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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澈心中几分感动,又有几分酸涩。敛了神思,希澈唤喜本至桌前道:“今曰是韩庚王爷的忌曰,纵无三牲祭礼,总要备下薄酒一杯。我写了份祭文,一会儿你生起火来,我们一起烧给他去。”
喜本拿起文稿,才读了几句,泪已流满了脸:“身被风尘,心若灵台。君投木桃,余无赤李。此身既污,此心无寄。生负君情,死全君义……”
一文读罢,喜本已泪流满面:“公子果然锦心绣口,王爷若地下有知,一定也无憾了!”
想到韩庚,希澈叹了一声:“想我希澈一生只为我爱的人奔命,到头来却终于惨遭辜负。韩庚兄长待我情深义重,以金玉之躯换了我这营苟之命,此生无以为报,只待来世,希澈再与兄长尽续前缘……”
听他将来生托付给王爷,喜本心里一阵欣慰也一阵失落。见喜本哭得委屈,希澈道:“喜本莫太悲伤了,王爷也必不愿见你这样的。其实王爷将你留给了我,已经对我太大的恩典,有喜本相伴,这俗世再冷,我也有力气走下去了。”
“公子的文写得真好,喜本只是羡慕王爷能得公子词句,也是替王爷高兴呢。”
“呵呵,这有何难,等小喜本出嫁时,我给你写老长的一篇贺文,权当是贺礼好不好?”
“我……我才不要出嫁!”喜本羞道。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并不是没想过嫁人,只是满眼满心都是这俊美绝伦的身影,哪里还容得下其他凡人。沉了片刻,喜本道:“喜本不敢奢望公子为喜本写下只言片语,但喜本却甚想要公子一缕青丝……”
希澈轻咬薄唇,青丝,情思,他已看遍繁华,又怎么会不懂这些。沉吟片刻,希澈回手拿起墙上的镇宅短剑,手起剑落,一缕青丝纠结而落。
将手中发丝递给对面的女孩,希澈道:“喜本待我这样好,想要一缕头发,这又有何难?”
喜本呆立在那,青丝在手中柔柔而握,只是已断了生机。
主仆二人才祭奠了韩庚,老鸨就走了上来:“希澈啊,王大人要你陪酒,你收拾一下过去吧。”希澈呆立在那,喜本的眼中也闪出了疼痛的神情。
见老鸨走远了,喜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公子,这是有天王爷妃子的老家人送给您的信,好像非常重要。”
希澈接过信来:“有天王爷的妃子?她不是因为不守妇道被斩首了么?唉,韩庚王爷被那奸人所害,东海王爷和赫在王爷又战死沙场,如今,红襄上下尽已凋零,只剩那奸人和有天王爷了。前些时听说有天王爷身子不好到他府上养病,这一算也有月余,人却再没了消息……”说着,已经将信上火漆去掉,抽出信纸,一页凌乱苍劲的字迹登时跃入眼帘。
希澈面上逐渐现出怒气,终于拍案而起:“沈昌珉!你怎能如此阴毒!”
喜本接信一看,也倒抽一口冷气,抬头道:“有天王爷似已抱了必死之心,公子有何打算?”
“关键时刻,王爷竟以性命相托,想不到,想不到啊……”希澈眼中竟微然发红。
“公子,有什么想不到的,你只会委屈自己,从来都只念着别人的,有天王爷心中对那人的感情,喜本纵是个小小丫头,也依稀能明白的。他不仅是将性命相托了,而且,他将比他命还重要的那人也托付给公子了,若不是公子人品令人折服,有天王爷又岂会冒此大险!”
“呵呵,这世上到底还有人明白我希澈啊……”希澈将信在火上烧了,转脸对喜本道,“既然蒙有天王爷瞧得起,受人之托,自当终人之事。”
“我说希澈,你到底什么时候去陪酒啊?”老鸨的声音传来,希澈平静地走上去,道:“你算算还有多少人我才能离开这里。”
“怎么?你想着离开了么?你来这一年,所接的客人都在这里。”说着自袖拢中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道:“软磨硬泡才让你接了这几个,还差得远呢……”
“我是问你还差多少。”
“六七十个吧……”
“什么?”希澈的眼神锐利起来。
“哦……五十!五十行了吧,我吃些亏,你接五十个客人,我利马就送你走!”看着老鸨的脸,喜本心中一颤,如仙子般圣洁的公子竟要去给那些人随便糟蹋了吗?没想到希澈却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五十就五十,这之后,要转去的地方可要由着我挑!”老鸨的嘴角闪出阴森的笑容,希澈无力地跟在后面,喜本眼中已蓄满了泪,希澈竟回头来冲她微微一笑……
看着希澈远去的身影,喜本终于哭出了声:“公子……公子……你的心里为什么总是怀着别人,却从来没有你自己……”
深秋冷宫,残灯如豆。
俊秀坐在床边,守护着心中的仙子。在中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他已经不再年轻,熬过这季寒冬,就满三十岁了。过分苍白的容颜依旧绝美无比,眼睛下面明显的暗影让人看了揪心。俊秀暗道:“你干什么生得这样美,你命中注定地要与那些人纠缠不清吧。我纵使再怎么努力,也依旧无法将你护住呢……”眼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俊秀叹了一声。
在中缓缓张开眼睛,痴痴地看着俊秀,他好像没有完全从梦中醒来,喃喃地问:“我怎么又睡过去了……他来看我了么……”
俊秀摇了摇头。
在中的眼神黯淡了,口中道:“他若是来看我,你可记得叫醒我,千万要叫醒我……”话未说完,人就又昏睡过去。
巳时都已经过了,在中才真正清醒过来,捂着胸口闷闷地咳了两声,俊秀忙端过水来,在中喝了两口,嗓子里舒服了些。
在中起床洗漱了,喝了点肉沫粥,俊秀又特意给他要了一碗鸡蛋羹,在中只想吃些小菜,但看着俊秀期盼的眼神,还是将鸡蛋羹勉强吃了。见他吃下了,俊秀舒了口气。
在中望着门外,一丝轻叹流泻出来:“两个来月了,他娶了亲,就再不来看我了。”
俊秀默默地收拾了碗筷,没有答茬。
在中仿佛并不在意俊秀的反应,只是自言自语道:“我真没骨气呢,还是想他想得不行。”
俊秀终于停下手里的活,愣愣地看着在中。
在中的眼睛泛红了,他最近老是这样,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可是却不见眼泪流出:“我没多少时间了,我挺自私的呢,想在死前能跟他在一起,我也知道这样对不起瑟琪,所以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去找他。”
“你怎么那么傻呢……”俊秀见他已至如此境地仍然对允浩无法忘情,不禁又气又怜。
“我是傻啊……俊秀,你陪我去找他吧,我以为他若心里有了别人,没有我了,我也不会再爱他,可是……我还是放不下啊!”
看着他的样子,俊秀也心软了:“我陪你去吧,既然想和好,见了他就别再赌气,好好跟他说说,他应该还顾念着你的。”
想到要见允浩,在中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穿得平平整整的。
走出房门,只见天高云淡,在中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沐浴更衣去赴有天之约。那一次也是这样惴惴,也是这样期待,然而结果却是心碎满地,无法收拾。想想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有天了,但那太过深重的伤害已经在在中心里结成了一个茧,只要碰触到就会疼痛,却已无暇分辨这疼痛里有多少爱恨,多少屈辱……
不知道怎么会想到这些不祥的事,在中有些沮丧,只希望这一次会有个圆满的结局,因为他脆弱的心早已经受不住任何挫折和伤害了。
俊秀跟在在中身后,只见他虽穿得不少却依旧显得单薄的身子穿梭于新枯枝叶之间,那种萧杀感觉让多情之人泫然欲泣。怎么就这样消瘦了呢,怎么就这样憔悴了呢,感情一事真的能让人为之生,为之死吗?而在中,还能撑多久呢?
从冷宫走到允浩寝宫不到三里路,在中却微微有点喘,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不健康的晕红,一丝水气在在中眼中微然氤氲。情深而怯,在中走到允浩门前,却感觉自己没有力量提起手去敲他的门了。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却难吐一言,见了他可要说些什么呢……
“陛下,早朝辛苦了,臣妾早备下血燕盅,陛下先服了吧。”
在中一愣,这声音竟是瑟琪的。呵呵,难怪了,人都说娇妻美妾,这自是与自己不一样的。自己就是再怎么疼他,纵做得来这等体贴的事,也说不出这柔情的话啊。想到这,在中一阵自卑,他是个男人啊,生来就已经输了一着。听着里面浓情款曲,在中正迟愣着要不要进去,忽听瑟琪续道:“前儿我去看宝美姐姐了,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琢磨着,您这个月就把她娶了吧,也算得双喜临门了。”
“陛下同意了?那臣妾就着手去办了,这一次是立后大典,宝美姐姐是何等身份,与您是姑舅之亲,此番亲上加亲,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
在中已经石化当场了,才娶了两个月呢,这又要成亲了么?君王还真是无情又多情呢……心脏绞痛起来,在中紧紧地咬住了唇。眼看着在中的脸越来越白,俊秀就想拉了他回去,没想到屋里又一个炸雷劈了来:“臣妾想让陛下娶宝美姐姐也是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只因为臣妾喜得龙种,这段时间只怕无法好好侍奉陛下,陛下和宝美姐姐结为燕婉之好,也就不怪小金妃侍奉不周了……”
“嗯……”一股腥甜冲上喉咙,在中急忙用手去掩,摊开手来,已是一片刺眼的猩红。
“公子……”在中急忙回首止住俊秀的声音,轻声说道:“回去罢……”这一声回去说得甚为痛楚,以至于尾音都颤了。
急急地想转身逃走,在中却脚下一阵虚浮,险些跌倒了,屋里却传来允浩的声音:“你身怀六甲,就好生休息吧,莫再操心这些……”
在中的眼睛已经通红了,这样的温存体贴可何时才轮得上我呢?怪不得不再来看我了呢,原来,瑟琪已经怀了龙种么,我还何苦来自讨无趣啊……
主仆二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却没留意宝儿自廊柱后张望的眼睛。
俊秀一路搀扶着在中摇摇欲坠的身子,在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是进了这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