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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大人。”程四推开两个小太监两步来到门前,“皇上怎么样了?”
彭浪张了张嘴一把将程四拉了进去。
程四一进寝殿就被扑鼻的药味呛得呼吸一窒。循着这药味程四转头看到寝殿外殿靠门的角落里一个小火炉上正放着一个紫砂药锅,药气在从窗纸外透进来的昏黄的光柱中袅袅升起。程四放眼一看,寝殿内不见一个侍奉的宫娥或者太监,空荡荡的大殿里只能听到“咕嘟咕嘟”药锅里翻滚的水声。
“皇上呢?”程四问。
彭浪伸出食指在嘴上比划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刚刚才睡下,随我来。”
程四跟着彭浪放轻了脚步走向大殿深处,那越发昏暗的光线让两人禁不住连呼吸都放慢放轻了,只怕惊醒了寝殿内的人。进了内殿就看到了安放在最里面那宽大的龙床,再往前走,程四看到了盖着明黄锦斜靠在身后堆叠如山的软枕和棉被上双目紧闭的人。那人虽然睡着了眉毛仍然纠结在一起,凹陷下去的脸颊上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白色,唇上一抹深紫,气息若有似无,哪里还有当日在大殿上杀伐决断时的气势。
“到底皇上身患何疾?”程四偏过脸不忍再看。
彭浪叹一口气道:“是皇上自幼便有的心疾。自从上月听到西宫娘娘诞下龙子发作之后,便发作的次数日益频繁的,已经几次痛到气息全无。最近更是日日都要痛得昏厥过去三五次,简直是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能这样睡上一会儿对皇上来说已经是奢求了。”说着彭浪见龙床上的人眉毛动了动便噤声不言,片刻见人没有醒来便带了程四到外殿。
“这宫里的人呢,皇上病成这样怎么不见人来伺候?”
彭浪将药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仔细的将药篦到碗里:“从皇上卧床那日起这宫里的人就都被遣到别的地方去了。”彭浪看着碗里褐色的药汁顿了一下,起身道,“皇上本就信不过他们,病后更甚。就算皇上是九五之尊可是病成这样只要一个宫娥一只手一碗药就能夺了皇上的命。”
“谁敢这么大胆?”程四怒道。
“我原也不信,可是,我听家父说皇宫之内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加之皇上本就是性喜清净,所以自从皇上卧床起便下旨要我长留宫中伴驾我也只得遵旨照办。”彭浪苦笑一下,道,“连这药和皇上每日的饮食都是家父吩咐家中可靠的老仆准备妥当亲自送进来的。”
听到彭浪说起药程四想起杨勤来,忙道:“我带了一个神医进宫,也许能有办法,我叫他进来。”说完不等彭浪答话拉开寝殿大门将杨勤叫了进来。
“大人,大帅。”杨勤进殿躬身见了礼,忍不住道:“好重的药味。”
彭浪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内殿里传来了一阵无力的咳嗽声。
“皇上醒了。”
彭浪端着药和程四三两步进了内殿。
“皇上。”彭浪到龙床前将皇帝扶起,自己坐下用肩抵住皇帝的背把药递到嘴边,轻声道,“用药吧。”
皇上眯了眯眼望着走在后面程四问:“谁……进来了?”
“臣程四参见皇上。”程四在龙床前跪下道。
“谁叫你回来的?!”不想皇上忽然挺身抬手将彭浪手中的药碗拨飞了出去,正砸在程四的额角上。
程四跪在床前也不闪躲,飞来的药碗撞在额角上一阵钝痛,尚热的药汁泼洒了他一身。
因为这一个动作筋疲力尽的皇帝瘫倒在彭浪身上费力地喘着气,声音急且粗重。皇上似是没有料到程四会不躲,看着他神情一滞捂着胸口缩成了一团,喘息声也变得更加刺耳,原本紫色的嘴唇颜色越发深重,惨白的脸上也泛出青色,连手指都青紫了半截。
“你看着皇上,我去叫御医。”彭浪将皇上移到床上起身匆匆往外殿而去。
程四应了一声拽过搭在一旁的巾帕小心地帮皇帝拭着脸上淋漓而下的冷汗:“皇上,皇上撑一下,彭大人去请御医了。”
皇帝强忍着痛楚睁开眼看着他道:“谁……叫你……回来的……这……江山……绝……绝不能……落入……番贼手里……你……知道……吗?”
“臣知道。”
“知道……你……回来……做什么?朕……宁愿……你凯旋后……到灵前祭朕。”
“皇上放心,臣已稳住河东形势,迟早为陛下夺回河北失地。”
闻言,皇帝奋力向前一探身,枯瘦的手指抓住了程四的领口衣襟:“不要……对朕食……言……”随着声音突然弱下去,皇帝的探出龙床的半截身子也猛然跌了下去,程四双臂一圈慌忙接住了:“皇上,皇上。”
看着软在怀里的人呆了半晌,程四屏住呼吸缓缓地抬手放到他的口鼻之间,凝神许久才捕捉到一丝时有时无的温热不着痕迹地自程四的指间拂过。程四不由得呼出一口气,将人慢慢托起放置到龙床上轻轻把锦被替他盖上。
“我来看看吧。”杨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程四身后。
程四觉得脱力跌坐在龙床前的脚踏上,对着杨勤点了点头。
杨勤伸手扣住皇帝已经瘦得干瘪的手腕敛眉垂目仔细的寻着已经沉微欲绝的脉象。过得片刻,杨勤又将锦被掀开,解了皇帝的中医在皇帝身上摸索查看一番道:“手足逆冷过肘膝,心阳欲脱,已是危象,倘若再晚来几日神仙也难救他。”
说罢杨勤自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一包银针排开再床畔,道:“我要对他行针,大帅可要在此观看?”
“方才已经看了。”程四瞥见皇帝被杨勤脱掉中衣后裸 露出来的一根根被苍白的肌肤紧紧包裹得分毫毕现的肋骨抬头看着杨勤道。
杨勤摇了摇头又将皇帝的中裤向下拉了几分。程四面上一红将脸侧向了一旁,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杨勤在皇帝身上扎针之后又在皇帝的脐上和银针的针尾上燃了艾绒。
艾绒燃尽的时候,彭浪拖着一个胡子须发全白的太医出现在皇帝的寝殿之内,惊讶得看着正俯身在龙榻前掸开艾绒燃剩的灰烬的杨勤。
这两人进来的脚步声丝毫也未惊动正在捻转手中银针的杨勤。杨勤的目光专注在皇帝的脸上,手法轻柔的取出银针,而后替皇帝拉过锦被掩好。
“皇上的病一直是你在看?”转过身,杨勤收好银针,看向太医的目光里是满是轻蔑。
太医抖着他雪白的胡子道:“正是,本官是太医院的医官使,你是何人竟敢私自为皇上诊病?”
“百草堂,杨勤。”杨勤显然对自己再京中的名望颇为自负。抬手,杨勤广袖内伸出的纤长手指直指太医的鼻尖:“似你这等庸医也能进太医院,难道是想要了皇上的命吗?”
“你,你敢污蔑朝廷命官?”那太医气得一部胡子乱颤。
程四和彭浪皆是脸色一沉瞪向太医。
杨勤眉尾一挑,走近了俯视着比他矮下去一个头的太医道:“因为所医之人是皇上,你们太医院针石不敢用,这也还罢了,竟然连药都不敢用。幸而你们还知道一味人参,否则皇上此刻怕是连这一息都难存吧?如此草菅人命你们也配行医,也配做大夫?”
杨勤这一席话让那老太医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原来太医院因为用药之人是皇上,不论何病都只敢开些性平之药,连桂附之类都不敢用更不要说其他药性峻猛之药。
“如此用药若只是平日里的小病也可治愈,若是眼前这般大病能维持住不生变故就是万幸。可是皇上平日日理万机皆劳心力,你扪心自问你们太医院开的药能维持住皇上这样的损耗吗?”杨勤咄咄逼人的话锋叫那老太医连退数步。
彭浪原本布满血丝的眼听了杨勤所言更见鲜红,一把薅住那太医的胸前的衣裳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彭大人,下官,下官……”那太医在彭浪手下挣扎着却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
程四上前止住彭浪:“彭大人,眼下皇上的病要紧,等皇上龙体大安定会处置他们。”
彭浪这才搡开那太医咬牙道:“滚!”
二十四 皇上(二)
撵走了太医,杨勤到桌案前开了方子递给程四。程四看过问:“附子此药不是有毒么?”
“附子辛温有小毒,却是这方子里却不得的。皇上如今心阳欲脱,急当回阳救逆,而附子一味正是此功效。”杨勤看了看斜靠在床上呼吸浅促的人道,“皇上身子已经羸弱至此,药性太平无用,太猛亦会害了性命。这方子我已是开得慎之又慎了。”
程四和彭浪对望一眼,彭浪接过药方瞪着杨勤道:“若是皇上有个闪失,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大人多虑,程大帅想来这些天一定会留下和大人一起伴驾,杨某早已被程大帅征入军中,依着程大帅做事之谨慎而言杨某也势必得留在这里。某不过一介寒儒岂是二位将军的对手?杨某乃是惜命之人,断不会做出似那太医一般的蠢事。”杨勤说着敛袖垂手对着彭浪从容一笑。
“那最好。”彭浪转头对程四道,“程兄弟,此时离家父来还有些时候,你代我照看皇上,我速回府上去置备药材。”
“好。”
程四应了彭浪便要走,却被杨勤拦住:“我随大人同去将以后变方可能用到的药材一并带回来,以免万一急用时候找不到。皇上的膳食也有些禁忌须要详细的交代与庖厨,否则事倍功半不利于皇上龙体康复。”
彭浪看向程四,程四思忖一下点了头。
“如此,快走。”彭浪拽住杨勤的手腕两人快步出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醒转过来的时候彭浪和杨勤还未回来,程四端了水跪在龙床前,生怕他再次发怒又疼起来。谁知这次皇帝略嫌空洞的目光扫在他身上时却是平静无波。
“咳咳,扶朕起来。”
程四见他只说了这句话就喘促起来,连忙起身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皇帝靠在程四的肩上喘了半晌才抿了两口程四端到他嘴边的温水,疲倦地闭上眼道:“到枕后把朕没批完的那些折子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