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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倩的喜剧》。《陈映真作品集》第2卷,第109页。。小说批判这种盲目崇拜,在精神层面上,就是在批判奴性,批判我国国民性中的奴性。
其二,小说揭露了他们无知、浅薄,却又狂妄自大,甚至以为自己是真理的化身,什么存在主义的圣主、伟大的小说家、新实证主义的理论家,等等。而在所谓的学术论战上,他们又是个十足的狭隘的宗派主义者。揭露这种无知、浅薄、狂妄自大,在精神层面上,就是在揭露他们的精神世界是多么的空虚!
其三,小说撕下了他们诱人的学者、理论家、小说家以及留美工程师的外衣,鞭挞了他们自私虚伪、卑鄙污秽的灵魂,使他们原形毕露,甚至还写道,在某些人物的性生活上,简直是兽性大发作。
我们还注意到,小说末尾有个《附记》。其中说,“本文系虚构故事,倘有与某人之事迹雷同者,则纯系偶合,作者概不负责。”同①,第116页。陈映真写这个附记,或许是为了防止少惹麻烦。不过,我们读这个《附记》,至少可以得到两点启示:一是,这篇小说的题材来源于现实的生活,而且和现实生活非常密切。小说抨击的现象、问题在现实生活中相当普遍地存在着,否则就不必有“倘有与某人之事迹雷同者”的顾虑。二是,这篇小说的人物,以及人物的故事,纯系虚构,其含义,正如鲁迅所说的,“所写的事迹,大抵有一点见过或听到过的缘由,但决不全用这事实,只是采取一端,加以改造,或生发开去,到足以几乎完全发表我的意思为止。人物的模特儿也一样,没有专用过一个人,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脚色”鲁迅:《我怎么做起小说来》。《鲁迅全集》第4卷,第527页。。鲁迅又说,“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从和作者相关的人们里去找,是不能发见切合的了。但因为‘杂取种种人’,一部分相像的人也就更其多数,更能招致广大的惶怒”鲁迅:《〈出关〉的“关”》。《鲁迅全集》第6卷,第538页。。他说,他是一向取这一法的,“当初以为可以不触犯某一个人,后来才知道倒触犯了一个以上”同①。。这所谓的“拼凑”、“杂取”、“合成”,并不是随心所欲地摘取任何人身的特征,用简单的加法做成,其中包含着作家的艰辛的思维活动,是一个艺术形象典型化的过程。所以,这个《附记》从一个侧面让我们了解到,陈映真“拼凑”、“杂取”、“合成”而成的唐倩、胖子老莫、罗大头以及乔治?H。D。周,不是仅仅“触犯”了某一个人,而是“触犯”了一个社会的层面,一个社会的群体;一种社会的潮流。
事实上也是这样的。
1988年2月25日,胡秋原写成《〈中华杂志〉与陈映真先生》一文,就说:
于舟、老莫、罗大头、周,在台北太多了。唐倩是谁?她不仅代表台北的读书界、文化界,她代表一百多年来的中国!一百多年来,中国知识界在西化、俄化中陶醉匍匐、打滚和仰卧;特别是二次大战后的台湾,又特别是台北最高学府的台大,就是老莫、罗大头、乔治?H。D。周们出风头的地方,也就是中国青年男女都成为唐倩的时代。现在,乔治?H。D。周的时代并未过去……胡秋原:《〈中华杂志〉与陈映真先生》。《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228页。
在分析了唐倩是一个有历史厚重感的人物艺术形象以后,胡秋原还特别指出:
《唐倩的喜剧》尤有重大意义。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和欧威尔的《一九八四》描写二次世界大战前后西方科学帝国主义和极权主义倾向,《唐倩的喜剧》则反映战后第三世界虽在政治上脱离殖民主义,然在精神上还在力求进入殖民主义。胡秋原:《〈中华杂志〉与陈映真先生》。《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229页。
为此,胡秋原,大声疾呼的是:
中国人要求精神自立和复归,正是共同的趋向。同①。
这正是《唐倩的喜剧》的可贵的审美价值之所在。我们可以说,不仅在20世纪60年代的台湾,在21世纪的今天,海峡两岸的中国人,都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中国人要在精神上自立。就此而言,吕正惠就认为,这篇小说“是台湾知识界的重要文献”吕正惠:《从山村小镇到华盛顿大楼》。《文星》,1987年4月1日,106期。又,《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191页。。
(三)
现在,我们可以分析一下陈映真创作风格改变的原因了。
在陈映真文学创作发展的道路上,《唐倩的喜剧》问世,正如前文所说,自有它特殊的意义。它标志着陈映真的创作风格已经开始改变。那么,促使这种改变发生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以为,这原因是:
第一,陈映真接受马克思主义以后,开始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方法去观察台湾社会,对台湾的现实逐步加深了认识,同时,也检讨了自己过去在认识上的偏颇。他说,他“不曾理解到:市镇小市民的社会的沉落,在工商社会资金积累之吞吐运动的过程中,尤其在发展中国家,几乎是一种宿命的规律”,他“不曾懂得从社会的全局去看家庭的、个人的沉落”,他“也不曾懂得把家庭的、个人的沉落,同自己国家的、民族的沉落联系起来看,而只是一味凝视着孤立的个人的、滴着惨绿色之血的、脆弱而又小小的心,自伤自怜”。于是,他反省自己,他成了“退缩的、逃避的人”。他逃避一切足以刺痛他那敏感的心灵的一切事物,包括生了他、养了他的故乡。他说,“他把自己放逐了,放逐出活生生的现实生活”许南村:《试论陈映真》。《陈映真作品集》第9卷,第4页。。现在,写《唐倩的喜剧》的时候,陈映真开始明白了,“在一个历史的转型期,市镇小知识分子的惟一救赎之道,便是在介入的实践行程中,艰苦地做自我的革新,同他们无限依恋的旧世办做毅然的决绝,从而投入一个更新的时代”同①,第9页。。应该说,这是促使陈映真创作风格转变的最主要的原因。
第二,从西方现代主义在台湾流行历史的亲身感受中,从社会上的现代主义的学习转向对现代主义的批评中,陈映真很快地能够一分为二地看待现代主义。1967年3月,他发表的《现代主义的再开发》一文,全面表达了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他既论述了现代主义文艺产生的历史必然性以及它的历史价值,又全面分析了它的弊端,特别指出台湾的现代主义,“在性格上是亚流的”陈映真:《现代主义的再开发》。《陈映真作品集》第8卷,第5页。,在台湾的现代主义文艺,“不是徒然玩弄着欺罔的形式,便是沉溺在一种幼稚的,以‘自我’那么一小块方寸为中心里的感伤;不是以现代主义最亚流的东西——堕落了的虚无主义、性的倒错、无内容的叛逆感、语言不清的玄学,等等——做内容,就是蜷缩在发黄了的象牙塔里,挥动着废颓的白手套”。“台湾的现代主义先天的就是末期消费文明的亚流的恶遗传;在后天上,它因为一定的发生学上的环境,成为一种思考上、知性上的去势者”。其结果,这种台湾的现代主义“便缺少了一种内的生命力,缺少了一种自己生长、自己纠正自己和接受新事物等等的能力”。陈映真:《现代主义的再开发》。《陈映真作品集》第8卷,第6页。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注意到,陈映真非但重视对现代主义要做历史的全面的评判,他更加关注的是在这股西化思潮中,人们所表现的一种精神状态。对此,他联系自己思想实际,做了自我批评。他说:“西方化、‘国际’化的潮流下自我认同的丧失的问题,表现在城市知识分子的生活中,是一片‘崇洋媚外’的精神。对于这样的精神,我也于不知不觉之间,或者竟于半知半觉之间,受了感染。几篇我在这个时期写成的‘随想’文中,夹杂着不少不必要的洋文,便是赖不掉的铁证。”陈映真:《怀抱一盏隐约的灯火——远景〈第一件差事〉4版自序》。《陈映真作品集》第9卷,第24页。于是,陈映真就以此积累的生活素材为切入点写了这篇小说。所以,徐复观说:“他在《唐倩的喜剧》中,把风行一时的存在主义,逻辑实证论,在形象化的过程中,也用简净的笔墨,作了一针见血的批评。假定不是经过彻底了解、彻底反省,把包装上的乌烟瘴气,洗涤得干干净净,是决做不到的。”由此显示了陈映真这方面的“学养”徐复观:《海峡东西第一人》。《华侨日报》,1981年1月6日。又,《陈映真作品集》第14卷,第112页。。
在陈映真看来,全面评价现代主义的功与过,如实描述在这股社会文化思潮起伏中的某些人物的心态,这两者既有相关联的一面,但它们又是两个范畴的问题。《唐倩的喜剧》则是以后者为题材,目的是批判崇洋媚外,呼唤中国人“自我认同”精神的复归。
第三,正如陈映真自己所说,他“明显地脱却他个人的感伤主义和悲观主义色彩;相对地增添了嘲弄、讽刺和批判的颜色”。究其根源,是“受到激动的文革风潮的影响,实甚明显”许南村《后街》。。怎么看这种影响呢?我认为,对文化大革命的整体评价,对它的灾难性的负面影响,四十年后的今天,人们已经愈来愈有一个清楚的正确的认识。但是,我们也要实事求是地看到,文化大革命初期的大批判热潮,又确实在陈映真身上产生了正面的作用,这就是使他增添了批判一切不合理事物的勇气和力量。
总之,上述的第一个原因,决定了陈映真创作风格一定会变;第二个原因,决定了这种风格变化的突破口在哪里;而第三个原因是加速剂,促使陈映真终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