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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军道:“可是对我们来说,鸟皇是绝不能死的!”
安志看了尹军一会儿,转过头去,尹军那句“对我们来说”,不如改成“对我来说”,更能表明尹军的心迹。
不过安志也并没什么可反驳的,对他来说,鸟皇也很重要,比自己的生命重要,比自己的良心都重要。
驿站里总是备有马匹的,小丁在驿站里换马,看见院子里热气腾腾地煮着一锅汤:“什么东西?好香!”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士兵笑道:“这东西你不容易吃到,上好的狗肉,即然碰上了,就过来吃一碗!”
小丁迟疑一下,一路奔波,许久没有好好吃一顿热饭了。
那兵士道:“哎,怕什么?皇帝不差饿兵,有什么急事,也要吃饭啊!”
小丁不由得过去,伸手接过汤碗:“好,吃一碗!”
那人笑问:“赶得这么急,是上京吧?”
小丁道:“不过是些书信,大哥是哪里人?”
那人道:“本地人。”
小丁微笑:“本地人怎么京城口音?”
小丁的一只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大哥是想背后给我一刀?”
赫然翻出一只匕首来!
那人挣扎,小丁已抢先在他脸上打了一拳,“噗”的一声,鲜血四溅。
那人昏倒。
小丁站起来擦擦脸上溅的血,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
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可惜有点冷。那人穿着武官的便服,从服色上看,是大内侍卫。
小丁慢慢站起来,大内侍卫!怎么会惊动大内侍卫?他不过进京为安将军向皇后陛下传达一句问候,尽管那句问候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招来大内侍卫在此等候?
小丁笑问:“大哥千万别误会,这斯意欲谋财害命,在背后拿刀捅我,幸被我发现。”
那大内侍卫负手而立:“自边疆来?”
小丁微笑:“自来处来。”
那大内侍卫淡淡地:“我叫南暄,主上命我在此等你。”
小丁心中一寒:“哪个主上!”
南暄道:“还有哪个主上,自然是皇上。”
小丁的神情与姿态都是骇异,他惊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南暄道:“你只要把带给皇后的口信告诉我,就可以平安无事。”
小丁惊异:“什么口信?安将军不过派我回京给皇后问个好,问问皇后要些什么土产。”
南暄淡淡地:“不必多言,跟我走吧!”
小丁垂头丧气地:“早知道不出这趟差事,我还当是好事,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南暄微微一笑:“我所知,亦不多。”
小丁料想自己功夫不足以与大内侍卫交手,只得无可奈何地:“我去牵马来。”南暄跟上两步:“不必做无谓抵抗。”
小丁并没有回身,不知他怎么手一动,一大锅滚烫的肉汤已连汤带水向南暄扑过去。
小丁头也不回地,拼命向前奔跑,一个箭步跃到马背上,拔马就跑。
小丁听见风声,他向前扑倒在马背上,希望躲过身后的袭击,背后飞来的暗器却极大,小丁一俯身躲过了大半个,还是被扫到后脑,那股大力使得小丁跌落在地,打中他的东西也落在地上,不是别的正是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
南暄并不负责审讯,南暄是个斯文人,他只负责抓人回来,刑讯的另有其人。
南暄再次看到小丁时,是小丁招认了一切,他看见地上一个血红色的人,远远看去,只以为是个衣衫破碎血肉模糊的人,走近了才发现,如同破衣服一样披挂在他身上的,原来是被撕开的皮,皮肤一条一条地挂在身上,赤裸的伤口不断地渗着血珠。
小丁愿意说出安将军令他传的口信,唯一的条件不过是希望快一点死。
小念问:“他招了吗?”
南暄回答:“拷问了二天二夜,终于招认了。”
小念问:“怎么说的?”
南暄答:“安志让那人问一句话‘奉旨回京,要不要给皇后陛下带点螃蟹回来?”
小念问:“这是何意?”
南暄道:“安将军想必不会三千里飞书,只为了问问皇后想不想吃螃蟹。若是暗语,则必有不臣之心!”
小念半晌问:“出京的人抓到了?”
南晔道:“抓到了,只四个字‘按兵不动’!”
小念淡淡道:“好一个按兵不动!”然后挥手;令南氏兄弟下去。
小念觉得冷。
同鸟皇一样,他也听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是什么?
小念爱不爱鸟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在需要时,总是站在他身后的女人,那个沉默着,有一双充满了解目光的眼睛的女人。你是否爱自己的手脚?如果手脚在的话,你不会有感觉。
你不爱吗?
失去手脚却痛彻心肺。
小念在那一刻痛彻心肺,并且,一双眼睛冷冷地冒出杀气!
皇帝陛下,本来就比常人更容易感受到背叛,况且,是这样明显的证据。
什么叫忠臣?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叫忠臣。虽然北国一向道德教育进行得少,但是,君主令出即行这一点是最基本的吧?如果抗旨,就该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小念以为,鸟皇与她的朋友们再有不臣之心,没到反叛的地步。想不到得到这样的结果。既然答案已经出来,小念没法装作看不见,小念所遇到的挫折,没到能令他动心忍性的地步,他依然是少年得志的小王子,那种曾经青春飞扬的性格,到年长已成一种自负。
小念同样认为自己受到双重背叛。
章择周沉默了,在小念的目光中,他感受到风雨将来的凛冽寒意,那寒冷的感觉令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一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强到他不得不阻止:“陛下,只怕时机未到,不可妄动!”
小念冷冷道:“证据确凿,还要如何?”
章择周问:“陛下要如何处置?召回安尹二将军,处以谋反?再处姚统领贪污受贿之罪,然后,陛下是否要将太子与皇后治罪?”
要不要杀他的妻子?小念在章择周这一串质问下也觉得热血凉了下来。一同争战过的发妻是不一样的,她不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也是他的手足他的臂膀,他的朋友。他不喜欢自己的君主地位受危胁,但是否已到了他非杀自己妻与子不可的地步呢?
谁都知道,鸟皇在,没人能动她的兄弟。
章择周又道:“两位侍卫长,本不是该办案子的人,我国向无锦衣卫审案的先例,况且皇后派去慰问安将军的不过是个宫中弱女,大刑之下,什么话编不出来,若无书面凭据,恐难定大将之罪!”
章择周再次道:“陛下,陛下何时下令调大将入京?边防大将调动乃国家大事,何以臣一点不知情?若如此,陛下说大将不肯奉诏入京,又有何证据呢?到时皇后问陛下为何事密令大将回京,陛下以何言回答?”
小念沉默。
其实章择周说的都不是问题,一个莫须有,就可以杀大将。如果能杀掉安志与尹军,借口有没有实据并不重要,有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是决定性因素。
小念有没有能力杀掉安与尹?
有。
举国的兵力都在安与尹手中,但全国最精锐的锦衣卫却是小念的亲信。
小念少年时曾在武林中闯荡,直做到魔教教主之职,其锦衣卫多为当年心腹,虽然不足以抵抗一支军队的进攻,但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还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如果杀掉安尹式必与鸟皇反目成仇,同鸟皇做仇人,他只有杀掉鸟皇,人生才安全。杀掉鸟皇,杀掉玉玺。
这一切因何而起呢?不是因为依依的被害,而是小念惊觉鸟皇竟敢在他眼前杀人,而他对鸟皇无能为力,没有人喜欢对自己的生活失去控制,一个人在可能的范围内,总是希望控制自己以至他人的生活,即使在一个普通家庭内,父母也希望能控制对方及子女的生活。
何况小念确有将一切掌握手中的必要,因为做一个独裁者,他的家事就是国事。
小念睡不着,许久没有独卧书房了,许久许久之前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那种不安那种痛楚,好象那些记忆中的感觉重又摸索着走回到他身旁,那种站在迷雾中不知所措的感觉,那种恐惧着什么,又不知该走向何处的感觉。
清晨,天蒙蒙亮,小念起身,好久没有见过日初了。
春宵总是苦短,那些个温柔的夜与昏沉的清晨,小念上一次见到日初,或许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也是一夜未眠,抬起头来,夜色已掩不住那从天边透出来的一抹光,一夜未眠,却精神地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叹息:“又一天了。”
那个沉默着,同小念一起工作到深夜的女子会过来站在他身边,一起看日出。然后,小念可以放心地扔下一切去休息,鸟皇自会打扫战场。
直到今日,小念在无法决断时,第一个念头仍是同鸟皇商量,可惜,今天他要剥鸟皇的皮,鸟皇是没法给他出主意了。
小念起身简单洗漱,独自上层楼。
层楼就叫层楼,门前写着:“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小念心中却有另一首诗:“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个红边,象个温柔的孩子探出了头,羞涩地望着大地,等它完全升起来,日到中天时,它会让你觉得不可仰视。
小念叹息一声,转过头,看见坐在另一边角落里的鸟皇。
面无表情的鸟皇,默默望着满天彩霞。
当初与她同看日出的男人,夜里却睡到别的女人怀里,那种感觉竟不是痛,而是荒谬!
有钱的男人都有妾室,何况小念是个皇帝,可是,眼见丈夫与她人欢爱,鸟皇深觉人生荒谬。
不用回头,鸟皇也知道小念在看她,她只得回头。
两人的目光相遇,彼此望到对方眼睛里,早晨,人的灵魂都透明而脆弱,在彼此的眼中,可以看到对方的灵魂。
在对方的灵魂中,他们都看到伤痛。
在自己的伤痛中,他们也知道自己伤害了对方。
可是成年人不会放弃切实的利益让自己的灵魂好受,他们一早明了,在绫罗堆里内疚,比在牢狱中悔恨容易也好过得多。
况且,他们的身后,都有一长串的利益群体,即使他们自己愿意退下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