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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大叔似在布帘外面叫:“夫人你挺住,一定要挺住,用力!再用力!”
我也好象听见狐狸在厉声大叫:“所有的人都去烧水,快!”
不停有人在屋里进进出出送来热水,邓婆婆在屈大叔的指挥下将我双腿撑开。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她在哭:“不行啊,夫人快不行了,孩子出不来,怎么办?!”
屈大叔在外面也急得声音变了调:“不行!这样下去大人都有危险!”
我想我快要死了,只能无力地张嘴,孩子,原谅娘吧,娘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娘只能带着你,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我缓缓闭上眼,正想吁出最后一口气,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狠狠响起:“沈青瑶!你还欠我一个承诺,我现在命令你,一定要挺住,给我活下去!”
我似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这人竟然扼住了我的双臂,伏在我耳边,冷冷道:“沈窈娘,你不想报仇吗?不想看着姓江的和姓罗的那些贱 人一一得到报应吗?!凭什么他们做下的罪孽,要由你来承受?!”
报应?!
这世间有报应吗?如果真有,为什么会报应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会报应在孩子的身上?
烧吧。
烧吧。
心底的不甘与愤恨如潮水般涌上,我忽然尖叫,用尽所有的、最后的力气尖叫。尖叫声中,有一双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那般温暖,如铁一般坚定,不曾颤抖半分。
似有什么东西一滑,滑得我微微一挺,尖叫声哑在喉咙里…
彻底昏迷之前,我听见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伴着邓婆婆欣喜而嘶哑的叫声:“生了生了!生出来了!唉哟,是个小子…”
我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有了薄薄的晨熙。
我侧头,身边空空如也,惊得心里一哆嗦,正要挣扎着坐起,一只修长的手将我按住。我抬头,狐狸在向我微笑,他的声音虽然有丝疲倦,却十分轻柔:“大嫂别急,孩子睡着了。”
邓婆婆抱着个小襁褓过来,笑眯眯,轻声道:“夫人快看,虽然是早产,少寨主长得可结实了,也真乖,不吵不闹。”
我的唇在微微颤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身边的孩子便会消失不见。这是我的儿子,是我血脉相连、骨肉相亲的儿子…
啪,泪水滴落,正滴在孩子的脸上,他似是受了惊,嘤嘤啼哭。
我慌忙将他抱紧,正手足无措,邓婆婆抿嘴笑道:“只怕是饿了,夫人得赶紧喂奶才行。”
我忙要解开衣襟,却又停住,面颊发烫,望向一边坐着的狐狸。
狐狸似是在发呆,呆了许久才慌不迭地站起来,脸瞬时变得比晚霞还红,慌慌张张说了句:“我、我出去…”
待他出门,邓婆婆大笑,过来帮我解开衣襟。
孩子贪婪吸吮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如珍珠般掉落。
狐狸似乎还在门外,有野狼过来大声道:“六当家!”
“什么事?”
“江公子在议事堂,说有要事求见。”
“什么?!他上山了?”
“是,永嘉军驻扎在山下,江公子却一个人在鸡爪关外站了一夜,弟兄们请他进哨寨避雪,他也不肯。只说让我们不时来看看,若是大嫂已生,六当家这里不忙了,就请下去见他一面。有弟兄下去说大嫂生了,他就不听劝阻,执意要上山,说是一定要见六当家,有要事相商。弟兄们拦都拦不住…”
两个男人的碰撞
我在襁褓上轻拍的手慢慢停住。晨熙和积雪映得窗户闪着淡微的光,孩子红红的面容在这光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些朦胧。
狐狸在说:“走,去议事堂。”
可他似是刚走出几步,便有纷扰的脚步声蹬蹬踏上小木屋的走廊。
狐狸的声音透着十分的惊讶:“江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走,我们去议事堂谈”
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愿意听到的声音,似带着几分焦虑,自门外传进来:“听说贵寨少寨主出生了,文略特来拜会少寨主。”
狐狸在说:“大嫂和少寨主已经睡…”
江文略忽然大声喊道:“青瑶夫人,江文略求见。”
我被他这声大喊震得猛然抬头,身子也颤抖了一下,孩子一时没衔住,发出一阵尖锐的啼声。
门被猛然推开半扇,接着是“嘭嘭”数声,似有人在交手,过得一会,门又被猛然关紧。
孩子啼得更厉害了,我忙低头,重新让他衔上,他这才止了哭,满足地拼命吸吮。
门外,一阵寂静后,狐狸的声音很冷森:“江兄,你这是做什么?!”
江文略沉默了一会后,笑了一声,似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样子:“杜兄,我可是付出了惨重的伤亡,才带着永嘉军赶来支援的。”
狐狸也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江兄能够伸出援手,杜凤十分感激。但请江兄记住,这是我们当家大嫂的房间,男女有别,不能擅入。”
江文略仍然笑了笑,道:“杜兄,我之所以拼了命带人来支援鸡公寨,是因为我们上次定下的互助盟约。可我这次到了之后,忽然想起这个盟约好象缺了点什么,若不补上,永嘉军下次可不一定会按盟约行事。”
狐狸冷声道:“缺什么?”
江文略的声音有一种笃定的得意:“上次的盟约,是由杜兄具名代表鸡公寨的。可我竟然一时糊涂,忘了鸡公寨的当家大嫂是青瑶夫人,而现在,鸡公寨又有了少寨主。杜兄,这份盟约只有你一个人具名,怕是不行的了。”
狐狸仍然冷声道:“依江兄的意思,又当怎样?”
江文略道:“这份盟约,必得有青瑶夫人的具名,然后有你们少寨主的手印,我们永嘉军才会承认,也才会履行盟约!”
狐狸缓缓道:“若是没有大嫂的具名和少寨主的手印呢?”
江文略声音也冷了下来:“田公顺的人马还没有撤远,我想,如果知道我们两家盟约作废,永嘉军撤走,他会对鸡公山的风景十分地感兴趣!”
孩子似是吃得急了些,忽然啼哭。
他哭的声音让我十分心疼,忙低下头,轻拍着襁褓,低声哄道:“乖,噢,宝宝乖…”
门外的两人好象停了说话,直到孩子止了哭声,才听到狐狸重新开口:“江兄说的也在理。这样吧,江兄将盟约拿出来,我拿进去请大嫂具名并按上少寨主的手印。”
“不行。”江文略冷冷道:“盟约事关重大,关系到我们永嘉军和鸡公寨的存亡,我必得亲自看着青瑶夫人具名和少寨主按上手印才行。”
狐狸似是怒了,道:“江兄,你昨日也看见了,大嫂为了击鼓助威而动了胎气,导致早产,身体十分虚弱,不能下床。少寨主更是不足月,根本不能抱出来按什么手印。江兄岂不是强人所难…”
江文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显得有些得意:“看来文略就只有在鸡公寨叨扰一段时间,等青瑶夫人能下床,少寨主也度过危险期了,咱们再把盟约正式签好。正好田公顺的人马还没撤远,我和永嘉军在这里留着,也好让他不敢再打鸡公寨的主意。”
我全身一僵,江文略这是什么谋算?为什么一定要我在盟约上具名?他若留在鸡公寨,岂不是…
狐狸忽然哈哈笑了声,似乎恢复了冷静,说道:“也好,上次在永嘉,恰逢江兄大婚之喜,咱们没能抵足夜谈,这回可得好好切磋一下。只是寨中条件简陋,得麻烦江兄和我住一间房了。”
江文略大笑:“杜兄爽快,文略求之不得。”
江文略的笑声中,狐狸大喝道:“来人!”
老七竟然也一直在屋外,应声道:“六哥,什么事?”
狐狸道:“去调一百个弟兄来!”
老七应了声,不过一会,上百人的脚步声踏得木板咯咯响。狐狸的声音很大很清亮:“各位弟兄,大家昨天都看见大嫂舍命为我们击鼓助威了吧?!”
野狼们齐声道:“是!”
“大嫂为了我们而早产,少寨主的身体也十分虚弱,屈大叔说,大嫂和少寨主绝不能受一丁点的惊吓。大家把这里给保护好了,围紧些,连一只老鼠都不能放进去,以免吓到了大嫂,听见了吗?!”说到后面几句,狐狸已是厉声而喝。
野狼们的声音更大了:“是!”
孩子显然被这喝声吓到,又哇哇大哭。我正轻声哄着,忽听见江文略的声音在门外缓缓响起。
“夫…人,请…您…保…重。”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慢,又似含着特别汹涌的情绪,象潮水般向我迎面击来。
待门外所有声音都远去,孩子也慢慢止了哭啼,弱弱地哼了几声便睡着了。
邓婆婆推门进来,瑶瑶跟在后面,端着一碗粥。
邓婆婆关上门,拍着胸口道:“唉哟,可吓死我,那两位刚才怎么打起来了?那眼神,啧啧,都跟刀子一样…”
瑶瑶放下碗,走过来,脸上带着好奇、兴奋、激动的神情,痴望着我怀中的孩子,过了很久,轻声问道:“婶婶,我可以抱一抱弟弟吗?”
邓婆婆忙接过孩子,放在我身侧,对瑶瑶道:“瑶瑶乖,弟弟是早产儿,现在不能让你抱,等过段时间他长足了再让你抱。”
瑶瑶便守在床边,目不转瞬地看着。
我一边喝粥,一边听邓婆婆絮絮叨叨:“夫人,我这把年纪,昨天可是吓得最厉害的一回。您敲鼓时我吓得直哆嗦,您生不出来时我那个急啊,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着。我看,六当家也吓坏了,竟然…”
她这句话没有说完,我本也没在意,可喝着喝着忽觉不对劲,仔细一回想,一口气顺不过来,粥呛在喉咙里,剧烈咳嗽。
“沈青瑶!你还欠我一个承诺,我现在命令你,一定要挺住,给我活下去!”
“沈窈娘,你不想报仇吗?不想看着姓江的和姓罗的那些贱 人一一得到报应吗?!凭什么他们做下的罪孽,要由你来承受?!”
还有那双如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