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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怀臣终于很轻地笑了笑,“大概是。”
她许是猜到近期会有大事发生了吧。彻底放弃对他的期望,决绝撕裂对他的情爱,预备积攒体力等候时机脱困,而后正式与他为敌。这大概是这个女人会做的选择。
他心知肚明,却无法阻止。
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只要过了后日……
柴青不便再多言,听到莫怀臣的吩咐,“药放下,出去吧。”如蒙大赦出了房间,才走了几步,闻得风气微动,他才警觉后撤,眼前多了一个人。
幽蓝的长袍,飘扬的黑发,面孔在暗处辨不清晰。
柴青吸气拔刀出鞘,“什么人夜闯天宇阁!”
“杜府,杜魏风。”那人径自从玄暗间缓缓行出,也没有躲藏的意思,“我来找莫怀臣。”
简单的几个字,却十足迫人。
柴青才欲开口,听得屋门轻响,里头的白衣丞相推门而出,一派雍容潇洒,“杜侍卫深夜来访,尊意如何?”
杜魏风的长目间燎燎燃着冷焰,静扑到人身上,好似能焚毁一切。
“把她还给我!”
莫怀臣立时蹙了眉,“你是在指责本相窝藏了你的什么人?最好给我证据!”
杜魏风却不言语,陡然长剑清啸。一剑带着冰弧蓝光的气劲挥扫而来,摧枯拉朽的真劲扫上一旁的石桌石凳,只听得几声闷响,风起间飞石堪堪炸成几截。柴青站得最近受到波及,才出剑拨开速度奇快的石块,却感觉旁边的男人身形如电,尖锐的剑气已然逼在自己的眉心。
柴青不能或动,只听莫怀臣咳了一声,扬起的语音带着隐隐的威压,“杜府的人,死风老人教出来的徒弟,原来才这么点智慧,想肆意在我天宇阁中行凶么?你是否能担起这个后果?”
“我无此意。”杜魏风却刷地撤了剑,手一松,冷冷剑尖直扎进地面。他放弃了兵刃,坦荡地直视着那个玉树临风的绍渊丞相,“我来把自己交给你,随你处置,绝不反抗,但是请你带我去小瞳那里。”
玄夜暗度,几重深影。
禹华深宫无树,因为皇上怕有刺客藏身,所以偌大的皇城,除了方正的殿宇与花花草草,四顾一目了然。
杜卧云的湘绣丝履落在石地上几无声息,唯有长裙边坠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动,细听好像一串轻盈的笑。
夜已渐深了,她心绪不宁地在御花园中徘徊了许久,再回西宫,却发觉余承天候在那里。赶紧扯唇柔笑招呼,“皇上怎么来了?来了也不打发人去叫臣妾。”
“卧云。”余承天接过她端来的一杯茶,眯眼也笑,“朕是惦记你的百花酿了。”
“皇上说的什么话。臣妾能有什么,不都是您的东西?皇上稍等……使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百花酿取来?再去备点小菜,今日的几样都不错,还要一样玉骨天翅。把桌子摆到后院去,那儿晚上有月亮,也凉爽。”杜卧云嫣然指挥着,打了帘子出来,瞧见余承天身边贴身的小太监取出了一枚金色的丸药,左顾右盼着,“丽妃娘娘,此处可有现成的参茶?”
杜卧云的视线便凝了下那颗丸药,故意道:“不是都午后服药的么,怎么今儿个迟了?你们一群人都没长脑子么?”
余承天歪在里头坐榻上,好似没听到。小太监只好小声道:“禀娘娘,是皇上要留待晚上服用的。”
“哦。”杜卧云水袖一摆,翻开莹白的掌心,“交给我。”
“怎么敢劳烦娘娘。”
“我不过是尽心过个手儿,等会儿自然是你送。”
“这……是。”
那丸药在手心,心居然有些乱蹦。杜卧云移步去了稍远处取茶具,从从容容将金丹溶入水中。金丹入水即化,她背对着人却不动弹,迅速从袖中悄探出一根极细的银针,浸入参茶中微微一搅,旋即收回。
回首端给了那个小太监,“给皇上送去吧。”
小太监恭敬接过来,走回来呈到余承天面前,然后从身上取出片刻不离的一根祥龙银针,在茶盅中放了片刻,再取出来,针尖精致银白,“皇上,无毒。”
杜卧云在帘后咬牙冷笑。
毒?余承天怎么可能中毒?每一种菜肴,每一盏酒,每一件贴身的东西,全都要精心查验。
天底下最贪生怕死的皇帝,怎么会给任何人下毒害他的机会。
这两三日她暗里探了所有的来源,却完全没有头绪。
三妹失踪前,就是给了她这么一个纸条,一个线索。她想了许久,也无法猜透三妹那天在司马府找到了什么,后来又为何会再无踪影。爹爹急得四处查探,杜魏风又西下快马加鞭去寻找大姐下落。
只有自己困在深宫之中,通不了消息,百般焦心难眠,还要应付身边的如虎君王。不知不觉握了粉拳,玉指顶上了方才的银针,她才推出一看,登时惊得倒抽了一口气。
针间青黑!
可那个小太监手上的试毒银针,明明……
“卧云。”余承天在里头唤她,“你别忙,过来陪朕坐坐。”
“是,臣妾就来。”杜卧云忍着惊悸仓促回到里间,瞧见余承天多年来阳虚的面上蒙着一层怪异的绯红,他虚虚地迷离着眼,犀利的视线好似能剥下她的衣裳,“爱妃,你十来岁便生得国色天香,美得犹胜轻云。如今入宫几年,居然越发美了。”
云鬓上的步摇颤巍巍地一晃,漾开一片光波,“皇上过奖了。今夜月色如水,臣妾后园的一株昙花含苞待放,正适合饮酒赏花。”
余承天早已按捺不住药性激发的冲动,一把将她拉过来推倒在榻上,“昙花岂比得上你美貌,百花酿也没你的身子醉人,卧云,卧云……”
他的声线伏在她的胸口渐自含糊,不耐地解开光滑的丝衣,肆意地占有身下的女人。感觉着昔日雄风重振,自己先闭上眼享受得心驰神往欲仙欲死。
释放的一刻,他陡然忘情呼出了一声“清音”。身体一阵痉挛地僵直,随后瘫软在卧云美好如玉雕的身体上,喘息如牛。
杜卧云皱了皱眉,在余承天的身下微侧过头,温柔的手指拂过那个男人花白的发。
本来就没有爱,过去没有,现在更没有。他喊什么名字,她也根本不在意。
唯有疼痛与屈辱,化成了墨黑的毒蔓延到胸口,烧烂了五脏六腑。
她静静地冷冷地想,爹爹,三妹,对不起。可是这个余承天,他必须死!
长平王余非么,你敢进献毒药,又能手眼通天换了你父皇最信赖的人手中的试毒之针。我会静待你的好戏登台,或许,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那晚,杜卧云扔掉了那枚试毒的银针。
那晚,倾瞳见到了杜魏风。
杜魏风满额的汗水,见到她之后却是万分的安慰喜悦,“小瞳。”
他飞掠而来,双臂紧紧地拥住她所有的惊讶,心脏跳跃得如此大声激烈,好像下一刻就会迸出胸腔,“你没事就好。”
目光轻悄暗示地划过方才拥抱之前贴过的被褥,一闪而过地暗示。倾瞳来不及思索,就骇然望着那个剑眉星目的男人从自己身边颓然倒下,安心地昏迷过去。
她只惊出丝丝气音,“师兄!”再转眸,万般凌厉地对准了不远处的莫怀臣,挺身挡在杜魏风身前,高高平举了双手。
维护与敌对,决绝地不需任何多余的言语。
莫怀臣从进门就一言不发,直到这时候才咳嗽几声,眸中春水沉尽,只余夕辉后暗赭的云烟,“你放心,只要你不乱来,他就不会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深情拥抱亲爱滴们,回来太晚,码字痛苦万状,亲们的留言起来会一一回复。要完成2W榜单,真不是人做的活儿啊啊啊。今天更了,周二再更。
☆、各怀鬼胎
夜风急,不知何时卷了汩汩涡流,禹华山雨欲来,满城潇潇。
臻王府中,雪刃初露倪儿。
余战气得额上青筋直绽,嘭的一掌,狠狠击在富丽雕花的红木桌上,“混账老天,为何要跟我作对?”
这一段时间三弟余非在朝中疯狂扩张自己的势力,余战就听了寇天的建议,暗自厉兵秣马,把握了母妃族系一派的官员。他们的势力多半分布于东南地区,个个手握重兵,就等着一刻诏书到手,便会率先向他拥戴示诚。有雄兵支持和先帝遗书,届时这历越的泱泱江山,岂会虚落?
明日,就是凌王寇天与绍渊莫相的决斗之日,也是输赢立判之时。
因为他的好父皇暗中挑选了大内高手兼皇卫精锐,将于明日埋伏于城外鸳湖。由于此次对决并未过到明面,日后另外两国若追究起来,历越大可以一推三不知,说京城的守军不过是维持禹华安全,所以顺手宰了几个私斗的路人。
父皇一如既往的阴险狠毒,意在一举歼灭两个日后的大敌,却料不到这一切其实是凌王的计谋——明日皇城守备薄弱之时,自己才好找到机会乘虚而入。内有梁国成开道,外有司马调配城外御林军的特权,双管齐下万无一失,可强行入宫逼父皇禅位让贤。
本来十分周全的计划,眼下却接二连三出了纰漏。梁国成意外被父皇派遣出宫,坐镇明日围剿寇天和莫怀臣的行动;司马性德方才来过,告知他将军府失窃,遗失了那个要紧的“虎符”。
十多年,禹华皇城里难得有这样空虚的时候。难道他余战真的没这个命,只能眼睁睁错失千载难遇的大好时机?
余战在屋中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