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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
唐函更加疑惑。
萧峒玩味一笑,点头,道:“是‘我们’,你没听错。”
“此事乃崎荀内务,难道老爷这边也交代你去查探他了?”
“尚未听他提起,我只是要帮祝九,而已。”
唐函立刻明了,点头道:“此人心狠手辣,当初对祝九亦是……”话说到一半,忽又停下了。
萧峒却立刻收起了笑,沉声道:“他对祝九如何了?”
“没……没什么。”想起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唐函一片尴尬,只得摇头。
“是否还做了其他更过分之事?!”
“都是一些以讹传讹之事,下人们口无遮拦、不足为信。眼下还是要想如何扳倒此人、才最为紧要。”
萧峒沉默下来,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酒,良久,复又开口道:“九儿身上的毒,应当便是他所下了。”
唐函虽早已看出他对祝九不同于其他女子,但此刻亲耳听他说出“九儿”,心下却仍是觉得一阵怪异,不觉脱口而出道:“她与王川已经……这些你可有想过?”
萧峒无谓的挑了挑眉,淡淡笑了笑,道:“我所能给,也仅止于此,若一味拘泥那些强加于她身上的不幸,那岂不自寻苦恼?”
说罢,做了个“干杯”的手势、一仰头又是一杯酒喝尽。
唐函更加不解,遂问:“此话又是何意?”
萧峒摇摇头,眼底闪出一抹苦涩,不再说这些,转而道:“此毒甚是怪异,我行走江湖这些许年,竟从未曾听闻。看来,这次又要与他交手了。”
唐函这才反应过来祝九中毒之事,忙问:“你说她中了毒?何毒如此厉害?可会有损性命?”
“前日我与她把脉,只觉情况极为不好,是否有性命之忧,尚还无定论。”
“既是中毒,便不好耽搁,你自管去寻解毒之人,祝九这边,我尚能照看几分。”
萧峒却说:“我在赌。”
唐函微怔,静静聆听着。
“赌他会先来找我。”
“……”
“还赌九儿尚能挺过十二月之末。”
“万一赌错了,那……”
“呵,我这一生都在赌,赌注大了些,却从未输过。”
说罢,自负的又将一杯酒尽数饮下。
唐函点点头,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便回去崎荀,改日有空再来找你吃酒。”
萧峒跟着他一同出来,翻身也上了一匹马。
唐函疑惑的望着他,却见他笑道:“趁着夜深,去看看她睡得可好。驾!”
说罢,一扬马鞭、径自向前奔了去。
唐函摇摇头,也一甩鞭子向林中追去。
祝九伏在床上,埋头不知哭了多久,这会早已昏昏睡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是在岳云的怀中,她以为那样迫切热烈的要了自己的、是岳云;可渐渐清醒之后,竟发现是躺在王川书房的冰冷地面上。
原来,竟是在发作之时、一时失了心智,错将王川当成了岳云?!
一想到此,厌恶至极,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飞也似的奔回了下人院,入得房中大哭起来。
都这么久了,原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可是为何却反而越来越难以放下他了?
她又想到了昏迷之际中的那个梦,他和他的妻执手相望,她站在他们面前,像只孤魂野鬼。可他却看也看不到她,她在这里所遭遇的一切,他统统不知,若不是萧峒,恐怕她早就死了好多次了。
脑海中,浮现出了萧峒的一眸一笑,虽然认识这么久了,可她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的回想过和他相处的所有片段。那些好的,不好的,每次危难之时他的相助,每次悲伤之时他的慰藉……。可他却也不能和她一起走,即使这般的好,他却也是和岳云一样,什么都无法给他。
思绪越来越混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窗外,弯月缓缓自东边滑到了西边。
萧峒轻轻地推开房门,望见一个娇小柔弱的身体伏在床上,身上仍穿着那袭暖橙色衣裙,只是衣衫和发丝都凌乱不堪,此刻,她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他蹲下身,轻轻理了理她的发,自床尾拉过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祝九皱皱眉,并未动,只是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萧峒静静望着她,伸手将她冰冷的小手握进掌中,而后就这么的看着她,看着她,良久,不动分毫。
直到窗外露出了蛋壳青,响起了几声鸡鸣,他才悄悄退出屋来、掩好门,翻身快速离去了。
一早,何大旺便叫人来唤王川去书房,并特意吩咐带上祝九。
结合昨夜王川莫名其妙的问话,对于这次召见,祝九心下已明白的七八分,淡然的跟在王川身后,步得书房内,却见何锦与唐函也侧立一旁,何大旺则端坐在宽大的案桌之后。
一一道安后,祝九站在了最下侧。
何大旺望了望众人,淡淡开口道:“此次州作坊动静颇大,不知哪里走露了消息,现下不仅天音派、连其他阿猫阿狗也过来争抢,川儿,此事你如何看?”
王川上前一步,恭敬道:“回禀老爷,此事定是崎荀之内出了奸细。”
何锦听罢,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何大旺依旧威严的神情,道:“那么,你觉得会是何人?”
王川扯起嘴角,自负道:“若属下推断无误,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其实他是暗指祝九,可此时这话却让另一个人非常不快。这人正是唐函,他听罢,不觉蹙眉,眼眸微微眯起,淡淡扫了他一眼。
96。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九十五卷 第三计:声东击西
祝九则依旧一脸淡漠,微低着头不动声色。
“锦儿,此事你又如何看?”
何锦一改以往暴躁作风,这会不慌不忙道:“依孩儿愚见,此事恐是爹多虑了;想江湖上大小帮派,又有哪个与朝廷没些关联?此事就算州作坊借机外传、用以收敛钱财,亦是不足为奇。”
“少爷此言差矣,”王川反驳道,“从始至终属下仅与老张及其另两个管事提及此事,当初给他前后共计两千五百两,又奉上珠宝玉器若干,他本已欲点头,却不料无端冒出个天音派……如今倒好,老张那边变了主意,说要再考虑一番。”
说罢,不满的瞥了祝九一眼。
何大旺沉默了一会,转而道:“祝九,此事是你所提及,如今进展甚微、散财不浅,你又有何想法?”
果然是来问她了。这事是她提出的,王川如果做好了,是他的功劳,若是没做好,则大可将责任都推到祝九身上。况且除了她,崎荀中还有唐函和何锦的老婆帮着一起背黑锅。现下若是回答的不妥,别说扳倒王川,就是想要自保都很难了。
想着,祝九上前一步,坦然正视何大旺,轻笑着缓缓道:“回老爷,奴婢愚见,以为此事可暂放一段时日。”
说罢,停了停。
何大旺道:“说下去。”
“此期间,我们声东击西,临安、绍兴、江州……处处都是州作坊,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妇人之见!若我们到得哪里、哪里便出来搅局之人,我们岂不是拿了银子白养官府之人?”
王川不满道。
“若是分派不同之人同时行动、且目的地不让他人知晓,广撒网,总会有一处是能成的。”
说罢,再次笑了笑,装作不经意的扫了眼何锦,见何锦微笑着目视前方,心下更有了底气。
王川一怔,随即面色恢复如常,道:“开源固然好,而若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此处,一旦失败,这后果可是你一个奴才能担得起的?”
一直沉默着的唐函此刻忽然淡淡开口道:“此事应是好事,一人责一方,互相牵制,又彼此秘密,多方分担,亦能多一份成事之希翼,属下认为可行。”
何锦也道:“孩儿亦是赞同祝九的想法。况且开源一事初提时,孩儿并不赞成,如今却倒又想亲自一试,以增阅途,还望爹成全。”
王川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忙也道:“只要对我崎荀利好之事,属下也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便这般去做。锦儿,唐函,稍后我会将你们各自所责之处书于纸上、以蜡封好,除你们本人、他人断不可能再知;另我会再分拨黄金各三千两,以供你二人调配使用。”
“是,孩儿多谢爹!”
“是,属下遵命!”
“川儿,你那边则继续盯紧,我们已花出这般多心血,你亦不想功亏一篑吧?”
王川忙躬身道:
“是,属下遵命!”
三人依次出得书房,房内,何大旺的眼睛渐渐微眯起来,眼眸最深处,闪现了一丝杀气。
“呵,你当真要如此做?”
身后,响起了萧峒的声音。
“刚刚你都听到了,应是明白我的用意,何必多此一问?”
“好一个‘声东击西、互相牵制’,也亏她能想得出。”说罢,缓缓行至何大旺一侧,依旧望着屋外,声音沉哑的开口道。
“怎么,此事不是你的主意?”何大旺挑了挑眉,一双锐利的眸子望了过去。
萧峒回头,坦然回望着他,玩味一笑,道:“确不是我的主意。”
“你去盯紧他,一有消息、立刻回来报我。”
“你的网洒了这么久、也该收了,为何又迟迟不肯?该不会真的担心养虎为患、狗急跳墙罢?”
何大旺淡淡叹息了一声,摇摇头,眼中的锐利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无奈:“我老了,很多事,已经越来越害怕发生;本只想在我有生之年打下良好根基、将来锦儿坐上了这个位子、不会太高太招摇,亦不会有人暗中作梗;而今他这般,为了锦儿,我也只能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