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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不善与人争辩,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心中难过,抿了唇不再理他,要走,他却不让,索性下马。
萧戟哪里能让他走?翻身下马,一把拉住了他手臂。侧过头,见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愈发苍白了,心中后悔非常!但现在若软下声气,少卿这个从不爱惜身子的人更放肆了。眼眸一转,口气依旧冷冷,“大将军不该走,要走,也是我走!”转身,作势决绝。
少卿声音低沉,“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明白!”
萧戟顿住脚步,身体绷得笔直,“是啊,我明白!但我为什么生气,你难道不明白么?”
少卿沉默,铁甲铮铮,走到萧戟身旁。萧戟一脸漠然,看着天边的浮云,眼眶泛着微微的红。少卿又是感动又是酸涩,有这么个好兄弟,这一生也没有白活了。低声下气,“是我错了!”
萧戟回转颜色,似笑非笑,“少卿让我这么生气,只认一声错就行了?”
少卿含笑,“那你要我怎样?”
萧戟微微一笑,当着少卿的面,高声让侍卫把披风拿来,“以后我说的话,你可要听!”
少卿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你要我打家劫舍,我也去么。
萧戟心机深沉,少卿眸光只是一动,他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了。此时侍卫将披风拿了过来,萧戟接过,亲手给少卿系上。两人只相距不到一寸,萧戟一边数着少卿长长的睫毛,一边轻轻的笑:“少卿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打家劫舍的事,嘻嘻,即便你想要做,也做不来的!”
少卿被他说中心思,脸顿时红了。
萧戟让人将马车赶过来,一脸你不答应我就把你扔上马车的神色,“这件事也不难,这一百里路程,将军只要待在马车里养伤,旁的事一概不用管!”
少卿无奈,只得上了马车。也不知萧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弄来了厚厚的褥子垫子,无论是躺着还是靠着,都舒服的很。掀开帘子,就见萧戟骑着马,正指挥士兵重新列队。呜呜的号角声,催得少卿心里痒痒的,刚想下车,一个清秀的少年掀开帘子进来,挡在门口。口中只说,将军让小人来服侍元帅。少卿气结!
车轮滚动,那少年安安静静,服侍少卿脱了盔甲,又清洗了伤口。车厢内很安静,放在小几上的汤药发着甘甘的药香,车外马蹄踏着白雪,让人昏昏欲睡。朦胧之间,少卿听到有人说话,声音低沉,心头莫名跳了一跳,睁开眼,朦胧的眸光中看到一抹摇曳的明黄|色。
坐了起来,扯动伤口,针扎一样的疼。
“身上有伤,还起得这么急。”一人扶住他,只见到黑沉沉的盔甲。“吃了药了么?这伤也拖得太久了。”萧戟皱眉。
“你不在前面领兵,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就担心那些兵!”萧戟见少卿眉间有怒色,忙敛了嘻笑,“放心,快到京城了,能出什么事……”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前面烟尘滚滚,当先几匹白马急驰过来!
第三十章
萧戟冷哼,“我方才说了什么,即使你没有在前头骑马迎接,皇上也必定派人来。”说罢摔了帘子,转过眸子,脸上已没了方才的嘲讽,神色温柔万分,“你身上有伤,坐着别动,我去接旨。”
少卿哪里肯听他的,整了衣冠,不顾萧戟反对硬是下了车。
萧戟看得不错,当先一人正是李福海。李福海手上捧了圣旨,一路快马加鞭,短短一百里的路程,身子几乎被颠簸得散了架。好容易看到军队,极目望去,却看不到那温和的淡蓝色的身影,不由焦急!
他不敢再想下去,再顾不得姿态仪容,高高扬了马鞭,将好好的一头白马抽得鲜血淋漓,终于到了军前,见到了跪在地上的温润的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定定看着他,跪倒在地的车骑将军,只看得到蓝色的头盔,见不到脸孔。即使没有见到,李福海闭了眼睛也能想象出来,原来不只是皇帝,就连他也开始怀念起那温和的人来。
要下马,腿很痛,身子很痛。只得让人扶了下来。勉强站着,宣读了圣旨。
读罢,将圣旨交到车骑将军手上,不经意碰上,那双手掌居然冷得像冰。
“将军身子不适?”李福海定定看着少卿,不敢漏过一点异样。
少卿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圣旨,封爵赏赐,未到京城,已经恩宠如此。
李福海很奇怪,皇上如此隆恩,就是三朝元老也没有过这样的殊荣,凭是什么样的人都该欢天喜地的,但车骑将军并不高兴,神色淡淡,一贯的温和,似乎皇上是赏赐他也好,是责罚他也好,全然不放在心上。李福海忽然明白为什么皇上对车骑将军如此不可捉摸了,愈是爱重,愈是求全责备;愈是无法亲近,愈是岌岌以求……
“多谢公公挂念,少卿并无不适。”少卿怔了一下,似乎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手中的圣旨并没有打开,他看的也不是圣旨中的封赏,他看的,只不过是那抹艳丽的明黄|色。只有见到那抹色彩的时候,波澜不惊的眸子才荡起浅浅涟漪。
少卿说的话,李福海一点也不信。他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军中,只有将军才能做马车。李福海悄悄看了看站在少卿旁边的人,一身的盔甲,自然也是将军了。那人的眼,让他想起了皇帝,明明一点也不像,皇帝的眼哪里有他那么张狂?李福海默默思索……无论如何,那人天生就该生活在血腥杀戮中的,那样的人,如何肯窝在四面密封的马车里?
不由得更担心少卿,走近了,才发觉他的唇几乎没有血色!“将军……”李福海笑了,“奴才果然是骑不惯马的,才那么一点路程,就已经连路都走不了了……不知军中是否有马车?”
“有的。”少卿和李福海极熟,听他这么说,想也不想便领着他来到马车前。
李福海正要上车,忽然顿住,几次要张嘴,又说不出什么话。百般无奈,看了少卿一眼,“将军,奴才有个不请之请,说了出来将军不要见怪。”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道:“奴才自小胆子就特别小,最怕一个人待着。现在到了军中,那些兵器上都是沾了血的,说句不中听的话,沾了血的兵器,最容易招来魑魅魍魉,奴才最怕的就是这种东西……若是将军能陪着奴才壮壮胆,就是再厉害的精怪,奴才也不怕了!”
少卿还以为是什么事才让李福海这么为难,原来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事。遂笑了,“这有什么,我陪着公公就是。只是军中马车窄小,比不得宫里。”一边说一边掀开帘子。
李福海上了车,“将军莫说这样的话,以前骑过马时,总羡慕别人能骑着高头大马,现在骑上了马,才知道那简直是受罪,至少我是再也受不了的。马车再不好,也总比骑马好吧!”
少卿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上了马车,随手落了帘子。
萧戟一直看着李福海,李福海肚子转的心思,能瞒过少卿,却瞒不过他。暗笑,这个奴才也算是机灵的,他骗少卿和他一起坐在马车里,那再好也不过了。但转念一想,这个奴才做什么这样关心少卿,只怕不单单是熟惯吧!
马车上浅绿色的帘子随风摇晃,萧戟静静站在那里,眼中波光闪动,比要化开的冰还冷。忽然笑了,转头,挥动手上令旗,大军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并五色军旗,向京城奔去。
马车摇晃,李福海看着案上已经没有不再温暖的药碗,“将军受伤了?”
少卿低低的道:“也没有什么,行军打仗的人,怎么能不受一点伤。公公怎么会到这里来,即便是宣旨,朝中也有礼官,莫非……宫中出了什么事?”
李福海暗笑,这句话转得也着实生硬了。“将军不必担心,皇上龙体康健,并没有什么事。”
少卿脸上一红,原来自己的心意还是被李福海听出来了。正要想什么借口把话题岔开,却听李福海叹了口气,
“将军只知道朝廷制度,却不知道人心。”李福海顿了一顿,声音低沉,“这几个月,奴才守在宫里,整夜整夜,就听到皇上衣衫悉簌,辗转反侧。奴才知道皇上担心前线战事,但奴才这样低贱的人,哪里能过问朝廷大事?唯一能为皇上做的,就是将送到宫里的军报早早呈递给皇上。果然皇上看到了军报,连手上正在看的折子也不顾了,立即接了过来,一边看一边舒了眉头,奴才在一旁看着,也为皇上欢喜,心想将军在前线应当打了胜仗的。但皇上看完了军报,忽然又生起气来,连丞相进宫来奏事,还被莫名排揎了一顿。那一天,嗯,就是将军凯旋拔营的那一天,皇上连午膳也没用,闷闷呆坐了半天。奴才要上前收拾落了满地的奏报,皇上却不让,还连连踢了奴才好几脚。唉,奴才真不明白皇上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了。”
少卿听完,思索一阵,已是明白。暗暗叹息,皇上又何必如此……
“兴许皇上心中另有烦恼。”面对李福海,少卿也只能这样回答。
“或许如此!”李福海看着少卿,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并没有再问下去,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水碧绿清澈,是皇上最喜爱的碧螺春,那时将军出征,皇上说,少卿喜欢碧螺春。“将军出征的几个月,朝廷发生了许多事。”李福海手中端着茶杯,没有喝。他等着少卿问,或许少卿问了,他就能说下去了。
但少卿没有问,两手垂在膝盖上,悄悄收紧。
李福海手指抚摸着杯缘,“这件事……是天大的好事。”李福海说得很慢,像一柄钝钝的刀,一下一下的磨着沉窒的空气,“将军……”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李福海猝不及防,茶水湿了一身。
“将军,京城到了!” 士兵飞马来报。
李福海起身,看着少卿出了马车,叹息,他终究没能把话说完!
第三十一章
城墙近在咫尺,少卿勒住坐骑,只带了贴身精锐迤逦进城。高大的朱红色城墙像一个巨人,少卿仰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