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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颜色变幻不定的光环,色彩臻至最灿烂妍丽时,光环慢慢移向东边,由大变小,逐渐消
失,这时到来观光的游人莫不翘首而望,欣赏难得一见的奇景。”
她马上下决定,“我一定要去漠河。”
我笑,“小姐,漠河位于五十三度半的高纬度地带。在冬季,每晚只有在子夜时分一两
个钟头,天色稍微明亮一点,随后又是一片漆黑,白天变为‘白夜’,温度是摄氏零下三十
度,你吃得消?”
她反问:“你吃得消吗?”
“我当然可以。”
“你可以,我也就可以。”
我们两人之间的隔膜就在这一刹那拆除,没想到德高望重的邓博士居然接受激将法。
轮到我微笑。
“在非洲,我接受过严厉的野外求生训练,一连六十日,背二十五公斤的袋子,在摄氏
三十八度高温下与队友达到目标。”
我问:“非洲,非洲何处?许多人只在美丽的摩洛哥兜个圈子,在希尔顿酒店泳池晒晒
太阳,就自称到过非洲。”
“津巴布韦。”
我肃然起敬,“好,你确有到过非洲。”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都几乎吵起架来了。
我侧侧头,“你从来没有在信中告诉过我。”
“小事有什么好提。”
如果利璧迦有这么活跃……但她不好动,憧憬管憧憬,她是不会动的。
我还有什么资格代利璧迦发言。
现在我是她的什么人?
她又把我当作什么人?
我对利璧迦连最低限度的认识都没有,这八年是白过了。
“我没想到东北是名胜区。”她说。
“我也没想到你能把零下三十度的地方当名胜区。”
她微笑,仿佛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意料中,好像她故意逗我说那么多话,为的就是
要使我高兴,她知我底细,她同情我,我偷偷看她的侧面,也许是我多心。
我们是笔友,在通信的当儿已经很豪爽的无所不谈。
她一管鼻子长得最像利璧迦,笔直,高鼻梁,有希腊味。
飞机就这样到达目的地。
大雪,我与邓博士连忙戴上帽子手套,我相信她也有寒带生活经验,不用我担心,我们
很顺利的买到火车票。
从飞机场到火车站还有车程,带着她却不觉负累,她给我一种“带”的感觉,一直没有
喧宾夺主,但其实有时她颇为主动,尤其是付钞票的时候,我才在掏皮夹子,她已把现款搁
柜台上。
整个北京城是灰色的,她的色彩我最熟悉不过,我寒窗十载的地方,便是这种气色。
火车站是新盖的,温度适中,我俩已进入工作紧张状态,没有说话,抓着火车票等列车
来到。距离出门已超过六个钟点,我不觉得辛苦,不知邓博士如何,这与工作能力无关,女
性的体力到底弱一点。
我心地她,“还好吧?”
“比想像中的好。”
她是不会把真实感受告诉我的。
利璧迦也不会:她们都是比较深沉的女子。不比张晴,大脑直通嘴巴,想什么叫什么。
我微笑,“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是女性。”
她问,“有分别吗?”
我又答不上来。现在我情愿她是女性,因为她绝不矫情做作,在工作上完全中性,男人
不用替她拖行李拉车门扶臂肘。
相信我,在钢铁厂中工作,不比主客吃饭,谁也无暇服侍谁,谁坚持要得到这种琐碎的
优待,还是去当歌星的好。
所以我从来不带利璧迦来这里。
看着我伴当脚上的球鞋,我觉得无限安慰,你能不能想象穿高跟鞋巡视钢铁厂,一失足
摔进钢锅的后果?
但是我亦记得,邓博士柔软起来,象一片水。那夜在酒吧,我上前去向无名美女勾搭,
若她欠缺那一份女性魅力,相信我不会在她跟前失态。
我叹口气,这是我的污点。
上火车时她轻盈刚健地飞跃上去,臃肿的衣服及行李都难不住她。
我说:“跟瑰丽的神话式东方号快车是有点分别的。”
她笑。
“口渴?”
她说:“有一点。”
我打开手提包,取出爱维恩矿泉水递给她。我总是喝不惯庇利埃那般碳气。
她扬扬眼眉。我们似有无限默契。
我把手表拨好。
她又取出那本《红楼梦》游戏书。
我好奇的问:“在那个时候,他们玩什么?”
她笑而不答,无意炫耀她的知识。
我只得改变话题,“你与我,将住同一宿舍。”
“我知道。”
“我早知你是女性,便可另作安排。”
“不要紧。”
在火车轰轰声中,我渐渐入寐。我是火车怪客。在七十年代初,火车运输尚比飞机便宜
得多,作为一个领奖学金的苦学生,不得不尽量节省,踏遍整个欧洲,便是利用老爷火车。
那奇异的节奏使身子摆动,一二一二一二,很快受催眠,窗外景色飞驰而过,像人生般
变幻无常,一刹时换一种光景。
不知为什么,两个大陆对我来说,无限相似,无限依恋,尤其是往东北的路,同黑森林
有太多的叠影,一望无际的平原,丛林矗立。
我听到邓博士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说:“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她有感触了。
我把眼睛打开一条缝,她在吃瑞士莲巧克力。
车子经过山海关。
我对邓博士说:“这是长城起源地,长城东起于河北东北部渤海之滨的山海关,全长六
千多公里,西这甘肃的嘉峪关。”
她脸上略现激动的神色,随即平复下来。
邓博士原籍河北,曾祖父南迁至上海,父亲再落籍香港,继而移民英国。
如要写一个中国人迁居飘泊的故事,邓家便是最好例子,难怪咱们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要
买房子,在无奈中抓些微的安全感。
年前利璧迦硬要在温哥华置业,我便同她解释,无论如何,那边的公寓房子不值那个价
钱,我叫银行做账目给她看:分三十五年按揭,除首期十五个巴仙外,每月要付两千多加
币,而该公寓的租金却只合全部投资之四点七八仙,即是一千三百多元。为什么不把现款放
银行中收利息租房子住?还有得赚。
但利璧迦的脾气发作,她坚信房产会涨价,是一项超级投资。
希望她现在已在罗布臣街买了房子,祝她安居乐业。
我太息一声。
邓博士当然听到我的发泄声,但她对手中的书聚精会神,假装我不存在。
火车到站天早已全黑,时间倒还早,才九点半。
有一辆小轿车接我们。
我欢喜地迎上去:“老魏。”他是我在鞍山的好拍档。
老魏与我热情的握手,他是老资格化学工程师,当年燕京大举高材生,魏太太则来自南
开大学,所以当我介绍邓博士,他没有诧异,他长期习惯女性做科学。“新翁滋味如何?”
他儿子最近结婚。
“你又不来吃喜酒。”
“明年毕业了吧。”小魏亦在南开,念细菌学。
“是。”
“有无机会保送出国留学?”
“要等。”
老魏开得一手好车。
我让邓博士坐前座,舒适点。
天漆黑。在大都市很少有天黑的现象,霓虹灯尚未焰灭,曙光已露,不夜天。
老魏是上海人,英俊高大,书卷气甚重,弟妹在香港,混得颇有一点眉目,他早年也到
过香港,在荔湾划过艇,拍过照片留念,一句“总要有人留下来”,便留下来,如今升到副
厂长。
到达宿舍,他幽默的说:“鞍山丽晶。”
我大笑,挽起行李,这时双肩已觉酸麻。
经过两年的努力,这层小公寓已经似摸似样:备有打字机、案头电脑,以及日常惯用的
文具,厨房有各式饮品干粮,比起我从前的学校宿舍,有过之而无不及,室内暖气相当足。
我向邓博士介绍:“这是你的房间。”
她看一看,并没有抱怨。
“明天开始工作?”
“是。”
待我冲好咖啡回来,她已经取出电毯子铺上,一切有备而来,井井有条,何用提醒她插
头对不对,瓦数对不对。
学识对于女人太重要。没有学问的男人不会呱呱,但粗浅女人的喉咙就有杀伤力。
我站在门框以外,扬声问;“有什么要我出力?”
“有,晚饭。”
“魏太太一会儿送卤肉面来。”
邓博士的眼睛发亮。
一个可爱的女人,毫无疑问。
她取过浴巾问:“有热水吗?”
“我们有热水器,但在这里,同英国一样,大多数人不会天天洗头,或是洗澡。”
她点点头,“我明白。”
“如果你觉得我太噜苏,对不起。”
“没有的事。”她笑一笑。
邓博士在浴间的时候,魏大嫂送食物过来。
她笑盈盈的问:“那是你爱人?”
我摇摇头,“同事。”
“小周,你太大呢,怎么老不见你太大?应该带她上来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这两年
来,你在此地的时间比在香港多。”
我不响。
“她不愿意来?”
魏大嫂尚存有旧时的温情,不比现代城市人,各扫门前雪,隔壁有人跳楼也视若无睹,
但她的热忱却使我难堪。
我傻笑。
“怕她不习惯是不是?”
我连忙点点头。
“快吃,面凉了。”
我把碗拉到面前来,也不等邓博士,呼噜呼噜吃起来。
魏大嫂说:“老魏有你一半爽快就好了,他才挑嘴呢。”
话没说完,邓博士出来,一见到卤肉,抢过筷子先挑起咬一大口,五花肉精的少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