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却往往比较看不清生活、社会和历史中支配与反支配的基本结构与人类思维、宗教、知识……的深刻关联性。蔡源煌:《思想的贫困——访陈映真》。《台北评论》,1987年11月,2期。又,《陈映真作品集》第6卷,第132—133页。
最后,陈映真说,“在这意义上,不要说是对《赵南栋》的批评,只能是‘意识形态’的批评,对任何小说也无不然吧?”同①,又,第133页。
(四)
我同意陈映真的意见。
再补充三点看法。
第一,作家和政治经济学家、社会统计学家、历史学家等社会科学的学者一样,都是要反映社会生活的。但是,作家和政治经济学家等人在反映社会生活的层面上,又不一样。作家是由“生活的感受,亲身所感到的,便影印到文艺中去”鲁迅:《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鲁迅全集》第7卷,第117页。,创作出来的作品,是“表现某个主要的或凸出的特征,也就是某个重要的观念,比实际事物表现得更清楚更完全”丹纳:《艺术哲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第28页。。这也就是说,作家创作出的作品,只是反映某个社会生活中的某个部分的某个侧面的某一点,通过艺术的想象、构思、概括,进而典型化,把这“某一点”的本质,艺术地表现得更清楚更完全些。政治经济学家等人就不然。他们论说的是某个社会的全部生活的特点与本质,对社会统计学家来说,不仅要求统计类别、部门全面,而且要求数字精确。
这让我想起了上个世纪80年代初,在再次讨论巴金《家》的美学价值的时候,人们就曾批评过姚文元的一种错误看法。姚文元认为,在中国,1921年中国共产党就成立了,自此以后,共产党领导的工人运动风起云涌,而在30年代写就的《家》里却没有反映。还有,《家》写了反封建的一面,没有描写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由此,姚文元得出一个错误的结论,即:《家》在反映社会生活上是片面的、滞后的。姚文元的最根本的错误,是抹煞了作家艺术创作的特点。要知道,作家没有责任也没有可能去反映社会生活的全部,或历史的全部。这是由文学这个部门的特点所决定的。文学创作,只能靠作家对生活的感受,进而用形象思维去表现所感受的生活,而作家感受的生活又只能是个体的、具体的。文学创作的价值就在于,作家通过艺术的再创造,在表现社会生活中某一个重要的突出特点时,从中表达出自己的见解,其结果,作家反映的社会生活,如丹纳说的“比实际事物表现得更清楚更完全”。
这样看来,吕正惠批评《赵南栋》没有反映台湾近代史的进程,没有表现出台湾近三十年资本主义发展的全过程,这种意见是站不住脚的。依我看,关键是评论《赵南栋》,以及《铃珰花》、《山路》所表现的台湾50年代的政治肃杀,是否写得好,是否有意义。这方面,吕正惠已经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至于跨国企业中人的异化问题,下面再加以评说。
第二,作家的世界观对其文学创作是有重大影响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作家写什么,怎么写,都在自觉或不自觉地,鲜明或隐晦地表现他的世界观,他的立场和观点。陈映真是一个思想型的作家,可以说他的思想活动在这方面更为活跃。这一切都是符合文学创作规律的。这样看来,吕正惠对陈映真的下述批评就是站不住脚的了。吕正惠说:
任何敏感的人物都可以体会,三四十年来的台湾历史是怎么发展的。我们不能想象,去掉了资本主义,我们如何解释近代的台湾历史。这一点陈映真完全知道,而且知道得太清楚了。问题是,当资本主义的“生活”还没有在小说中完全发展开来时,陈映真就已经在加以批判了,或者就已安排小说中的人物作“自我忏悔”了。吕正惠:《历史的梦魇——试论陈映真的政治小说》。《台北评论》,1987年9月,1期。又,《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222—223页。
他又说:
以陈映真的观点来说,即“人”如何在现代企业行为下趋于“腐化”。小说家的职责是:向我们“具体”地呈现那腐化的“过程”,而不是在那一过程还没有呈现之前就过早地给我们看,并大声说:看罢,他已腐化了。同①,又,第223页。
在这里,吕正惠要求《赵南栋》在写出“资本主义‘生活’”“完全发展开来”的时候,再“加以批判”,小说中的人物再“作‘自我忏悔’”。我已经分析过了,这种看法不妥。这里不再重复。这是其一。
其二,固然,艺术“是显示生活的实际存在的样子”别林斯基:《孟采里,歌德的批评家》(1839年)。《别林斯基论文学》,新文艺出版社1958年版,第106页。,然而,它还“在于创造性地复制有可能的现实”别林斯基;《歌萨克?阿列克山德?库兹米屈的中篇小说》(1843年)。《别林斯基论文学》,新文艺出版社1958年版,第111页。,因为:
文艺家的话其实还是社会的话,他不过感觉灵敏,早感到早说出来……鲁迅:《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鲁迅全集》第7卷,第118页。
在《赵南栋》里,陈映真就敏锐地捕捉到人的异化问题,这恰恰表明,陈映真这篇小说的敏锐性、预感性以及所蕴含的重要价值。无疑,《赵南栋》表现了陈映真的历史性思考。
第三,作家的创作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他不能自然主义地照搬生活,他要通过艺术加工、概括,艺术地典型化,从而把社会生活的某个侧面的某个点表现得更清楚些、更完全些。看来,陈映真把50年代肃清的题材和跨国企业中的人异化的题材联系起写,也是符合创作规律的,关键还是看写得好不好。至于,从这样写就得出结论说,台湾近代发展的方向岂不是错误的?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我想,人们不会简单地把宋蓉萱、赵庆云——赵尔平、赵南栋的故事,看作是台湾近现代全部历史的象征吧!
还有,在《赵南栋》里,有些话说得不够准确,这是陈映真应该改进的。然而,人们怎么能够因为个别句子的不妥就全面否定《赵南栋》的价值呢?
《生命的思索与呐喊——陈映真的小说气象》
十八、“我写,仅仅因为我有话要说”——陈映真的写作哲学
对于我,写什么远比怎么写重要得多。……在一定的历史时代的一定社会中生活的作家,到底说了什么——关于人与人的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人与天的关系这些问题,那个作家想了什么,说了什么,这才是艺术的中心课题。——陈映真(李瀛:《写作是一个思想批判和自我检讨的过程——访陈映真》。《陈映真作品集》第6卷,第14—15页。)
在中央电视台的一次《读书时间》节目里,主持人李潘问陈映真:“您的文学创作非常关注现实,不管是您的小说,还是文化随笔,还是文化批评文章都是关注到目前最迫切的、最现实的问题来写。那么,您在文学创作时,为什么这么关注现实?”
陈映真回答说:“我想,写小说跟做记者工作一样,每个人都对工作有不同的哲学。”周泉泉整理:《“有一种需要去爱别人”——与陈映真对话》。《书人访谈录》,中央电视台《读书时间》供稿,第97页。
陈映真接着打了个比方,进一步解释说,有些医生觉得自己是精英分子,是优秀的人,凭什么不能跟其他的大资本家那样,日进万金,所以他就把他的医学当作一种商品,除了治病救人,他还要得到一定的回报,如果说某个人到医院来交不出保证金,就可以不收留他,这是他的哲学。另外有一种医生,就像我们国家比较早期的医生,他们在制度里面,没有想到要把医疗服务当作商品。他觉得病人来了就应该医治。
陈映真觉得:“写作也是这样:有些人写作以我为中心,写我的感情、思想,写我的喜怒哀乐,可以不照顾到现实,他们认为照顾到现实就不是文学,文学艺术应该追求纯粹的东西,追求那种美的、善的东西。可能有另外一种写作的哲学,认为文学艺术只是一种手段,用这种手段让自己跟读者或者观众能够更加理解生活、历史、社会的本质,理解了这些本质,最主要的还是要去理解这些本质里所透露出来的,生活里面的或者社会历史当中存在的矛盾,并且想办法去克服这些矛盾,让人能够生活在更美好的环境和世界里。”同①,第98页。
陈映真说,他选择了第二种同②。。
陈映真把这样的选择看作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哲学式的选择。
事实上,陈映真就是按照他这样的写作哲学去创作的。
《华盛顿大楼》系列作品和政治小说系列作品发表后,有一种批评意见,认为他的作品思想大于形象,“意念先行”,或者叫作“主题先行”,有“说教”之嫌。对大家的批评,在多次访谈或发言中,他都有回应。
所有的这些回应,实际上也是陈映真对他自己这个阶段的创作所作的一番总结。归纳起来,陈映真的总结说到了四个方面的问题:
(一)写作技巧在文学创作中的地位;
(二)写作的策略,思想与形象的比重;
(三)“意念先行”,或“主题先行”的全面含义;
(四)文学形象的模糊性。
(一)
在接受李灜采访的时候,李瀛向陈映真提出质疑说:“谈到技巧,你是被认定不论在语言上、结构上重视技巧的作家。现在你却告诉我技巧不重要(笑)。你批评现代主义,但人都以为你从现代主义学习了不少技巧上的艺术。不知你自己的意见如何?”李瀛:《写作是一个思想批判和自我检讨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