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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写字台前,一手端着花白底瓷杯,一手拿着线装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忽然,外面走廊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传来一个压低了嗓音的喊声,道:“报告!”
蒋介石听出是值班侍卫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唔”了一声。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侍卫官走进来,在蒋介石斜后角一米处站下:“委员长,外面下雪了,给您送暖气吧?”
蒋介石的办公室里虽装有热水汀,但难得使用。而且规定,白天送暖气必须经他本人同意才行。
刚才他看书实在太专心了,以至没发现外面下雪。这会儿听侍卫一说,才觉得身上有些寒意。他张口想说话,不料却连打了两个喷嚏。
“嗯!是有点凉了。”蒋介石放下已喝空了的瓷杯,站起来搓着双手,“嗯!不过,大白天,还不需要送暖气吧?”
“是!”侍卫看看蒋介石瘦瘦高高,显得单薄的身躯,走到墙边衣帽架前取下海军呢大衣:“委员长,您披上大衣吧。”
蒋介石披了大衣,瞥了瞥墙上的挂钟,便自语自言道:“还有10分钟。”
侍卫官:“委员长要出去?”
“不!不!蒋介石摆摆手,“嗯!你通知警卫室,三点半钟,有一个叫毛人凤的军官和小蚕要来见我,不必通报了,径直领他进来。”
“是”!侍卫应了一声,退后两步,以一个标准的转体动作来了个向后转,移步出门。心想小蚕是谁?这么重要吗?
蒋介石双手互握着,走到落地窗前,张大眼睛望着外面自天而降的鹅毛大雪,张口吟道:“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略一停顿,又若有所思地说:“金陵降雪,西安此时不知如何?”说完这句话,他退到墙边沙发上坐下,双目微合,僧人入定似地不言不语。
一个月前,张学良、杨虎成两将帅在古城西安联合发动“兵谏”把前去督促催逼“剿共”的蒋介石扣押,并通电全国,呼吁停止内战,国共合作,抗击日本侵略者。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西安事变”。
在中国共产党代表的参与下,事变获得和平解决,蒋介石接受“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主张,被放回南京。张学良为顾全蒋介石的面子,不听中共代表的劝阻,执意陪蒋返宁,不料一下飞机即被扣留。
蒋介石恨张学良“犯上”,密令军事委员会成立高等军事法庭,审判这位声名显赫的东北军首脑,一级陆军上将,全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法庭审判长李烈钧宣布:“张学良犯‘首谋伙党,对于上官暴行胁迫’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褫夺公民权五年。消息泄出,全国哗然,各界人士纷纷谴责蒋介石。蒋介石一看苗头不对,假作人情,以“委员长”名义请求国民政府对张学良特赦。
新年刚过,国民政府发布特赦令,宣布赦免张学良。但与此同时,军事委员会却宣布对张学良严加管束,这实际上是蒋介石玩弄的一套花招。所谓“管束”即是囚禁,委员长要把自己这位契弟像囚猛虎似的囚押起来。不过,蒋介石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迫不得已玩得这个花招并不高明,明白人一眼就可以看穿。
他恐怕舆论再度大喧,便想把张学良秘密移囚外地,遮人耳目。这是一桩大事,蒋介石亲自谋划。经过近一个星期的周密考虑,他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军委会直接领导的中央宪兵团执行。他亲自从近百名军官中筛选,最后圈定中校参谋毛人凤担任“特别卫队”队长。今天,蒋介石召见并亲自下达任命。
西安事变,娘稀匹,怎么这样两上虎头蛇尾的人。娘稀匹!一个东北人,一个西北人,联合作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件。
蒋介石忽一想,这两个人头脑单纯,上了共产党代表的当,可恨可恶。张、杨想干什么?抗日。难道你们领袖不懂得抗日,先消灭共产党,再赶出日本豺狼,怎么不理会我的讲话。“安内攘外”,日本豺狼不可怕,可怕的是共产党,娘稀匹,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不明白。
西安之行,虽逢凶化吉,领袖的威信被降低了。蒋介石似做了一个恶梦一样,眼前浮现出了难忘的往事……
西安事变之后的东北军司令部。
夜色沉沉,戒备森严。很晚了,张学良卧室还亮着灯。
他进到卧室,赵四小姐正坐在窗前独自垂泪,张学良觉得奇怪:“小妹,怎么了?”
“你,你不能太意气用事!”赵四小姐揩一把泪水,声音有些发颤,送蒋介石回南京的事,她显然知道了。
“南京是常来常往的嘛,你何必这样?”
赵四小姐说:“这几天我睡不安宁,总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南京是事非窝子,还是不去的好。”
“我几次解委员长的困,恩德非同一般, 这些我不图报答,可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临潼这事,天大的恩情也一风吹了。你说你没有加害于他,他会这样想吗?那个晚上,说打死也就打死了,他难道连这个也不懂”赵四小姐泪眼婆娑,张学良心里有些难受。
“小妹,这些我都想过。退一步讲,即使我受点委曲,只要能换来全国一致抗日,换回我们东北故乡的土地,我也觉得不悔。”
赵四小姐最清楚,张学良决定了的,任是谁也挽不回来,她哭泣一阵,索性什么也不说了,背转身去洗脸。削肩一耸一耸,她越是竭力控制自己,越是哽咽得厉害。谭海自外室传话:“宋部长来了。”张学良对着镜子扯扯衣襟,忙步出门外。
宋子文站在会客室里,一反文质彬彬的故态,神色十分慌张:“我从杨主任那儿回来,收到一封联名信,委员长和夫人看了,也都六神无主。汉卿,我们只有求你想法子了!”说罢,拿出信来,双手递向张学良。
信上写道:“商定的问题必须有委员长的亲笔签字,中央军队必须退出潼关,有了这两条委员长才能启行。否则,张、杨纵然是许蒋回京,我们也誓死不从。”落尾签名的是东北军、十七路军的高级将领。将领们已经背着二位将帅自拿主张了,张学良的眉棱突突直跳,宋子文摸出手帕,连连擦汗。
“汉卿,你说话呀!”
“事态严重,症结还在杨主任那里。”
宋子文连忙说:“周先生费了许多口舌,我去又说了一河滩的好话,杨主任通啦!”
张学良眼睛一亮:“杨主任通了!”他看看表,“是两点半,你们快作准备,我安排飞机,马上和杨主任送你们走。”
仿佛突然听到了纶音佛语,又紧张又兴奋的宋子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抱定张学良的右手摇了摇,快步小跑,飞下西楼。
张学良转身又推开卧室门,手提皮箱打开着,赵四小姐正噙着泪打点行装。每次出门,提箱里都装着张学良的必用之物,什么也不用叮咛大小用物总是收拾得又干净、又齐全。张学良叫了一声“小妹”,赵四小姐头也没回,低声回答:“事到如今,我只求求你,你得和杨主任、周先生打一声招呼;还有小蚕送你的‘凶多吉少’四个字……”
“别管小蚕,妇道人家懂什么!杨主任答应了,我马上去找他。”
赵四小姐转过头来:“那好。周先生呢?”
“小妹呀,冬天是说黑就黑,已经来不及了。”他很快招了招手,拉上门走了。
赵四小姐赶去拉门,门被倒锁上了,一时心急,找不见钥匙,她转了一圈,忙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中共代表团的人回话:“周副主席不在,也许过会儿回来。”摇出总机,她连忙又要卫队营:“让孙营长即刻到副司令办公室来,我在等他。”
杨公馆前,杨虎成,谢葆贞将张学良送出门外,张学良疾步儿上了汽车,从车窗探出头来:“杨主任,我在高公馆等你。四点半起飞,你可是快哟!”
杨虎成夫妇转回屋里。
“马上放蒋委员长?”谢葆贞问。
杨虎成点了点头:“南京很复杂,东北军内部也不稳,副司令已经铁了心了。周先生也说夜长梦多,宋子文又哀求不已,我若是咬住牙齿再不松口,势必成为众矢之的,下一步就全是我的不是了。”
谢葆贞有些发急,“天大的事,这样就草草收场么?捉他时兴师动众,满城风雨,现在放他,最起码也应该告诉诸位将领。”
“现在是偷着放,声张出去,老头子他们就拨不离脚了!你想不通,我更想不通。现在别叨叨了,赶快给我换衣裳,我去送送老头子。”
谢葆贞进里屋取衣帽时,杨虎成拿起茶几上的手谕,这是张学良方才留下的:
弟离陕之际,万一发生事故,切请诸兄听从虎臣,孝候指挥。此致,何、伍、缪、董各军各师长。
张学良二十五日
让朱参谋传达以杨虎成代理余之职。
毛笔字,很草,“虎成”被写成“虎臣”,“孝侯”写成了“孝候”。杨主任捏住手谕苦笑着摇摇头。张学良方才说的话,还回响在杨虎成耳畔:“我要亲自送送蒋委员长,三天之内就回来,至迟也不过五天,请你多偏劳几天。”
杨虎成当时竭力劝阻:“放他就很可以了,送他实在是一步险棋!汉卿,我有千言万语你可以不听,可以反驳,这一句话你可得听听呀!”
神情已多少有些恍惚的张学良拿出这张手谕,摊开拍在茶几上:“我想过了,万一有什么变故,今后东北军完全归你指挥,疾风知劲草,我张学良信得过你!”
张学良走进警卫森严的高公馆,前厅台阶上的宋子文、宋美龄、端纳、蒋鼎文仿佛盼来了救星,满脸堆着笑,齐步迎上前来。张学良问:“收拾好了吧?杨主任马上就到。”他看看表,又看看天,“日色不早了,飞机今天只能飞到洛阳。你们和委员长如果愿意,今晚也可以再住一宿,明天一早直达南京,怎么样?”
四个人同时变了脸色,同时摇头。宋美龄说:“今日是圣诞节; 到洛阳也算是大吉大利。愈快愈好,千万别再耽误了。”
宋子文说:“我们全收拾好啦!”
端纳上来问道:“黄仁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