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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希望渺茫,从群臣找一个手背上有胎记的人,形同大海捞针,但却不能不去做。我想为席毅做点什么,是我害他受了这么多的伤害,我只想用这点努力让他不再痛苦,就像伤口结痂也需要时间与良药,我相信这个答案就是最好的药。”
小慈忧心地问道:“蓉姊姊,难道你不想先找到席毅哥的落脚处,让他知道──”
“这是我想自己做的事。”雨蓉断然地说:“现在找到他又如何呢?我们之间伤痕累累,那些伤痕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我要自己去找。”
“可是太冒险了。”小慈低语。
但是索图却按住了小慈的肩,给她一个“不必再说”的眼神,然后转向了雨蓉,“你打算怎么着手进行?需要我们如何帮助你?”
有点意外于索图与小慈不但没有掉头离去,现在更愿意对她提出帮助,雨蓉怔了半晌,“呃,我要到京城去,如果有可能,请介绍我一位能够亲近到齐桓公的人,或是任何能接近王宫,有办法混进宫内的人都可以。”
“齐王宫?你打算做什么?”
“见桓公一面,将那夜我错拿信函的事告诉他,并且请他给我时间找出那名藏于齐朝的内奸。”
“私闯禁宫可是大罪一条。”
“我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的,请相信我。”
“嗯。”索图冷静地往下问道:“见完了桓公又有何打算呢?
你总不能在路上捉了人就看他的手臂,何况朝廷的命臣,周身都有严密的护卫们呢?”
“我还没想出法子,但是等我见过了桓公,一定会有办法的。”雨蓉并不退缩,美丽的脸上显现着强烈的决心。
“勇气可佳。”索图喃喃自语,然后皱起眉不发一词。
小慈一下子就看穿了哥哥的表情,“你不是真的想帮雨蓉姊姊的忙吧?太荒谬了,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等到席毅哥回来,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追查到对方的下落,为何现在要冒这么大的险呢?不要忘了,小义也需要蓉姊姊的照顾,不是吗?”
“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小慈姑娘。”雨蓉对她的担忧,回以了解的微笑,“为了小义,我会珍惜自己,绝不会抛下小义不管。”
“可是……”小慈自己也常常做冒险的事,但她仍然觉得柔弱的雨蓉真的可以凭一介弱女子的力量,找出罪魁祸首吗?
“别小看我。”两蓉半笑半真地说:“好歹我也曾在军营生活了四个月。”
“这不是小看雨蓉姊姊的意思,只是这样……真的好吗?万一席毅哥哥回来,他对这件事一定会生气的。”
闻言,雨蓉脸上坚强的面具却溃然滑落,“他不会回来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再也不愿意看见我这个杀父凶手。”
索图和小慈默默交换着眼神,谁也不能预测席毅是否真会从此消失,但他们兄妹仍抱着希望,毕竟小义是无辜的,席毅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该不会这么冷漠无情吧?虽然这么想,但是安慰的话仍然说不出口,高度的期望容易导致落空。
“试一试吧!”索图微微一笑,“结果如何现在尚难分晓,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啊?”雨蓉张大双眼。
“明天出发前往京城临淄,先见桓公再说。”索图以淡淡的语气这么说。
☆ ☆ ☆
昆仑山自古传为天山,许多求道之士莫不遁入山门内,盼望能在虚无飘渺的云端,探求盘古开天以来的生命奥秘,脱胎换骨羽化成仙。千山万岳,多少人在此间徘徊、迷失……“喂、喂!睡死了啊,笨蛋。”
动手挥一挥苍蝇似的赶开那恼人的声音,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浑身酒臭臭死了,存心把自己醉死吗?这个笨蛋。师父我从没收过这么笨又窝囊的弟子,真是丢尽我这昆仑天佬的面子,气死我一把老骨头了。”他踢踢仍然沉睡不醒的家伙,“也罢,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沉沉睡死的人一点也没感觉到危险的脚步蜇去又蜇回,直到一盆冰凉的水不说分由的往他头顶浇下来,直把人冻出醉乡,他才又呛、又怒从地上爬起身来,“哪个不要命的──师父!”
“不是师父不要命,是你这个笨徒弟不要命。我看数来数去这四个徒儿中,就你最是笨得让我生气。”昆仑天佬一身雪白袍子配髯髯长鬓,世外道人的模样,浓粗的白眉高高挑起。“我不早说过了,你这一生啊,注定都要为了一个女人伤心的,情关难度,现在总该听信我老人家的话了吧?”
席毅掉开视线,没有答话。
昆仑天佬又是一摇头,“瞧你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你打算在这荒山上做一辈子的鸵鸟吗?我可是先告诉你在先,这座荒山的鸟类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看到另一种变型鸟。”
“……”
“变哑巴啦?真是的。”天佬踢踢脚下众多的空酒葫芦,“沉醉酒乡也无济于事,傻徒弟。你呀,真是把师父的脸丢尽了,一碰上感情的问题,闷不吭声、千里迢迢跑回这里来,想自杀也用不着让我捡骨头。”
席毅冒火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所损伤,我席毅还没丢脸到自杀的地步!笨老头。”
“哟,生气了。有点进步。”天佬以拂帚扫了一下地面,“那你盘算好自己要做什么了没有?准备怎么对付你的老婆?用火烤还是用锅蒸?我全都听说了,小慈和索图全告诉我了,他们找你不到,找到我头上来,把整件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这事不用──”
“我知道,不用我管是吗?”天佬呵呵笑了两声。“唉!知‘徒’莫若‘师’,你和苍尧那个笨小子臭脾气是一样的,都是死不要我管。嘿!我这个师父就偏要管,你管得着吗?”
席毅瞪瞪他,哼了一声,提起地上的酒壶,正想再灌醉自己时,却被天佬轻轻一挥,给拨开来。“哎!偏不给你喝。”
有怒发不得的席毅打算拂袖而去时,天佬却在他的身后摇摇头说:“可怜啊,真可怜,世上竟有人这么不知惜福,不懂得珍惜上天给予的大好机会,白白又放过一次脱离苦海的契机,看样子这一等又不知要等几年?恐怕到那时候白胖可爱的儿子已经认不得老爹是谁了。”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什么机会,老天明明推我落入深渊,哪是什么机会!”
“嘿,那是你有眼无珠看不出来。”天佬悠哉的取出随身的葫芦,倒口水喝,“机会‘明明’在你眼前。”
“她隐瞒了我四年真相,让我父亲在狱中含冤而死,这些事你要我装作毫不知情,然后若无其事的与她共度一生吗?”席毅怒道。
“表面上的确是如此,但是你有没有用心去看?重点不是犯的过错有多大,而是心吧?她的心意难道就可以忽视吗?她岂是有心陷害你父亲?从那件事过后自责最深的又是谁呢?她一直默默地承受这些痛苦,并且为你生下孩子,这些事实你打算全都推翻,让恨意腐蚀你?这就是席老将军在天之灵所乐见的?”
席毅静默下来,从那夜离开她之后,全然浸没于深沉痛苦中的脑袋仿佛开始有了一线的光明。
“你是个脾气火爆,但心地善良的孩子。傻徒弟,如果不是你天性中还有好的那一面,周遭的人哪受得了你这种黑白分明的严苛性子呢?你太任性而为,有些事并不是判断对错能解决的,重要的是人,而不是冷冰冰的道理。”
是他忽略了吗?整个过程中是他忘却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而将自己和蓉儿逼上绝路?他过于武断任性?
“小慈托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妻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以及为了什么?想听吗?”
席毅既没摇头也没点头,他只是站在原处,动也不动。
“那丫头说,紫雨蓉姑娘再度化身为‘幻羽’,现在京城临淄最出名的艳招‘天香楼’挂牌,为的是想找出四年前送信到帐中的间谍,她深信那人就在齐廷内进出,只要找到他就能为你父亲洗刷冤情。”
蓉儿!那笨蛋,她竟然……“你大概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她冒了极大的危险晋见了桓公,努力说服他重新让她调查,差点小命不保。”
“该死!那鲁莽的──我早告诉她──”席毅愤怒的击向身旁的大树,整片树林都摇晃起来。“她想藉机证明什么!”
“或许是让人生死相许的那句笨话吧?什么情啊爱的无聊玩意。”天佬故意笑着说:“反正这干卿底事,你已经不要她了,对不对?你不是恨她恨得要命,就算她现在偿罪也于事无补嘛!”
席毅横了天佬一眼,“谁说我恨她来着。”
“咦?那么你要下山去找她了?”
懒得用嘴巴说,席毅跨着大步往下山路走去。
“喂,我的笨徒弟……半里外的树下有匹马,马的背囊里有你所需要的一切,还有别忘了在进入市集前,先把你自己清理干净、胡子刮刮头发也该绑起来,不然人家会把你当成江洋大盗捉去关的!”
半晌也没个回音,昆仑天佬摇摇头叹口气,将拂帚由右扫往左,潇洒地大跨步踏上幽深小径,“这些日子,月下老人的饭碗,越来越难捧了。连声谢谢也收不到,唉……”
说时迟那时快,从天佬后方突然射来一支利箭,夹着呼呼的风声转眼间就逼近天佬的后脑勺,但见他像脑后长眼睛似的,用两指一挟,便挟住了箭头。那是一只竹箭头,上面以凌乱的刀痕刻了两个字‘谢谢’。
“这浑小子……哈哈哈哈。”
良久良久,整个山谷还回荡着笑声,没有散去。
☆ ☆ ☆
春秋五霸之一的齐国都城,完全不同于晋国华奢之气,拥有一股北方男儿豪迈风格,这点从临淄城内随处可见的高楼小阁、朴实耐用的石头路面,及宽阔的门坊街市都可见一斑。
和其它都城没有什么不同的,它自然也有雅俗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