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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毫无防备地怔住,但转而还是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我推开范建坐正,范建回头看看,立刻起身站到床边。
“我先生郁安承。”我平淡地介绍。
作为一个如假包换的gay,范建对男人的敏感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色女,他毫无节操地眼睛一亮,以一种相当优雅的姿态走到郁安承面前,把刚才的义愤填膺完全抛到脑后:
“郁先生你好,我是辛妍的朋友ADRIAN,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贵丝美发沙龙,说来有些惭愧,我是那里的首席发型师……”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从口袋里掏名片,郁安承保持着一个不明所以的散淡笑容,微有些不满地瞥了我一眼。
“这是我的名片,欢迎有空光临,哦,对了,我和辛妍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看到这丫头能有个好归宿我衷心替她感到高兴,还请你日后多照顾……”
我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范建,别废话了,他听不见!”
范建向我回过头,嘴巴张成一个硕大的“O”形。
我突然很烦躁,对他挥挥手:“你先走吧,没事儿别来了。”
范建似乎不胜唏嘘,但还算识趣的告辞了。
只剩我们两个人,郁安承马上收起了笑意,踟蹰了一下,在我床边坐了下来。
“我命这么大,很遗憾吧?”我故意翻出一个轻飘飘的笑容。
他想掏出那个掌上电脑,却先掩嘴咳嗽起来。
他的脸色很暗,唇色却更深,眼下两片深青色的阴影。
我想起刚醒时佟助理的话:“安承现在的情况,恐怕不便打扰。”
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抑制不住地不安,这样频繁地发病,对他的身体损耗一定很大。
他喘了几下才把掌上电脑放平,在上面飞快地写了一串字:
“她不懂事,不要计较。”
我顿时血气上涌:他没有半句安抚慰问的话,一来居然就是直接为惠恬儿求情!
我一字一顿地对着他:“她把我推下水,她是杀人犯!”
他并不动容,继续写:“是她救你上来。”
“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捅她一刀,再良心发现帮她叫救护车,看看我是不是也可以逍遥法外!”
他顿了顿,面色沉静地写了几个字:“你没有证据。”
还没写完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头低得好像恨不得埋到胸腔里去。
听到这句与佟助理的口径如出一辙的话,我的同情心瞬间统统见鬼去!
他的发病绝对不是因为我落水的受惊过度,而是因为太过煞费苦心地要去掩饰惠恬儿犯下的罪行!
我抢过他的掌上电脑哗哗地写:“那么如果我死了呢,你是不是也不会为我作证?”
他对着屏幕,似乎在揣摩上面的每一个字,很久,才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来,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沉默,有时候,其实就代表承认和坚持。
我这时才像是真正地沉到了水底,彻心彻骨的冰冷和无望。
“郁安承,你有权保持沉默。”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指指他的心口,说得很慢很清晰,“但是你这种人,迟早会在心脏里烂出一个大洞,被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认真地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把话说完,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地垂下眼睑,提起笔写了三个无关痛痒的字:
“对不起。”
我一把抢过他的掌上电脑用力向地上砸去:“帮凶,你这个帮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滚!”
胸口闷得像要爆裂,我把范建带来的红薯粥和咸鸭蛋全部拂到地上,使劲揪着头发发疯一样地大叫。
郁安承抿紧嘴唇站着,一动不动。
门外早有防备地闯进两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一个慌忙收拾地上的狼藉,另一个紧张地搀扶住郁安承。
那个收拾地面的年轻人将被我扔在地上的掌上电脑递给郁安承,他身体晃了晃,猛地推开那个东西快步夺门而去。
我浑身都在打颤,可就是哭不出来。
特别特别难过的时候,我总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们对付我的方法还是镇静剂,等我醒来日光已经昏黄,床边居然有个人影,我不能置信地仔细看看,还是郁安承!
我闭上眼睛转过头去,床板却被摇了起来。
等我诧异地转头,他正轻咳着从一个保温瓶里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粥。
竟然还是红薯粥,边上是一小碟切成小片的咸鸭蛋。
他咳了一阵停歇了,才小心地端起碗,舀起一勺轻轻吹气。
我已经没有力气发飙,只是鄙夷地笑:“怎么?心里过意不去了?还是想替你的小爱人赎罪?”
勺子碰到了我的嘴唇,米粒的糯香让立即将我的食欲激发起来,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有吃过东西。
我并无饿死自己的雄心,没有推拒张口咽了下去。
他配着咸蛋,一口一口喂得很细心。
渐渐恢复点元气,心头的恨意又尖利起来,我讽刺地笑:
“好感动啊,这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生病的时候有人喂饭呢,而且还是堂堂的郁家大少爷,如果不是差点被人害死,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荣幸呢?”
郁安承看我说完,拿勺的手抖了一下,又照例吹凉了送到我嘴边。
我突然握住他的手,把头凑到他面前,很近很近:
“你有罪恶感对不对?如果我对她犯下的罪一辈子纠缠不放,你也不会好过,对不对?”
他眼神闪动,飞快地垂下眼睑躲避我的追问。
我心中生出一种恶意的快感,不放过机会地继续试探:“其实,我可以给你个赎罪的机会,甚至,完全忘掉她对我做过的事,只要……”
他果然若有期待地看着我。
我眯起眼睛露出痴醉般的妩媚:“你爱上我,像爱她一样地,爱我。”
他的勺子停在了半空,气息蓦地变得沉重,好像是要忍住咳嗽似的拼命吸气。
我假装出泫然欲泣的委屈:“都差点死了一次,可我还不知道,好好被一个男人爱着,是什么滋味呢。”
他像看戏一样地看我,目光被一层阴沉的雾霭罩住。
我又卖力地把唇向他轻轻扬起来:“可以,像吻你的爱人一样,吻我一下吗?”
他终于忍耐到极限,扑通一声把碗扔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爆发出恶作剧得逞一样的怪笑,真是可惜,他听不见。
那天以后,郁安承再也没有在我的病房出现过。
出院后回到郁家的大园林里,我们每天在郁广庭夫妇的大别墅里和他们一起用晚餐,晚上回到小楼里各自分床睡。
郁家上上下下,没有人再谈起过我落水的事,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而回到小楼里,郁安承和我更是完全冷冰冰的陌生人,他每天晚饭后都要出去,回来已经很晚,难得有几次我还没睡,掠过他身边时总会猛打喷嚏。
惠恬儿没有再出现过,但我想到那条叫梵高的雪纳瑞。
看来,这次的杀人未遂事件,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次让感情愈加坚定的小考验。
尽管耿耿于怀,但我只能对放弃追究。
妈妈的医院告诉我,针对她的情况,这一阶段的治疗用了几种费用高昂而效果显著的进口药。
这当然是郁家的授意。
我知道,这笔费用,与其说是郁家对我的补偿,不如说是一种提醒。
提醒我必须清楚地认识到,我差点丢掉的性命,和郁家的门庭声誉安定团结相比,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VIP最新章节 9(九)
同事们都只是点头之交,我销假上班后最多恭喜一下,并没有人对我的婚姻追根究底。
我拒绝了郁家给我安排的车子,照例坐公交上班,我这种来路莫测的无名小卒本来就容易引人闲话,还是保持谨小慎微低调行事比较保险。
学校事情不算多,我有时间就去精神病院看妈妈。
没想到在医院的走廊里,竟然碰到岳川。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他从对面走过来,整个人也猛地一窒。
第一个念头还是不争气地想躲,但回头没有路,我提起一口气,先挺着胸膛对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辛妍……”他终于还是没有任我径直走掉。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故作惊讶,“这可不是正常人该来的地方啊。”
“她……产后忧郁症。”
他只简短了说了一句就低下头去。
虽然穿着一身精干的深灰色职场西装,他的精神看上去却低落萎靡。
“谢宇楠?产后忧郁症?”我诧异地睁大眼睛,仿佛对那个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报以无比的同情与关切,“听说严重的可是会自杀啊!你可得好好把人盯紧了!”
他无措地握紧了手。
我一副旁观者清的态度:“这事儿你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她这病是因为你才得的,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这身职场精英的衣服,谢家恐怕也不会让你再穿下去了吧?”
他避开我嘲讽的目光,很艰难地才说出一句:“她这心病,也是由来已久。”
我夸张地笑:“怎么可能!大学那会儿谢宇楠可是我们全班女生羡慕的对象啊,长得漂亮,家里又有家族企业,一辈子不干活儿都可以养尊处优逍遥自在地过日子,而且……”
我上下轻蔑地瞟了他几眼:“还嫁到了咱们学校最受女生追捧的柔道冠军兼学生会体育部长,简直就是完美的人生啊,她能有什么心病?”
岳川似乎洞察到什么,审视地看着我:“辛妍,我以为,你的婚姻,或许能让你从当初的伤害里走出来。”
原来还是没能掩饰住潜意识里的失落与不甘,我沮丧又恼怒,但仍旧翘着嘴角:
“当初?呵!说到当初,我还要感谢你们呢!如果当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