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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告诉她们,我曾是个寂寞的苦学生,一切所有,都由自己双手赚
得,但我的妻子不了解我,等等等等。
后来我醉倒了。
大抵由小郭抬我回去。
我躺在郭府的客房中,做了许多梦。
其中一个梦时常做,也并次次一模一样,细节有点改变,但大致情节是相同的。
我梦见自己回到一间狭小而肮脏的住宅,感觉上非常熟悉,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我父母
一直住在此地。在梦中我可以看到铺地的胶板是宝蓝色的,有一部分已经磨损,墙角处一列
黑色污渍,家具都已霉烂.这是一座唐楼,经过多年人气油烟熏陶,破旧得不像话,我慌张
的想:这种居住环境,叫我怎么适应?
一转身,看到父母白发萧萧地蹲在一角,样子非常彷徨。
我振作起来,不停安慰他们,“不要紧,可以装修,我会承担一切,你们放心。满头大
汗地盘算如何修理这所房子。
然后惊醒。
郭府是奶白色的,装修很雅致,与我梦中所见的阁楼有天渊之别。
唉,我就是忘不了我的出身。
回到办公室,张睛迎出来。
“周至美,你怎么了,无家可归?”她呱呱叫。
我用手覆额,卫理仁真会替我保守秘密。
“至美,我家有客房,而且我与父母同往,你不用怕我会非礼你。”
“张晴!”我央求她。
我到人事部去查问。
那位同事翻阅记录,“邓博士要等下月三号才回来。”
“什么班机号码?抄给我。”
她写给我。
“如果有什么更改,立即通知我。”
我要等她回来。
我需要同情,我要对她说,利璧迦己把我赶出来。
我很快找到层公寓,自小郭处把我的杂物搬过去。我的杂物中还有利璧迦的东西,我叫
小姨前来收取。
她有点歉意,我也不言语。
我叮嘱她:“如果有你姐姐的消息,千万叫她回来办手续。”
她包了一辆小货车,把所有的东西抬走。
我仰卧在床上,叹口气。
张晴与卫理仁两女为着我搬家,出不少力,张晴原本建议日式装修。
我冷冷的说:“敢情好,听日本曲穿日本衣用日本电器睡榻榻米,八年抗战来干嘛?”
她不敢言语。
倒是卫理仁忍不住帮她,“那么周至美,你搬张鸦片床进来,纯中国式。”
结果我自己去选了几件很简单的家具,勉强拼凑成为一个窝。
十年挣扎白白冲下阴沟,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并没有什么理想,不过是想下班回来有一
个安逸的家。
小郭给我看账单:“八千多,这是一夕豪华的代价。”
我掏出钱包,“太值得了,改天再去,帝皇般享受,那么多美女围着侍酒谈天,浑忘外
界不如意事,你说多开心。”
小郭凝视我,“你倒想得开,很好很好。”
“有良师益友帮我,不成问题。”
“找到新朋友了?”小郭问。
我取出酒瓶,“瞧。”
“别喝太多。”
我苦涩的笑,怎么,怕喝死?那时我与利璧迦争着比对力先死——“谁后死谁就惨
了,”她说:“咱们又没有孩子。”
“有孩子也不管用,谁还会守在你身边。不过我不怕,我比你大,谁老谁先死,你要好
好替我办身后事。哈哈”哈哈。”
你说做人多烦,活着多事,死也这么麻烦。
利璧迦不是不与我有同感的,所以不要婴儿。
现在喝死吃死都不再有人理会。你说,多轻松。
把书本与电脑都放妥当,家也比较像一个家,一个家的精粹是要乱而不脏,方有人气,
利璧迦一向喜欢一丝不乱,现在我已能为所欲为,但又有何欢愉可言。
我又成为单身汉。
因为没有家累,工余与小郭益发接近。
我也想写信给邓永超,买了白色一整套的大信封大信纸,写完又撕,撕完又写,终不成
文。
自从发觉她是女人之后,我没有与她写过信。
写不出。
我尝试打长途电话,又放下,接通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终于她回来了。
我第一时间去飞机场接她。
卫理仁知道这件事,不住的讽刺我。
“有些女人真罩得住,有男人去接飞机,有些女人专接男人,人家还嫌。人的本性就是
这点贱,是不是?”
我只觉得这等冷言冷语可笑,我并没有同邓博士谈恋爱,春风得意,她不必吃醋。
我已经很憔悴,双目无神,心灵破碎,接邓永超回来,也不过是关怀同事。
谁知道马利安说着说着,越来越恼火,双目都红起来,她伏在书桌上,不出声。
一头金发闪闪生光,像名种波斯猫的鬃,我不忍,刚想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来安慰她,
谁知房门被推开,一个英俊的华籍小伙子探进来叫她。
“马利安,车子在下面等你。”
她马上抬起头,用手指轻轻印印眼角,抓起手袋,看也不看我,便跟那男子走了。
我很失落,也很庆幸,我很怕有人倾心予我,为我要生要死;但其实这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根本无人会为我神魂倾倒。
她们觉得我吸引是因为我不二色,深爱妻室。对她们来说,谁能使我破戒便是赢得一场
大挑战。现在人人知道我是孤家寡人,我不复是唐僧肉。
永超回来那日下雨。
自早到晚天空都是深灰色,到了黄昏,因街灯及霓虹光管而回光反照,亮了起来,我站
在候机室整整一小时。
班机早就到了,但她老是不出来。
我等得渐渐焦急起来。
刚要四处查询,她拎着行李出现,非常苍白与疲倦。
我举起双手,箭步迎上去。
“至美,”她第一次叫我名字,“是你。”
“发生什么事?”
“我行李不见了,正在填报失单,又找回来。”
“你看上去不对。”
“我知道,患伤风,有点寒热。”
我抱怨,“同你说不能天天洗头。”
她笑。
有大半个月不见,“好吗?”
“很好。”
“看医生没有?”
“有。”
永超就是这样,能说一字,就没有两个字。
我开车送她返家。
我向她宣布;“我现在住你楼上。”
邓水超禁不住扬起一条眉毛。
我很坦白,“我妻子卖了房子而我不知,新屋主撵我走,我想有一个倚靠,于是搬到你
附近,并无企图,只想有一个照应。”
她不响,眼神给我不少关怀。
我又重复说一次,其实还是说给自己听:“我想她是不会回来的了。”
永超当然没有回答。
我替她把行李拎上去。
“我比你高一层,开疯狂派对时请你包涵。”
我把电话号码黏在她门上。
“明天才请你喝一杯。”
“你饿吗,我也会做大卤面。”
她也脱下外套,转身笑说:“明天。”
“好的,快休息。”
她的住宅比我弄得更简单,只有几件花梨木家具,配着天然白色墙壁,清雅异常。
我微笑,今夜她又可以洗头了。这个有洁癖的女人。
在家,她应当有新式的睡衣吧,在东北,她一直只穿运动衣。
我还是停止想入非非的好。
在床上看书看到半夜。我这个人没有生活情趣,所阅的也不过是科技报告。
永超在看什么,《红楼梦》中之诗词歌赋、《红楼梦》中之神话传奇、《红楼梦》中之
薄命女子?她文也行武也行。不过最可能的是她已经熟睡。
我听到书本堕地之声,自己也睡着了。
梦中听见铃声不停的响,我恍德置身钢铁厂中,有紧急事故,警钟大作。又好像在学校
宿舍,闹钟失灵,无故催我起床。
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一看,是电话。
我取过听筒。
“至美?”是永超虚弱的声音。
“什么事?”
“请你下来一趟。”
“马上,我马上来。”我说。
我披上毛衣,取过钥匙,立刻启门走楼梯下去。
我俩之间当然不会有春花秋月,我只知道楼下发生了事故。
我大力按铃。
永超即时拉开门,她靠在门框上,无助地喘息。
见到她,我吓一大跳,她已换上睡衣,只见白色的棉布上全是红与褐的斑点,血!我即
时扶住她,背脊上急出一片冷汗。
“永超,你受了伤,伤在哪里?”
“不,”她在我怀中萎靡的说:“我,我吐血。”
我扯过毯子裹住她,急问,“你有肺病?”
“不。”她己上气不接下气。
永超一阵痉挛,嘴角又涌出大量鲜红的血。
我明白了。
立刻取过电话打紧急号码。
“不要怕,你是胃出血,救护车马上来。”
她已进入半昏迷状态,一只手犹自握住我的手。
我维持镇静,替她加了衣裳。
这情形与我在英国的经历一摸一样,她一定是服食成药过度,引起胃壁破裂。
救护人员在二十分钟后才到达。
这二十分钟真是天长地久。我紧紧拥着她,怕失去她,我喉头干涸,眼睛涩痛,一分钟
一分钟的挨过。最恐怖的是永超不住咯血,这样子大量失血,情况非常危险。
我情愿出事的是我,不是她。这也是一种自私的想法,正如我同利璧迦说:我要比你早
死。
救护人员来到,把永超放上担架,我双手双腿因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引至麻痹,再挣
扎一下,方能活动。
我跟车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