碧泉眉头一皱:“进山?将军进山做什么?”
沈墨白心里已经隐约猜到,可是这后果太过严重,他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把话说出来。碧泉见他干张嘴不出声,急得要死,掉头就走:“我去山里找!”
沈墨白一把拉住他:“你不能去!”
碧泉两眼冒火:“为什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沈墨白嘴唇微微颤抖:“将军如果是进山……恐怕……恐怕难以生还……”
碧泉抬手掴了他一耳光:“你胡说!”
他手劲大,沈墨白被他打得跌到了一边,喃喃道:“避疫的药物,怎么避得了蜚兽之毒……”
碧泉上前一步拎起他衣领,用力晃动:“你到底在说什么?将军在哪座山里?你快点说,别吞吞吐吐的!”
沈墨白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抬手指着窗外:“就是城外的山。”
碧泉拖着他就往外跑,直奔丁兰察的中军大帐。丁兰察乍听也是一惊,一面点人准备出城寻找,一面上下打量沈墨白,沉声道:“罗靖为何要进山?”
沈墨白低下了头,半晌才道:“将军想用瘟疫来驱灭北蛮。”
丁兰察听得稀里糊涂:“瘟疫?”瘟疫和进山有什么关系?而且,又如何用瘟疫来驱灭北蛮二十万大军?难道你说让他们得疫,他们就会得疫么?而且此时已近冬季,已不是疫病大发的季节。只是他再问,沈墨白也只低着头,再也不答了。
丁兰察看逼不出他话来,也无暇再深问,只提点兵马要出城寻找。可是北蛮大约以为他们又是来阻拦修堤的,早就准备了人马在城外拦截,丁兰察的人几番冲锋,都没能冲到山脚下。丁兰察看一时无计可施,只得令人马撤回城中,待天黑再想办法。此时刚刚是辰时,离天黑还有好一阵子,别人尚可,碧泉第一个急得头上冒火,拖了沈墨白到僻静处逼问。可是问来问去,也只得沈墨白一句:多多准备治疫药物,其他再也问不出什么。
这一天实是度日如年,好容易日色西斜,丁兰察再上城头,却远远见北蛮军中似乎有些混乱,他极目望去,忽见有十余骑自营内奔出,直向吴城而来,再仔细看时,前面一人虽也是北军装扮,却似是被后面十余骑在追赶。他目力极好,再仔细看上几眼,突然认出那正是罗靖!不知怎会从北蛮军营中奔出。但此时顾不得多想,急忙点了人马开城接应,自己也忙忙下城。
北蛮追出来的只有十余骑,见吴城兵马出来接应,也就转回头去。丁兰察赶到城门处,罗靖已经进了城,丁兰察一眼看去,不由吓了一跳,只见他脸色异样地潮红,见了丁兰察想要下马行礼,却身体一晃,整个从马上跌了下来。幸得碧泉手快一把扶住,再看时竟然已经昏了过去,脸上身上都热得滚烫。丁兰察连声召军医,军医匆匆跑来,只看了一眼便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