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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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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山南麓一片牧草丰美的草原上,矗立着一望无际的帐篷,大大小小有数万顶之多,这里是薛延陀可汗乙失钵的牙帐所在,在所有帐篷中间,有一顶极大的羊毛穹帐,大帐旁,一杆高高的旗杆上挂着金狼头大旗,这是薛延陀可汗的王旗,这座大帐,也是可汗的王帐。
  薛延陀可汗乙失钵今年约四十余岁,身材高大,长得极为健壮,他原本是薛部落的首领,从二十岁起他便率领本部战士不断侵袭延陀部,渐渐将其吞并,最后形成了铁勒最强大的薛延陀部,部族有五十余万人,带甲士十余万人。
  这次金山发生雪灾,乙失钵被迫率领部族南迁,乙失钵也知道,阴山以南是隋王朝的势力范围,但隋王朝并没有实际控制阴山以南,他们的实际控制线在北黄河一线,乙失钵便钻了这个空子,将部族南迁到阴山南面,同时他派人去告之隋军丰州总管鱼俱罗,他们只是暂住一冬,开春后,他们就将返回金山。
  尽管乙失钵小心翼翼控制部族,不去骚扰隋境,但他却没有能控制住自己的小儿子,刺铎不断带领部族袭扰丰州,烧杀抢掠,令他又气又恼,却又无计可施,除了向鱼俱罗道歉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但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个寒冷的冬天里,他竟然听到了最心爱小儿子的死讯,这一刻,他心都要碎了。
  乙失钵跪在儿子的弓箭前,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四十余岁的他难以承受晚年丧子的打击,他的心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死神已经在向他招手。
  在他身后,大帐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身材和他一样高大,浑身充满了彪悍之气的年轻男子,这便是他的长子夷男,也是薛延陀可汗之位的继承者。
  夷男已经在父亲身后站了半个时辰,他在等父亲从悲痛中恢复, 草原上,失去儿子,失去丈夫和父亲的事情实在太多,这种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对于夷男来说,兄弟刺铎之死已经触动不了他的悲痛,相反,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有一种解气的喜悦,尽管刺铎是亲弟,但同时刺铎也是他最恨的人,不仅要和他争夺可汗继承者之位,三年前,刺铎在酒后杀死了他的儿子,抢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这个仇他至今没有报。
  刺铎既死,仇恨也在他心中化解了。
  “父汗,我去一趟大利城,把刺铎的尸体要回来吧!”
  “他杀死了我的两个儿子!”乙失钵低声自言自语。
  “父汗,我们不能得罪隋朝,西突厥一直在猜疑我们,而东部突厥又对我们虎视眈眈,还有契苾和我们争夺铁勒之主,如果我们再得罪隋朝,就会处于四面受敌不利局面。”
  “他杀死了我的两个儿子!”乙失钵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依然在自言自语。
  “父汗,他是死在丰州隋境,你先考虑一下怎么向隋王朝交代吧!”夷男的语气变得严厉。
  乙失钵沉默了,就像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找不到回头的路。
  “杨元庆,你杀死了我的两个儿子!”乙失钵的脸部忽然变得狰狞起来,语气变得异常凶狠,就像他在黑暗中被恶魔附上了身。
  夷男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父亲的王帐,望着西天边热量微弱的夕阳,他忧虑地长长吐了一口气,刺铎之死是咎由自取,父亲却似乎为他丧失了理智,这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先兆,
  此时达头可汗刚死,草原正处于局势最复杂多变的时刻,和隋王朝保持友好并获得支持,才是明智之举,父亲似乎已被仇恨冲昏头脑,令夷男心中沮丧万分。
  就在这时,乙失钵走出了大帐,脸上的狰狞已不再,表情变得十分平静,“我要亲自去一趟大利城,要回刺铎的尸首。”


卷六 葡萄美酒夜光杯 第七章 大利望族
  次日,杨元庆天不亮便起床练刀了,在寒冷的季节里,这种早起无疑是对意志的一种巨大考验,但对于他,冬天才是他最适应的季节,从小在冰河内的训练使他耐寒能力要远远高于平常人。
  不过今天杨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练刀一个时辰,他有心事,只练刀一刻钟,他便将刀丢掉了。
  他快步走进了另一座小院,这出尘住的小院,天还没有亮,夜色依然笼罩着小院,院子里非常安静,隐隐可以听见出尘从房间内传来的咳嗽声,杨元庆放轻了脚步,心也跟着揪紧了。
  一个练武者不容易生病,可一旦生病,便是一件大事,尽管杨元庆一直很担心她能否适应大利城的严寒?如果换成后世的标准,就是零下三十度的寒冷,但他依旧抱有一丝侥幸,她是练武者,或许抵抗力要比常人强。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前晚露营时有点受凉感冒,但到了昨晚,出尘的感冒竟变成了肺炎,长期在南方衡山生活的她还是无法适应大利城的严寒。
  杨元庆也感受到了,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任何一年都要冷。
  “元庆,是你吗?”
  尽管杨元庆的脚步很低,还是被出尘听见了。
  “是我,我来看看你。”
  “你进来吧!”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令人心都揪紧。
  杨元庆推门走进房间,房间里点着火盆,炭火快要熄灭了,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房间里寒意森森,这是新造的房子,房间里没有人气,空空荡荡,显得比较单薄。
  出尘躺在床榻上,身子盖着厚厚的被褥,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眼睛里没有了神采,容颜显得有些憔悴,杨元庆坐在她床榻旁,握住了她的手,手柔软而削瘦。
  她强颜笑道:“师傅说不要随意杀人,杀戮过多会生一场大病,被师傅说对了。”
  “不是,和杀人无关。”
  杨元庆歉疚地叹口气道:“是我不该带你来这里,这里太冷了,你不适应。”
  “没有啊!你看绿茶不是好好的,她比我瘦小的多,却没事,我可没那么娇气。”
  “她是延州人,延州也是很寒冷,她适应了,而你是南方人,这几年又一直生活在衡山,出尘,你和她不一样。”
  “元庆哥哥,你叫我什么?”她有些撒娇地甩甩杨元庆的手。
  “你不愿意我再叫你妞妞,那我就叫你出尘。”杨元庆摸摸她额头,感到入手滚烫。
  “不行,我要去给你找医生,不能再耽误了。”
  杨元庆站起身便向外走去,肺炎在后世不是什么大病,可这是隋朝,肺炎不及时治可是会夺人性命。
  “元庆,你那练功的丹药给我吃一颗,或许身体能暖和一点。”
  一句话提醒了杨元庆,他摸出一颗丹药,想了想,又掰开一半放入她口中,“你体质不合适这丹药,只有给你吃半颗,还是找医生开药方。”
  杨元庆又给她房间里火盆的碳加满,便快步走出房间,却迎面遇到小丫鬟绿茶,她惊惶道:“公子,我睡过头,忘记给姑娘火盆加碳了。”
  “我已经加过了,等会儿替她把窗子打开透透气,烧碳不通风会中毒的。”
  “嗯!”绿茶答应一声,正要进去,杨元庆又叫住了她,“绿茶,大利城有医生吗?”
  他记得以前没有,都是找军医,但军医看病很不细致,现在增加了很多店铺,说不定有药店了。
  “有一家济世堂药房,离这里不远,在长安街上,往西走百步便能看见,里面的医生也是我们延州人,大家都叫他董神医。”
  杨元庆点点头便快步离开后宅。
  此时天还没有亮,大街上寒冷异常,让人感到仿佛骨头都要冻裂了,大街上没有一个人,连只狗也没有,远处隐隐听见有更夫的梆子声,杨元庆这才感到他确实需要买几个仆人了,家人生病,也可以让管家之类地去找找医生,而不用他这个堂堂的县令亲自跑去找医生,或者安排几个亲兵也行。
  他转到长安街,快步走了一段路,果然看见一家药铺,挂一个‘药‘字旗幡,店铺大门上方有一个横匾:‘济世堂’三个字,刺史某某题字。
  他走上前用力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从屋内一片光亮透出。
  “你也是看病吗?”一个小药童问道。
  杨元庆点点头,“我家有病人,很急!”
  “可是我师傅刚刚去了徐判官家,他家也有急病,上门来请走师傅了!”
  杨元庆一怔,‘徐判官家,’这是谁?大利城可没有什么判官。
  杨元庆心中着急,一把将药童从店堂拉了出来,“小哥,我家有急病人,你带我去找你师傅,我会重重感谢你。”
  说完,他摸出一把钱塞给小药童,小药童有点愣住,他当了一个月药童,还从来没有人塞钱给他,他心中迅速估计,至少是两吊钱,两吊钱可以在大利城买只羊了。
  他心花怒发,答应一声,又回头给看药铺人说了一声,便带着杨元庆向西而去。
  “小哥,徐判官是谁?”
  “他是我们大利城的第一大户,两个月前迁来,听说在原州当过判官,大家都称他徐判官,公认是我们大利县第一望族。”
  杨元庆有些哭笑不得,这门阀之风当真是无孔不入,昨天才和杜如晦说大利县不可能有名望之族,这一转眼就来一个。
  徐判官家在原州街,大约走了一刻钟,药童指着远处一座宅子道:“到了,那里就是。”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估计是用来接医生的,这还是杨元庆在大利城看到的第一辆马车,这家人是有点派头。
  门是朱漆大门,飘散着油漆味儿,这也是一座新造的府邸,杨元庆离开大利城也只有大半年,可变化却相当大,这和朝廷正式将大利城升级为县有关,整个内城扩大了两倍,修了很多大宅子,人口也在这半年来急剧增长,让他竟感到有点陌生。
  药童上前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走出来一名中年男子,打扮像管家模样,他傲慢地看了一眼杨元庆,“你们找谁?”
  “我找我师傅,他不是这里来看病了,我们这边还有一名急病人。”
  原来也是来找董医生看病,居然找上门了,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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