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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步又把哨所推进到中国哨听的后面,切断中国哨所与主阵地联系。现在他们要推进第三步了,把中国士兵的哨所拔掉赶出去。这可是潜藏着最大危机的一步。蒂迈雅根据一生的作战经验认为:前两步中国忍让了,第三步绝不会忍让。积蓄已久的中国军队不但会打败他们的进攻,而且会趁势反击过来,消灭全部印方边境部队,甚至会趁势追击,攻估新德里。这是决定国家命运的时刻,他不能再沉默了。他自报奋勇参加了这次作战会议,又挺身而出陈述了一大通理由,然而,他除了从辛格中将那饱含同情的目光中得到些许安慰外,其它的都是漠然的冷眼和嘴角的蔑笑。他绝望了,喜马拉雅山不只是美丽的雪山女神,她还有两个恶魔的化身,一个是难近母,一个是时母,她们不仅相貌狰狞,而且性情残酷,全印度的婆罗多将毁在这两个恶魔的手中。不知是哪根神经的灵感,使他忽然想起长篇史诗《摩河婆罗多》中的这个传说。他两眼含着盈眶的泪水,缓缓站了起来,颤抖无助的手,无意间碰翻了茶杯,茶水溅到了考尔笔挺的军服上,考尔惊呼了一声,接着暴怒地搡了蒂迈雅一把,险些把老头子推个趔趄,愤愤地说:“老精怪,早下台了,还啰嗦什么,不知羞耻。”
蒂迈雅仿佛没有听到,呻吟着说:“部长先生,快从梦中醒来吧!中国军队并非不堪一击,也不会永不还手。想想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想想朝鲜战场上的美八军,想想刚附被镇压的西藏军队吧!我不想说,可我不能不说——中国军队要胜过我们百倍。”
这最后一句,激怒了在座的全体高级将领。顿时,椭圆形的会桌上响起一片责骂声:“你不配当军人!”
“浑蛋!”
“卖国贼!”
“滚出去!”
“滚!”
蒂迈雅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恳怜地望着梅农。
梅农只是眨动了一下厚眼皮,连头也未抬,挥挥手说:“你走吧,你确实老了。”
蒂迈雅用手背抹了抹老泪横流的脸,挪着颤巍巍的步伐,弯着沉重的腰脊,向外离去。
临近门口时,他忽然转过身,威风凛凛地大喝了一声:“狗崽子们,你们将一个个被抢毙。”
随着重重的一声门响,作战厅里沉寂下来,许久没有发言,蒂迈雅的预言,仿佛将在座的人心都冻僵了,凝固了,失去了灵动的活力。
许久,这沉默都未被打破。
忽然,作战厅里响起了一个悠长、平稳,时而还有起伏变化的鼾声。
国防部长梅农,旁若无人的伏在桌上睡着了。
这位动过一次脑手术的老人,尽管有爱打瞌睡的毛病,但是今天的会议,他似乎不该睡着,这是决定印度命运的会议,也是决定他命运的一个夜晚。
当两个格斗的巨人,拔出腰间锋利的剑,准备向对方的要害一刀捅去的时候,他却睡着了。
暴怒而又狂傲的考尔对着梅农的耳朵,大喊了一声:“继续讨论‘里窝那’计划。”
……
二
夜幕又笼罩了整个天庭,纷纷洒洒的细碎的雪花,从司雪女神的花蓝里抛落下来,清洗装扮着凡尘世界。
亘古至今的喜玛拉雅女神,仍稳坐在莲花座上,大睁着高洁、慧智的两眼,低首俯瞰着今世万物间的生息、眠服、争夺、厮斗。
她入定般地祈祷着,没有喜悦、没有哀伤,没有警世的劝慰,也没有慈怜的叹息。一任周身洁白的雪衣上,又披上一层崭新的羽纱。
她并不寂寞,在她裙裾的两侧,有两条千年古道。一条由西藏的霍炉,达旺,到提斯浦尔进入印度,另一条是从新疆的和田,翻越葱岭塔格拉山口,进入这个山脚下的佛国。每年的7至9月,这两条古商道上白日牦铃叮叮,夜晚篝火点点,牦牛上驮着一宗宗货物,旅人扯开喉咙,高亢着动听的山歌,如蚂蚁般,在山脚下爬过来,爬过去。有时,也不乏怖道的高僧,取经的和尚从这儿经过。一千五百多年前,唐朝一个叫陈玄奘的和尚,就是从西边这条古道过去,在烂陀寺颂经五年,到各法地传经十二年,然后又从这儿回去的。
陈玄奘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前后僧徒往天竺者,首自法显、法勇,终于道邃、道生,相继中途一十七返,取其通言华梵,妙达文荃,扬导国风,开悟邪正,莫高玄奘焉?”
这是什么声音,低沉、暗垭、粗重而又恐悸。
夜幕里,一个个“小甲虫”正沿着雪山女神垂在前胸的手臂颤颤的蠕动。她猜悟到了,这是坦克,当今尘世的杀人武器,它有钢铁的外衣,坚硬过铸塑自己躯体的岩石,它能喷射致人死命的炸弹,将现世的万灵之长送往另一个世界。
它后面跟着一列列的士兵,都是吸吮着自己的乳汁长大的生灵。他们背着杀人的凶器,正兴高采烈的走过来。好象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崎岖的山路,能变得再陡峭、再狭窄些吗?让他们走得慢些、再慢些。
天庭飘落的雪花,能洒得浓些、再浓烈些吗?让他们被热血激昏的头脑清凉下来。
他们还在急急地行走。
知道吗?你们是在去赶赴一场生死宴会.结局只有一个——杀人或被杀。
喜玛拉雅女神睁开穷通千年的慧眼,看到了割断的血管流淌着血的浓浆,洞穿的胸膛喷溅着血的雨滴,迸飞的弹片撕裂开血的肉体,……晶莹的雪岭被污血浸塌了,洁白的羽衣被浓烟灸黑了,无数的死之幽灵在空中飘荡、浮游,苦痛的呻吟和怨毒的诅咒充斥宇宙。
死神在颠狂地舞蹈。
两边都是可爱的子民,该庇护哪一方呢?
女神的慧眼酸楚地合上了。
也许,在法轮上,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劫难。
三
在喜玛拉雅山脉的千百条峡谷中,克节朗山谷也许是最美丽的一个了。
每年春夏,冰山上的积雪融化,顺着脊坡流下来,汇成清澈奔腾的克节朗河。受南季风的影响,河边草木葱茂,百鸟啁啾。沁绿的草坪上,几十种野花,随着气候的演变,霓虹灯般调换着绚丽的色彩。逗引得千姿百态的蝴蝶,在这儿翩跹飞舞。
这是一个未染红尘的神话世界。
此刻,中国士兵吴元明跨过克节朗河的择绕桥,来到桥西哨位上,正守护着这块原始的圣地。
他今年二十二岁,四川江津县人,在这儿站岗已经一年多了。
他由衷地喜爱这个地方。
这儿莫不是家乡的再造吧!瞧,那涂满绿彩的石壁,不就是家乡的翠屏山嘛?哨位旁那片青葱的毛竹,正是儿时和小伙伴们捉迷藏的游乐场呀!
还有那熟悉的长长短短的知了的鸣唱;
还有那闻惯了的草木泥土的青涩的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这儿的山大都戴着顶白帽子,一年四季总也不摘。指导员说,那白绿相间的地方是雪线。
它不热吗?每年暑季,吴元明一下岗,就爱脱掉衣服,浸到克节朗河里。这水冰冷、清澈,—会儿就能凉透肺腑。茶道上说:雪水沏茶是上上品,甩克节朗河的水冲茶,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好的。自己在里面洗澡?是不是太可惜了。
这些天,他不那么悠闲了。印军的飞机,时常在头上转,树林里,也不时闪露出一张张长满大胡子的脸。前天,他们居然围着桥头,修了三个地堡。他们要抢估这块地方吗?吴元明的心缩紧了。
在这儿站岗,无疑是站在狼群之中了。
他不怕,他是***员了。再说,后边有主阵地,翠屏山后面(他愿意这样叫),家乡的父老姐妹都在看着他。
果然,上岗不一会儿,印军从一个个地堡里钻出来了,摆手、叫喊、端起枪做射击状。可是吴元明不理睬他们。
一个布巾缠头,黑纱裹须的军官,带着三十多名士兵,端着机枪、冲锋枪和上了刺刀的步枪,一步步逼了过来。
二十米。十米。六米。
他们想干什么?吴元明心里有点发毛,端冲锋枪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能退,一步不能退,这是哨位,祖国的领土,死也不能退。
打死我可以,我这扳机一搂,就是倒不了,也能赚他们十个八个。可千万不能当俘虏。不能给家乡人丢睑。
印军停住了,印军官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一个铁塔般的大个头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走到他跟前。刺刀的尖刃离吴元明的胸瞠只有一厘米。
这家伙个头太大了。吴元明只好把冲锋枪口上移,对准大个子兵的胸瞠,紧握板机的手里满是汗水。
双方的目光在对峙。
四只眼睛,便是四柄利剑,在突刺、撞击、劈杀……
这是胆的角斗,
这是力的抗衡;
这是信仰与荣誉的竞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大个子兵的目光由狰狞、凶厉,逐渐变得犹疑、怯懦了,目光的正锋,避开了直接的对刺,缓缓下移,最后凝注在黑洞洞的枪口和吴元明紧扣板机的食指上。
吴元明的心坦然了,嘴角浮起一层蔑笑。
敌人的意志垮了。
果然,大个子兵持枪的双手开始颤抖,渐渐地,门板样宽厚的躯体竟打摆子般哆嗦起来。
上来两个印度兵,把他架了下去。他已经不会走了。
印军官恼羞成怒,一挥手,又上来一个。
这一个块头也不小,谁知更是个草包,刚上来胳膊就发麻,只好由双手端枪变成单臂挟枪,两手轮替着甩来甩去。
于是换上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吴元明如钢浇铁铸的一般,一动不动。
印军官亲自出马了。
后面三挺轻机枪张开支架,抬起枪托。
二十多个士兵“哗啦”围了上来,将吴元明困在中心。
刺刀十层层、一叠叠的布满脸盘、胸膛、肩胛、后背……
有一把刺刀竟对准他的眸子。
阳光下,钢刺的光波晃动得难以睁眼,眼睫毛都感觉得到森森的寒气。
总共二十四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