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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数字突然冒出来,她忽然意识到无论是虚岁还是实岁,她今年都已经过了二十三。
于是,皮皮很快就作出了选择:要么,她相信这个诅咒,意味着相信白己最多只能再活两年。要么她不信这个诅咒,这样自己多少还有个未来。尽管可能是打着引号的未来。
她甚至不愿意相信这世上存在着狐仙,或者人生还有来世。
“你说……”她又打开一杯可乐仰头灌下,“贺兰会不会找错了人?他凭什么肯定他找到的那个人都是慧颜的转世?
“灵魂是有气味的。”修鹏说,“你所爱过的人,当她下一世从你身边路过时,你会发现她。而且你的身体也有记忆,你曾经因他而死,每当你的身体碰到他,都会产生强烈的排斥,提醒你不可以接近这个人。
灵魂是有气味的!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句话。
她不禁想起自己遇到贺兰静霆的第一天就是没完没了地呕吐。难道她的身体真有记忆,真的会排斥这个纠缠了她几百年的狐仙吗?
想到这里,她忽然苦笑:“修鹏,你那么远地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故事?告诉我这些发生在我生前的事?作为贺兰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劝他放弃寻找我?让我们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怎么没劝过他?从我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天起我和宽永就开始劝他这样做既荒谬又无效,只能加深自己的痛苦和仇恨。他曾经靠毒品麻醉自己、他曾经自杀、他一刀一刀地划自己的手腕……他跋山涉水地寻找你,他发疯地报复自己的父亲……你想象不到这么多年他过就是什么日子。你一次又一次地消失,他一次一又一次地寻找。试图接近你,找机会认识你?他不知道你哪天会死去,只能寄希望于早点找到你,力所能及地保证你离世之前的日子是幸福的。然后,他一次又一次地接到你突然的死讯,亲手埋葬你,踩实你墓地上的最后一把土,拍拍手上的灰,开始下一个旅程······循环往复?无休无止。你不认为你应当帮助他结束这荒谬的行为吗?你不认为他漫长的一生应当还有别的风景、别的意义吗?”
皮皮望着他,见他说得胸潮澎湃,半天没有吭声,末了,她问:“你让我结束这件事。说说看,怎么结束?现在我立即去死就可以结束了吗?这个诅咒就解开了吗?”
“诅咒只有两个法子解开:一、发诅咒的那个人死掉了,诅咒自然就消失了。二、你满足了发诅咒的那个人的要求,诅咒也会自然消失。”
“要求?什么要求?”
“只要贺兰静霆服用了你的肝脏,整个肝脏,他不仅有希望恢复视力,而且你以后的转世他都将无法找到你。找不到你,年深日久,他会渐渐忘掉你,开始新的生活―你不认为这是一个很美好的结局吗?”
“那我呢?就算他找不到我,我还是会在二十五岁以前死于非命吗?”
“是的。青木先生认为这是你应得的报应。除非他死了,身上的真元破灭了,这个讥咒才能彻底解开。
“所以我下辈子的死活就不关你们的事了。”她己经荒谬得产生了幽默感。
“人狐有别,各安天命。”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她说。
他一把拦住她:“你打算什么时候手术?”
“哦。”她见他仍然在抛那个苹果,一把将它抢过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打算手术?不,我不捐献我的肝脏。”
“慧颜的每一个转世都比她要自私,到了你成了极致。”
皮皮直直地看着他,目光炯炯:“不是你的青春,不是你的爱情,也不是你的命运。修鹏先生,你凭什么判断我,凭什么说我自私?”
从洗手间出来她径直去了贺兰的卧室。
他安静地睡着了。仿佛很痛,身子蜷成一团。
床前的小儿上放着一团纱布,大约怕她看见可怖的伤口,他自己摸黑换了药。
她坐下来,握着他的手。
可能是动物的本能吧,往常的这种情况贺兰静霆会非常警觉。夜半有任何异响他都会从床七一跳而起,四处检查。而皮皮突然进房握住他的手,就像从地上拾了一段树枝,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呼吸很烫,胸口也是烫的。她到厨房取冰块,发现修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夜幕悄悄降临。
贺兰静霆仍在沉睡。皮皮去清扫了花园,将一地凌乱的树枝扫到一边。她在石椅上冥思片刻,决定给苏湄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
她告诉苏湄贺兰受了伤,问她有什么办法。她说:“皮皮,你得去找千花,千花可以帮助他。”
皮皮连忙问:“怎么帮助?”
“狐狸精之间的事,皮皮,你还是不要问了。”
“那行,给我千花的电话,我马上请她来。”
那边迟疑了一下:“千花没有电话,贺兰一定很少向你提起千花吧?”
皮皮愣了愣:“是,没怎么提起过。”
“千花是个很奇怪的人,谁也摸不透她的心。她是狐界中唯一的一位两栖狐。”
“两栖?”皮皮想起了两栖动物。
“她大部分时间住在动物园里。想出来玩或者散心了,才会变成人。你若要去找她只能是你自己去,晚上。她不是很好说话。”
“那她会愿意跟我来吗?”她隐隐有些担心。
“当然你要送她一点东西。”苏湄说,“别告诉她是你送的,就说是贺兰送的。”
“是些什么东西?”
“衣带、蜡烛、胭脂、戒指、枕头。质量一定要好。”
放下电话她跑回到房间。在贺兰静霆的衣柜里找出一件他的睡衣,从上面抽出一根衣带。蜡烛和枕头都是现成的。胭脂山下的商场里有卖,只有戒指一时找不到,皮皮一狠心,便将奶奶送给自己的?只余戒指摘下来。
CHAPTER 40 妒火中燃
虽然从小很调皮也很胆大,皮皮其实很怕黑,也很怕陌生无人的地方。
C城动物园在城市的西南角,有直达高速,离禄水山庄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皮皮到达时,动物园的大门早己关闭。她毫不费力地翻过一道院墙,向园子的深处进发。
她已经有大约十年不曾来过这个地方,小时候倒是经常光顾。不过动物园显然不是C城建设的重点,十年来样子没什么大的改变。这是一片依山傍水的湖区,靠水的地方是珍禽馆、猛禽馆和百鸟园。当中一弯小岛里住着几只黑天鹅。一溜往北,穿过爬行动物区,再向西折,过了狮虎山、熊猫苑和猩猩馆,便到了犬科动物区。
夜晚的动物园远比她想象的要安静。大多时候,她只听见骆驼安静咀嚼的声音,老虎在笼中散步的声音,以及猴子在树间跳来跳去的声音。犬科动物被安排在一条马路的左面,很高的围栏,每种动物的栏前都有一块牌子,详细地说明动物的来历。
皮皮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赤狐”
别名:南狐、草狐。
寿命:约12年。
食物:主要以喜马拉雅旱獭及鼠类为食,也吃野禽、蛙、鱼、昆虫等,还吃各种野果和农作物。
生理特征:听觉、嗅觉发达,性狡猾,行动敏捷。喜欢单.独活动。在夜晚
捕食。
保护级别:低危。
现存情况:在西藏分布较广一泛,20世纪70年代其数量较多,近年来,随着猫科动物的锐减,赤狐皮愈显贵垂,据调查,西藏经常有赤狐皮张贸易,致使赤狐的数量在急剧减少。为自治区二级重点保护动物。
凭栏而望,皮皮并没有看见里面的狐狸。路灯很暗,铁笼的那一头黑魅魅的,儿个可疑的阴影,打开手电一照,是草垛。
参观过养殖场皮皮知道养狐狸的笼子通常还会在后面开一个暖箱,给怀孕的狐狸生产之用。
电光在暖箱的门口闪了两下。果然有了动静。一个毛茸茸的家伙从箱口探出头,是只红色的狐狸,长长的尾巴,一对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皮皮举起手电,伸长脖子想看个仔细,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背。她吓了一跳,手电失落在地,人也几乎跟着跌倒。
她的身后有股玉兰般的幽香。一回头,看见千花站在自己面前。再看那只红狐狸已不见了踪影。
“你找我?”千花说。她依旧穿着件孔雀罗的旗袍,和上次所见不同的是她有一头火红的头发,盘起来了,当中别着一支海棠珠扣。
皮皮吓得半天说不出话。等回过神来,连忙点点头。
她将准备好的一个布包交给她,说:“贺兰想请你帮个忙,他受了伤,比较严重。”
千花看了看皮皮的脸,研究她说话的诚意。将那个包拿到手中,掏出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翻看。
然后,她将那只戒指挑出来,往草地上,一扔:“戒指不是他的。”说罢,一声冷笑,将包袱掷回去,抬腿就走。
看来她识破了她的用意,不肯合作。皮皮心中一凉,连忙道:“等等!”
她扔给千花另一样东西:“这个送给你。”
千花的手在空中一抓,抓到一颗红珠。于是戏法般将红珠放到指间转来转去,又将它放在脸上摩掌,一双凤眼斜晚着她:“这个―你舍得送我?”
皮皮咬咬牙,然后,用力点点头。
她下死劲地瞅了她一眼:“那你可别后悔。”
“不会。”
樱桃小嘴突然张开,将那颗珠子吞了进去,好像吃了一颗糖。
“呃……”皮皮扼腕轻呼。
千花拿起她手中的包袱,挎在腕上,轻快地说:“我们走吧。
在车上皮皮偷偷地瞄了一眼千花高耸的乳峰,她有一张古典的瓜子脸,却有一副玛丽莲·梦露的身材。头仰得很高,姿态矜持,一路都不怎么和她说话。
下一了车,皮皮像随从一样跟在样她身后。她隐隐猜到千花要帮的这个忙会让她很尴尬。
“修鹤也在这里?”在走廊里她忽然问。
“他曾经来过,后来离开了。”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