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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定义各不相同。对我来说,写字的过程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满足、喜悦、平静、憧憬。如果,这便是我的“幸福”,那么,我还要“考研”干什么?
《第二章玉缘》3。
我喜欢浅浅的紫。就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那角上的一抹紫。
有人说,紫色是一个脆弱的色彩,轻轻一碰,便会滚落泪珠子。所以,羞涩的少女总会用紫色的笔记本,带锁的那种,密密麻麻地写满心事,锁上后,塞到抽屉最深处。
我早已不是羞涩少女,一个把子宫都弄丢了的女人,应当与“羞涩”无关。但这一点儿并不妨碍我喜欢紫色。
我的笔记本是清一色的紫。十八开,帆布皮,洁白的纸页,掀起来有碎玻璃的清脆声。紫色的封皮上撒满朦胧的玫瑰、朦胧的野草,有的,干脆空白。
这样的笔记本是很昂贵的。张红总说我暴殄天物,但我不在乎。我把它们当作知音,情愿用最好的东西来包装它们,也是包装自己的心。
就是这样的本子,成就了我和一同的缘分。
不知道那是春天的哪个月份了,只记得柳絮轻佻地在空中漫卷,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下午三四点钟,西餐厅里空荡荡的,唯有音乐像泉水一样流淌着,侍应生们都昏昏欲睡。
我和张红没有打瞌睡,她坐在一个角落复习功课,我坐在另一角落写东西。当时,我一定在写一段辗转悱恻的爱情故事,写得非常投入,以至于面前站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当我抬起头时,惊吓得几乎跳起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花白长发,漫不经心地随意束在脑后,面容沧桑,密密麻麻的皱纹像是用刀子一道道镌刻在脸上一般;不知是络腮胡子,还是许久没有刮过,古铜色的脸颊像刺猬,潦草而略显伤痛。
男人中等身材,外罩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棉布唐衫,纽扣是青碧的石头,映在黑色的棉布上泛出深潭一样的绿。
我急忙站起来,不知为何,在这个奇怪的男人面前,竟然心中一阵阵发怵。
“小姐,你是这里的服务生吗?”男人开口了,声音不大但中气浑厚。
“是,是——”
“你们现在还营业吗?”
“营业的。”
“那我现在能不能点餐?”
“当然可以了!”男人过分的礼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抱着自己的东西,小跑到吧台,唤醒吧台里的服务生。
男人点了红酒、奶油蘑菇汤、蔬菜沙拉和蒜茸面包。似乎,他是个素食主义者。我托着一大托盘色彩缤纷的食物放到他面前时,他安静地坐着,一点儿也不像有些客人手忙脚乱地从托盘上拿东西。
倒像是一个非常有教养的家伙。
但我看不惯他一头长长的花白发,白发魔男似的。
吧台后的调酒师与服务生都已经醒来,张红也靠了过来。因为没有别人,我们只有围绕着这个奇怪的男人窃窃私语。
“QQ,你猜他有多大了?”DANIEL悄悄地问我。
“怎么也得有个好几百岁吧,瞧那头发白得!”
“不像啊,我觉得他举止一点儿不显老态。”张红轻轻地凑到我耳边说。
“哼,饱食终日、保养得道呗。人家慈禧六十多了还像三十出头的小姑娘,这样的人,总是有办法的。”
“不过他风度好得很呢!瞧那刀叉用得,一丝不苟。”DANIEL又羡慕地加了句。
“这些礼仪对他们来说,还不是小CASE?”张红不屑地撇嘴。
“小CASE吗?我看到好多有钱人把胡椒粉撒得到处都是,用切黄油的刀切牛肉!”DANIEL争辩,“更有些人,直接用餐巾抹桌子!”
“唉呀,真烦!不就是一餐饭嘛,哪来这么多讲究?!”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们,“我最讨厌西餐,好像吃给人看一样。”
“西餐是一种品质,会吃西餐的人是一种真正的贵族。”
“呵呵,即便贵族,那他也应是最后的贵族。”我轻轻地笑。
很快,男人吃完了,呷口红酒,把刀叉并齐放在盘子一侧,然后掏出几张大钞压在高脚杯下,冲我们点点头,快速离去。
这时,我发现,男人有豹子一样的身材,骨骼十分灵敏,走路疾速却悄无声息。
男人很快被大家遗忘了,但不知为何,他最后离去的那一幕却印在我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像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但总感觉与一件东西惊人神似。
傍晚收拾东西回家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日记本丢了。我四处找,急得几乎跳起来。DANIEL也帮我找,一边找,一边打趣,都老奶奶了,还扮情窦初开的小妹妹写日记。
我说,那不是日记。
“那是什么?”
“是——”我闭上了嘴。那是我写的文章,有几千字的随笔,也有几万字的小故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片混沌。我珍爱它,它是我的知音。
我没有告诉DANIEL,我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如果他知道我写文章,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我们一直没找着。回到家中,我把家掀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临睡觉时,我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张红说我好生奇怪,跟死了个亲人似的。
我说,不是的,是比亲人还亲。
可不就比亲人还亲?
《第二章玉缘》4。(1)
第二天,我依然沉浸在“丧亲”的沉痛中不能自拔。一整天,我丢三落四、魂不守舍。同事们都问张红我是不是生病了?张红讥笑道:“她是有毛病!”
夜晚临打烊时,一辆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地停在我们餐厅外,接着,那位“白发魔男”慢慢地从车里钻出来。隔着窗玻璃,我们都看愣了。
男人走进来,提着一个布袋子,安静地站在餐厅门口,四处打量。当他看到我时,目光停住了。
我心头一抖,不由自主地朝他走过去。
“先生,您要点什么?”
“一壶碧螺春,一杯橙汁。请帮我送到那个位置去。”他说着,指指角落一个僻静的位置。
我把酒水单递给吧台,DANIEL伸脑袋一看,气愤得猛砸台面。他特别想给这位不同寻常的男人“用心”煮壶咖啡,可男人总不给他这个机会。看来,他是崇拜上这个怪人了。
小心翼翼地托着托盘,我慢慢地向他靠近。男人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我,这让我浑身不自在。
“先生,您的茶水好了。”我轻声说,把茶和橙汁一一放在他面前。这时,我才意识到,他竟然点了两份!
“小姐,把橙汁放在你面前吧!”他微笑着说,目光十分温和。
我愣住了。
“我想请你喝杯果汁,不知你是否赏光?”
哦,原来是这样!尽管他似乎比较大款,但我不是随便喝人家东西的女孩。
我收起托盘,倨傲地回答:“对不起,我是这里的服务员,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那好,我等你。你先去忙你的吧!”说着,他冲我一笑,打开布袋子,掏出一个厚厚的日记本。
紫色的,好生面熟!
“这日记本——”我瞪大眼睛。
“是我昨天捡的,在过道里扔着,沾上了好些脚印。”他淡淡地说,施施然打开本子。
“这是我的本子!”我脱口而出,下意识地伸手去抢。TMD,这家伙要看我的心事!
男人很灵活地把本子一挪,我扑了个空。他依然微笑,不温不火。
“这好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心爱之物。我觉得可能是你的,但不敢肯定。”
“要如何肯定?”
“坐下,告诉我里面的内容。”他朝对面的座位压压手掌,我被施了魔法般乖乖坐下。
男人自斟一盏清茶,抿了一口,温和地望着我,目光充满了鼓励。
我喝一大口橙汁,然后,又气又羞地开了口:“这里面应该有这样一些文章……”我仔细回想,尽量从头到尾把曾经写过的内容回顾一遍。
天哪,这可是一个完完整整、彻彻底底的我啊!
我越往前说,越羞愤。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就像,就像——扒光衣服一样。
男人注意到我的表情,他大致又问了几个问题,便把本子合上,递给我:“的确是你的。”
“你全部看了?”我抱着本子,十分气愤。
“文笔很好,内容精彩,我无法不看。”他自斟自饮,十分享受的样子。
“可,这是,这是——”
“我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欲望,也不感兴趣。可你的文章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谁?”我好奇了。
“我女儿。”
“呵呵……”我冷笑了,看来小说中的场景也能真真实实地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我毫无教养地歪靠在椅背上,等待着这个老男人口中一个凄婉的故事。
“你很像她,我是说文章。”男人的目光凄凉,脸也有点儿扭曲了。他喝了一大口茶,扭脸望着窗外。
“你女儿多大了?”我淡淡地问。
“如果是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
我心头一紧,急忙坐端正,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
“你很敏感,很聪明,和她一样。”男人笑了,目光有些许安慰,“我的女儿叫冰儿,冰晶玉洁的意思。”
“哦,琼瑶倒是有本书叫《冰儿》。”
“可,那时我的冰儿已经十岁了。她挺喜欢琼瑶的《冰儿》,那也是个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愣,然后十分戒备地挺直腰,“这个重要吗?”
男人摇头笑,十分宽容的样子。
“我的冰儿喜欢写文章,和你一样,也用紫色的日记本。她大概从八岁起就写了,一直写到十八岁,但她的读者只有我一个人。”
“为什么?”
“因为她的生活天地一直都是家里、医院里。她先天不足,有地中海贫血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输血、住院……”说着,他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地中海贫血症?!”我浑身发冷。我听说过这种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