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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那些思念,无计消除,本以为离开就能离得开所有,怎知离开反而让心更加难受,象拧成的麻花,又酸又痛。
刚住了一晚,第二天我就意外地遇到了两个人。
寒汀院依山而建,有一段长的石阶连着山脚。马车要进寒汀院得另择它道。院内外遍植银杏和松树,偶尔加杂着几棵菩提树。银杏多数已上了岁数。树干粗壮,需几人合抱。松树翠绿,清晨根根松针凝结着露珠,有的时候在早晨或者夜晚会陆续有雾气从胜乐山间飘下来,这时整个寒汀院象是建在半空中的天上庭院。寒汀院虽有汀字,却无大水。只有一些泉水时尔隐在山岩之下,时尔汇成小小溪流现出地面。
我站在院后一棵银杏树下,远观胜乐山雪白的山峰,将思绪放逐云端。高高的天空有几只鸟飞过,脚下的绿色依旧如荫,只是没有盛开的野花。静默中忽有一段清越的笛音传来,熟悉的调子,清亮悦耳。是阿福,这是阿福的笛声!这一次的笛音我比湖边听到的更让我肯定。只有阿福才能吹出如此清越的笛声,听着听着,我忽然在心中顿悟,这和湖畔笛声不是同一个人吹奏的。萧府的笛音,虽清灵,却婉约柔美,难道是月沣?我从未见过他弄笛。
我随着笛声寻来,松林之中,一片凝碧,高大古老笔直的树干之间,立着一位黑衣长发的男子,是阿福!还有谁能将黑色衣裳穿得这么明媚,谁的头发能如此飘逸凝练?他缓缓停止了吹奏,转过身子,眼里闪动柔媚温暖的光。
“为何我每次吹笛,都能见到欧阳海潮姑娘?”阿福微笑着问道。
我疾步走上前去,突又止住了脚,阳光洒入林间,绿草辉映着金黄,如此美景,让我又感幻象。“阿福,你是来找我的吗?”
阿福静静凝视我,没有回答。我的心顿感一凉。
病中
“你是来找我为你去幽眠山道,对吗?”我忍着心中冷意又追问一句。
阿福终于摇了摇头,我心里一松,但他下面的话再次让我坠到谷底。“我已输给四方城明月公子,没有资格要求白云经师助我完成大业。”
“大业?是夺取大魏朝江山的大业?”
阿福缓缓点头。
“输?是不是上次在凌居谷你与月沣比试过?”
“嗯,这是我们第三次比试,本不应该在那个时间比,他急于将你接走,所以我不得不提前挑战。”原来月古人生怕阿福会带我去幽眠山道,便提前赶到凌居谷与阿福对决。
“你们都是为了江山,才找的我,才救的我?”我心里暗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一定要让他们伤透我的心才罢休?
“找你,是为了江山,救你,是因为你是海潮。只因你是海潮。”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叔祖来此看望故旧,我,来看看那棵素心兰长得可好?”
我点点头,“它长的很好,虽然还是两片叶子。”
“海潮呢,过得好不好?”
“你以为我知道了所有的秘密,就能过的好吗?为什么要利用我,为什么把我当成一粒棋子?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阿福,为什么你不能选择平淡的生活,你会治病,你精于种花,你有一颗爱花的心,凌居谷那么美丽,为什么要去夺什么江山,当什么皇帝?为什么?”说到最后,我泣不成声。
阿福飞身过来抱住我。“海潮,别哭,别哭……”
“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那个为了当上皇帝,害死我妈妈,抛弃亲生儿子的人,尝尝处心积虑得到的东西,又亲眼看着它失去的滋味,尝尝被亲人背叛、抛弃的痛苦!”阿福突然放开我,声音变得尖厉,冷冽。
我愣愣望着怒火充盈全身的黑衣阿福,他那一张本来十分俊俏的脸庞被狰狞之色破坏了,那不是阿福,那是风翼川,阿福虽然冷淡,但却温暖。
“你姓公上。”我记起了公上琰对我讲过的阿福身世。
风翼川转过目光看着我,目光满含痛苦和憎恨。“谁告诉你的?”
“我说的对吗?”
风翼川点头。他又转回身,望向远处的树林和山峰。
“难道你只想报仇?不想坐上皇位,一统天下?我不信,我不信!”报仇有很多种,难道非要夺取所恨之人的天下,才算报仇?
“海潮,就算你去了山道,取到了东西,我也不会认输,没有白云经师相助,我一样要夺取我想要的东西。”
风翼川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想触摸我的脸,但是伸到一半时突然停在了半空,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阿福,我要阿福!”我大哭。我要带我一起种花的阿福,我要背着我上山,喂我吃药的阿福。我要亲手交给我素心兰的阿福!
“我是风翼川,不是阿福。”风翼川低声道。说罢,人影闪动,转瞬不见了。
我的眼泪渐渐被柔和的山风拂干,走回寒汀院,我打算去找白云经师,询问究竟什么时候能去山道,哪怕此去是一死,不能回到现代,我也一刻不想在这里呆了。路遇莫总管,总管说白云经师正在会客。我猜想一定是公上琰,只好先回自己的房间。我找出手表,现在它是唯一与我的家有关的东西。小佛被月沣拿去,只有爸爸送的手表。我上了上弦,它开始嘀嗒地走,我将它戴在手腕间,贴着我的脉搏,希望远在现代的爸爸妈妈给我力量。
无聊中,心情波澜起伏,对月古人的忿恨和思念,对阿福的消逝风翼川的暴厉,让我无法适应难以承受,我唤来瑞娘,要她取来笔墨纸砚,我要练大字。瑞娘跑去了半天,才回道:书墨只在经师的藏书阁,莫总管说不如请姑娘去那里练字。
这个莫小蛾,取个笔墨就这么难。我只好跟着莫总管派来的仆人来到寒汀院后庭,爬了十几级台阶,半山腰上的藏书阁。仆人引我进入一间大的书房,便退出去了。我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设施,一面墙全是各式书册。窗一侧放着一张大大的书案,有装画轴的瓷瓶,案台上堆着书籍和画册,还有砚台笔架。摆得满满。书案左侧还放置了一个稍小的案台,上面却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我想了想,自己动手取来笔墨纸砚展放在小书案上,又随便翻出一册看着字样稍简单的古书,坐下来开始练大字。
练着练着,天暗了下来。我看看表,不过下午二点,惊觉自己午饭没吃,算了没胃口不吃了。接着练字,天色越来越暗,寒气从窗外渗进屋内,想来是起雾了。我来到窗前向外望,苍松和银杏已浮在云雾中,看不到树干,只余绿意。我翻看自己写完的大字,惨不忍睹,收拾整理了一下,重新铺纸,开始在纸上乱画,正画得起劲,听到耳边有人问:“画的是什么?”
“是牛郎织女的鹊桥。”我头也不抬的答道。
那个声音又道:“看你坐在这里,我象是重回到十年前传道授业的时光。”我抬头对着发声的人问:“为什么?这个座位是谁坐的?”
“梓祎”我心一沉,放下笔,
“你刚才写字画画的神态与他很象。”我低着头收拾写完画完的纸,站起来准备扔掉。白云经师却说:“留着吧,留给我作个纪念。”
我奇怪地望着他,“你想要,我明天再接着写,反正天天也无事可做。对了,大师,幽眠山道什么时候重开?”
白云经师:“还有不足二十日,海潮,你决定要去了吗?”
“我还有选择吗?”
“怎会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
“大师,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你不是一心一意助萧氏夺取天下吗?照理你应该比谁都希望我快去幽眠山道,但现在,你似乎在劝我不要去。”
白云经师听罢悠然一笑,什么也没说。
“海潮,留下来陪我吃晚饭好吗?”
我望了望天色,推辞道:“明天吧,我觉得有点冷,想回房加衣。”白云经师脸上现出失望神色,“已有六年没有人在这里陪我吃饭了。”
“怎么会?月沣不是你的弟子吗?他应该常常陪你,你还有总管那么多人。哪个不能陪你吃。”
“梓祎十五岁回家后,很少回胜乐山,只有我去四方城才能看到他。他肩负的责任太过沉重。总管们,呵呵,你知道他们不喜欢清淡的饭菜。”
看来白云经师远不及十诫婆婆来得洒脱,我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吧,我陪你一块吃晚饭。”
晚饭果然清淡得很,完全无荤,本来这清淡的菜正合我此时胃口,但因头痛和身上的冷意,所以只吃了一点点便住了筷。饭后,白云经师着人送我回房,我洗罢热水澡,找了一件厚一点的睡衣穿在身上,脱下手表放入枕下,早早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睡着,不知过了多久,被身体的寒冷激醒,我拉过另一床被子盖在身上,仍然很冷,猜想着是不是自己感冒发烧?嗓子这时候也突然疼痛起来,我从床上爬起,找来温在草编暖套里的茶壶,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喝下,仍然不能温暖身体,只好再次回床裹紧被子。迷糊中头痛似裂,嗓子肿疼得冒烟,我强忍着,数着印在纱窗上树影的摇晃次数,挨到明天再吃药吧,也许睡上一晚就好了。原来我也曾这样熬过。
早上瑞娘进来服侍起床晨扫,发现我裹在被子中间,上来查看,摸摸我的额头才惊叫道:烧得这么厉害。忙去找莫总管,白云经师随后带着莫总管进来。白云师摸完脉后,跟着出去开了一份药方,莫总管急着去抓药熬药。古时的药虽然毒副作用小,但对这种不算大不算小的病,治疗效果要远比现代点滴慢。我吃了药,症状稍稍减轻,烧却没有退,直到下午才缓缓退了。
瑞娘紧张得要命,我想估计此事若被大夫人知道,她因没有尽到看护之责,会受责罚,倘若我真出了什么事,去不了幽眠山道,说不定大夫人会要瑞娘的命呢。烧退后,嗓子还是疼,声音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