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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极其吃力的深深呼吸了一下,自齿间迸出了几个字:
“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她似是什么都未曾听见一般,转头对天诚道:“天诚,刚刚街上买的糕点呢?”
天诚忙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怯怯的递到岳云面前,声音有些抖:
“爹……这是娘刚刚从街上买的……”
一股淡淡的红豆香味扑面袭来,只是,糕点已经不再温热了。
“你爹没法接过去,你来喂他吃,好不好?”
“恩。”
天诚点了点头,将那块糕点拿起来、递到岳云唇边:
“爹,娘说……您最爱吃这个了。娘还说,等以后您回来,天天给您做红豆糕……爹,您快吃吧?”
他微微张开嘴,三两口就将那块红豆糕吃了下去,而后,复又低了头,身子更加猛烈的颤抖着,低低的呜咽声传来,不会儿,便化成了抽泣。
“娘……”天诚一脸惊慌的退到祝九身旁,仰着脸望向她。
“云儿,我安排了人,会在半路去救你……如果他能来,你跟着他走。我和天诚……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年夜饭,知道吗?”
她哽咽着开口,将怀中的天诚拥得紧紧的。
啜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良久,他才再次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中闪着光泽,望向祝九,一字一顿道:
“勿须救我,……宁愿死,不苟活!”
“……宁愿死,你也不想再看到我?”
“……”他将目光转向他处,犹疑了片刻,道,“是。”
“不想看到我,我不再出现就是,可我想要你活下去。唯有活下去,你想要做的那些,才有心愿达成的一天;如果今天你就这么死了,你想要的那些、就永远不可能完成……”
“那是你所想,非我所想。”
祝九怔住了,茫然的望着他。良久,颤声道:
“你就真的宁愿死了、也不想再忍耐、再等待了?这么多年都忍耐过来了,如今能够选择,你却就想这么的放弃了?”
“忍有所图,等亦有所图,如今无所图……何忍,何待?”
岳云低低的说着,话落,祝九竟是哑然了。
他……是真的累了吧?累到什么都不再抱有希望,累到心死,累到什么都不想再做。
可是……曾经带着她在山巅之上一览众峰的那个人,曾经在日落斜晖之下带她策马狂奔的那个人,曾经在千军万马之前奋勇搏杀的那个人,曾经对在破城之后仰首立于城墙之上、英姿勃发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他吗?
他曾经那么的坚毅,那么的充满希望,可如今,怎么竟然连活下去、都不想了?
“云儿……你是否恨我?如果恨我,等你逃出去,我递上一把剑,你……用它杀了我;你是否恨那些污蔑你的小人奸佞?等你逃出去,来日方长,何愁杀不尽他们?你是否恨那些践踏了大宋山河的金贼奸细?等你逃出去,天大地大,怎么会还让他们在中原肆意妄为……云儿,只要逃出去,能做的事情那么多,又何必一死?”
岳云微微晃了晃身体,沉默了半晌,低声道:
“我与你……无话可说,亦不会……再信你。”
祝九摇了摇头,觉得已经词穷,委实不知还能再讲些什么,只得无力的挣扎道:
“那么……天诚呢?还有他的弟弟……直到现在我都没又给他起个名字,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总在想着等你回来……。和你一起为他起个名字……”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淌落了下来。
“娘,您哭了?……”
天诚忙用一双小手抚上她的脸颊,声音中带着哭腔。
岳云缓缓合上了眼眸,昏暗之中唯一迸发出的光泽不见了。
“滚……”
这,是他对她所说的最后一个字。
之后,无论她再说些什么,他都一如既往的深深垂着头、紧闭双眼,除了那沉重的、一下一下的呼吸声之外,便再无其他声响了。
祝九恍恍惚惚的自大理寺行了出来,她微低着头,任凭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到自己的发髻上、脸颊上、衣领上,走着走着,便跪到了地上、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娘……您不要哭,您怎么了?娘?……。”
天诚扑到她怀中,见她如此,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许之善自几步之外迎了上来,蹲下问:“祝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双手剧烈的颤抖着,几次试图自雪地中站起来,却是如论如何、也都使不上力。许之善见状,只好伸手将她扶起,又问:
“可是毫无希望了?”
祝九望向远处,微微扬起下巴,决绝道:
“他死了也不会寂寞,我会让所有相干的、不相干的,统统给他陪葬。”
这声音飘荡在天地之间,似是轻柔细软,却又在其中透出了无尽的坚毅和恨意。
许之善微怔了片刻,随即恢复了往常的神情,道:
“时候不早了,祝姑娘,我们可是要前往东市?”
“去,当然要去。天诚,我们上车。”
她极力的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悲恸,拉着天诚,转身向马车走了过去。
东市是临安城的闹市,离大理寺并不算远,若是驾车,经过一条巷子、转个弯就到了,可不知为何,这一程对祝九而言,却是前所未有的那般漫长。
他会来吗?就算会,岳云又真的会和他一起逃掉吗?
这委实不像他的秉性。
反倒是狱中那句“宁愿死,不苟活”,才更像一个真实的他。
此时此刻,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其实这个结局,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不是吗?所有的挣扎都只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不过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内疚、不那么自责罢了。唯一想要的,也不过是让自己能够觉得好受一些。
如今,尽力了,争取了,即使失败,也不会那么难耐了。
让他活下去,让他回来,让他这样,让他那样……不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安排罢了。她只想着这样了自己就会如何如何,可又何尝管过他的想法呢?
原来,自己竟是这么自私的人。
直到此刻方才反省,直到此刻方才悔悟。明白这一切其实都不是他所想要——功名,爱人,活着……其实都比不过这大宋的疆土和昭昭的山河,更加能让他英姿勃发、散出生命的异彩。如果没有了沙场,没有了银色的铠甲和染满鲜血的铁锥,没有了轰鸣的战鼓和破城的号角,眼睁睁看那些山河落入金贼铁蹄之下、被残踏被毁灭,那么,活着其实也已经死去了,那么,活着甚至还不如死去了。
所以,宁愿死,不苟活……
活下来的,要面对这一切,忍受世间各种苦痛。死了的,无愧于心,人间诸多战乱疾痛也与自己再无干系。如此想来,确是死了的才更加好一些。
什么等待,什么忍耐,什么希望,什么梦想……若是疲惫到了尽头,那么这些,便统统不再想要了。
可是……究竟又是什么,竟然让他这般绝望,绝望到除了死、什么都不想要了呢?
无论如何,既然这些都是他想要的,那么,她又有什么权利去阻止他呢?若是让他逃了,今后又让他如何面对这些,如何面对她,如何面对与自己同生共死、如今却都已成了刀下鬼的那些兄弟亲人?
224。作者的编后语。。。。…第222卷 第八计:置之死地4
车子已经驶到了街巷的尽头,只要前面转个弯,就到东市了。
“停车。”祝九幽幽的开口道。
“吁——”
“祝姑娘,又有何事?”
许之善撩开车帘的一角,转身问道。
“扶我下去。”
“娘……”天诚拉着她的手,眼中依然闪着泪光。
她转身冲他笑了笑,柔声道:
“天诚乖,娘下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车里乖乖等着,不许乱跑,知道吗?”
“……恩。”他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她下了马车,让许之善在原地等着,自己却一路顺着刚刚的车辙、向回走了去。
走到街巷正中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站在空旷的一片白皑皑之下,望着远处出神。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行刑的时辰就要到了。一会儿,押送岳云和张宪的囚车会从这里经过、前往东市,这么短暂的路途,若想救人,这条路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辰绛子势必会在这附近出现的。
她遥遥的翘首等着,雪渐渐小了下来,隔街不知何处,传来了丝竹和觥筹碰撞的声音。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恨意忽然更加的强烈了起来。大年二十九,除夕夜,为大宋浴血疆场的人要被腰斩,他所洒下的每一滴汗水、每一滴鲜血,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这山这川。可蒙他们庇佑的这些百姓,此时此刻,又都在做什么?他们在暖融融的屋子内酒肉声乐,在挂着大红灯笼的院子内欢声笑语,又有几个人是真的记住了他们、会为他们落下一滴伤心泪的?
还有那宋高宗,此时此刻,他又在做些什么呢?他在看歌舞,在吃佳肴,在大宴群臣,在满是佳丽的后宫内醉生梦死!
她立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慢慢的,雪花在她的发上、肩上,落满了薄薄的一层。她的眼眸依旧比山中的清泉更加清冽纯净,一袭藕色的衣裙将天地衬得更加阴郁。暮色已至,最后的光芒自她身后徐徐落下,她苍白的面孔上泛着一丝银光,驻足那里,仿似一尊早已没有了血肉的雕像。
“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辰绛子,他果然来了。
祝九半惊半喜的回过头去,望着他,说:
“是啊,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怎么,计划有变吗?”
“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