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不清楚。
要承认她,也必须承认她的一切身份。这不是伟大不伟大的问题,这是思想是否开放的
问题。
我去找永超。
她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我坐在一旁看着她,心中茫然。
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纯洁的婴儿,然后渐渐污染,心中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不愿
告人的故事。
刚觉得与永超有点接近,现在忽然又多一道鸿沟。
她没有必要把过去告诉我,我亦无权问,我只可以坐她对面感慨。
永超终于问我:“有事?”
我摇摇头。
她笑。
我站起来,踯躅着出去。
周至美,你是怎么了。
你还期望什么?
你同邓永超旨趣相同,互相吸引,你还盼望什么?
一个男人的一生中有一朵百合花已经足够,还苛求什么?
即使你放下一切去追她,也许她还嫌你猥琐。
我低下头,百般开解自己,心中仍有疙瘩。
—个人出去喝闷酒,连小郭都不叫。
洒廊里已经有人,都喝得差不多。
有一位晒得黝黑的男士,穿一身白衣,在那里诉苦.他说他时间太多,“工作两小时就
做完,想喝酒,没人陪,在家闷出老茧来,真痛苦。”
我很纳闷,不知道他干的是哪一行,天下竟有此幸福的人,每日做两小时便可以如此风
流,他还在那里吐苦水。
洒吧像一所心理治疗院,每个人花一点钱,跑到这里来倾吐心事。
一位漂亮的小姐穿着黑色的低胸衣裳走过来,要求我请她喝酒。
“自然。”我说。
她有一把乌亮强壮的头发,她把头撩人地拂过来,又拂过去,充分利用优点。
我看着她。利璧迦与邓永超也有一把好青丝,我的表情柔和下来。
“为什么穿黑衣服?”我问。
女郎很有幽默感,“不怕脏,客人的手可以自由地搭上来。”
“为什么到灯红洒绿的地方来做?”
女郎笑,“你说为什么?”总不是为我们这群客人风流倜傥。
“你呢,你有什么烦恼?”转到她发问。
我发牢骚,“年纪老大,顾忌重重,性格渐多疑,为人愈见狷介。”
“是吗,我看你还是个英俊小生。”
穿白外套的先生仍然对牢妈妈生抱怨,声浪频高.“其实,现在还有很多人,做足一个
月,才得千余元收入。”我看着那边说。
女郎微笑,“但生命根本是不公平的。”
我说;“你似乎懂得很多。”
她向我眨眨眼,“如果你带我出去,我可以告诉你更多。”我摇摇头。
“怕太太骂?”
我只得点点头。
女郎感喟,“世上不是没有好男人的。”
“好男人就不上这里来了。”
“好男人也是人,也得有生活调剂,总不能看太太搓麻将就过一辈子。”
她们都好通情达理。
“再者,你们都不来了,我们吃什么呢。”她笑。
我干尽杯中之酒,付了钱,与她道别。
一出门口就觉得有人吊在我身后。
当时年少貌俊的时候,时时有人跟着我走,同性恋男士可以自校舍直追我到宿舍,亦有
女同学闻风追上来偷偷看一眼。
俱往矣。
这个又是谁?
我在海旁点起一支烟,夜有雾,海港宝光灿烂。
那位男土缓缓接近我。
我猛地转头,盯着他。
他也看着我。
很明显地,他是个斯文人,从衣着与发型都可以看得出来,约三十余岁,神情疲倦。
我问:“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
我问:“为什么跟着我?”
他终于说:“周先生,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不,我从不与陌生人说话。”
他无奈的说:“周先生,我姓欧阳,”欧阳?
我不认识姓欧阳的人。
慢着,欧阳,我记起来了,欧阳!
他难道是永超的先生?他来找我做什么?我瞪着他,他苦笑,“可否与你谈一两句?”
“你怎么会在酒吧外等我?”
他颇为难堪,搓着双手。
我明白,是小郭的同类向他通风报信。
我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永超的朋友。”
我开步走,离开海旁。
“那也不构成我同你说话的理由。”
“周先生,你以为开口求人是这么容易的事?”
“你我都是读书人,能方便人时何不方便我,为我自己,我再也不会乞求任何人,大丈
夫何患无妻,我是为孩子而来。”姓欧阳的说。
他说得心平气和,理由充分,忽然之间,我对他的忍耐及涵养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你喜欢到什么地方说话?”
他犹疑一刻。“我从来没有去过酒吧。”
我笑了。
同我一样,在利璧迦出走之前,我也没去过那种地方。
“跟我来。”
他问;“你时常去买醉?”他像是担心永超会遇人不淑。
他是个好人,就像我。
我要是知道利璧迦同不安于室的男人走,我也会忧虑,情已失去,恩义仍在。
我与他坐下,“你有话应当找永超说个明白。”
“她不肯见我。”
我欲问:阁下做过些什么,令她这么痛恨阁下?
随即想到目已,立刻闭上尊嘴,闷声大发财。
“我是为着孩子,一年来他都问母亲在哪里。”
“孩子呢?”
“在亲戚家。”他取出烟,顺带打开皮夹子,把一帧小照给我看。
是小男孩的彩色报名照。像他,很可爱的一张小脸。
“永超要同我打官司,争取对儿于明明的领养权。”
哎呀,我冲口而出,“永超此举差矣。”
“你同情我?”
“自然,”大男人脾气发作,“我若有孩子,决不让他跟外姓人。”
“好,老周,你说得好。”凭这句话,欧阳视我为知己。
我苦笑,难怪女人要离我们而去,骨子里我们并不尊重女人。表面是表面,必须做得好
看,以示风度,替女人点香烟、拉椅子,在工作上忍让女人,但是碰到关键性切身问题,原
形毕露。欧阳说,“我很感激你,老周,其实你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而明明是我的骨肉,
相信你是个合理的人。”
“什么?”我说,“你误会了,我同永超,不过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他瞠目结舌,“你们不是同居?”
“同居,不不不,我们是清白的。”我跳起来,双手乱摇。
“可是我掌握有很多证据。”
我生气,“如果有人躲在我床底下,他才可以告诉你,我周至美是规规矩矩的一个人,
你也太看轻永超,她不是一个轻率的女人。”
我明明没有与永超同居。
“可是你们在工作时住在一起,两个时常在同一大厦进出。”
“一幢大厦内有百多个单位,先生。一个宿舍内亦超过一间房间。”
欧阳看着我发呆。无异,他是一个好人,但他是那种言语无味,虽无过犯,面目暖昧的
好人。
可以猜想永超怎么会离开他。
人切忌早婚。年轻时性格尚未定型,根本不知道爱恶在什么地方,认为好人一个,即能
做伴侣一世。
怎么同欧阳过一辈子呢,他的思想闭塞,一窍不通,除了他所学的那门功课,与社会和
整个世界脱节,读一个博士文凭便以为赚得金钥匙,你说他没本事,他又养得活自己同一家
人,你说他是坏人,又拿不出实凭实据,他甚至烟酒不沾,但闷死人。
他有他一套礼法:像与人同居的女人必是坏女人之类,心胸颇为狭窄,不过确又是个老
实人,简直拿他没折。
我蹬着他,很同情永超。
永超离家出走,有与人同居之嫌,又抛却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她被认为不是好女人。
令我安心的是,她毋需在舆论中争取同情,“请你说服她,不要与我争明明。”
“我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力,”我坦白,“似她这般硬如硼、坚如钢的性格,任何人对她
不具影响力。”欧阳很钦佩我看得这么准。
他说:“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结的婚。”
忽然之间,我想起利璧迦.心一阵酸,以轻描淡写,过来人的口吻说:“因为你们曾经
深爱过。”
欧阳经我一言道破,掩住面孔,呜咽起来。
他受不起这个打击。
一般人只认为失败婚姻的牺牲者往往只是女人,请前来看看,欧阳永远不会再做一个健
康的人了。
可以想像以往他朝气勃勃,在他任职的机构,绝对是正派而受欢迎的人物,他努力工
作,亦善待自身,每年必定与妻儿出去度假,且薄有节蓄,有长远打算,那时的他活泼开
朗,但现在的他萎糜不堪。
失败的婚姻把他整个人毁掉。
我深深的吸口香烟。
“回去吧。”我温言劝他。
“你会不会告诉永超,我见过你?”
“不会。这件事只有引起她对你更大的误会。”
他很懊悔,他白见了我,白赔上许多话。
欧阳的观点落伍了,即使我同永超结了婚,也不能影响她的抉择。
我是人生自由论的信徒,就是因为这样。利璧迦认为我疏忽她。
“你不是唯一的失败者。”我拍拍欧阳的肩膀。
就因为如此,我才陪他说上半夜的话。
回到家中,我开亮灯,在浴间照镜子。
说欧阳憔悴,我又何尝不是,说他落魄,我又何尝不是。
头发长久没理,略有头皮,夏天衣服没整理出来,身上衣物又不够挺刮。
看到欧阳,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