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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是百合香……”
侍女碰上一盒薰香,卫凝儿慢慢推开,“何必薰香,今晚皇上不会来的。”
侍女嘴唇动了动,似乎要问,但终究什么也没有问。卫凝儿看着她,见她要退开,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阵孤寂,轻轻拉住了,“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侍女扶她上榻,拢了被子,笑问:“娘娘要听什么?天晚了,娘娘有了身子,更须保重。”
卫凝儿怔怔抚着凸起的肚子,嘴角勾起的笑,温柔得让人辛酸,“就说说……尚未进宫前的事吧!”
这一晚,卫凝儿没有睡,侍女也知道贵妃并不是想听什么宫外的事,只不过这宫殿太空旷太冰冷了,有人陪着,便不会无端生出那许多梦魇来。其实在这宫里的人,又有哪个人不孤独寂寞呢?这一晚,卫凝儿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看着渐渐由深变浅的天色,宛如一尊雕塑。
沉沉的天终于退去黑色的外衣,朝阳从云后探出头来,轻巧的将蓝紫色的天绣上一道道红霞。但那红色并未透进温室殿,卫凝儿命人推开了窗,清晨的风很冷,将火盆里的余烬高高的扬了起来。余烬翩然落地时,沉闷的紫苑也发出了第一道声响。
钟鼓声,马蹄声,盔甲声!
“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卫凝儿侧了侧身子,静静看着窗外来往的人影。
“娘娘!”侍女从殿外快步而入,“皇上今日到上林苑狩猎。”
低低嗯了一声,坐起身来,自昨夜起,肚子便时时隐痛。“皇上和哪位大人一道去?”
侍女满脸喜色,“娘娘,皇上只和大将军一道去呢?允大将军使用天子弓箭,天下有谁有这个殊荣?”
卫凝儿笑了笑,“皇上今晚想必不回来了吧?”
侍女见她要起身,忙扶住了,“原来娘娘早就知道了,皇上说了,今晚要学那塞外驻军,在上林苑搭建帐篷,不回宫里了……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卫凝儿脸色苍白,一手支在榻上,一手用力按着肚子,下身雪白的被褥,已添了一缕暗红……
而此时的紫苑,却有一人比卫凝儿更震惊焦急。
灼灼烛火,刺目金砖,四周盔甲鲜明。
“你说,皇上去了哪里?”御史大夫阮酃真声音压得很低,就像一张绷得紧紧的弓,稍稍一动便分崩离析。
宣室首领太监王恩头垂得低低的,皇帝不让他说的话,他不敢说?哪怕眼前这个人是帝师!但对着那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王恩唇舌再油再滑,也不说不出一字。最终只能将头抵在地上,扣得地上金砖咚的响。
“皇上,去了上林苑?”阮酃真沉吟着,盯着王恩。
王恩怔了一怔,仍不敢抬头。
“你不说,我自然会问别人!”阮酃真冷笑一声,衣袖擦过王恩的肩,唬得他颤抖。“天子身系万民安危,延误了时日,你就是千古罪人,当诛九族!”
王恩脑中嗡的一声,连忙道:“回大人的话,皇上确是去了上林苑。”
“和谁!”
“大将军!”
“卫少卿?”阮酃真目光一跳,脚步霍霍,“都尉何在,速领五百禁卫,驰往上林苑!”顿了顿,看向王恩,“请公公亲带侍卫前往温室殿,保护贵妃。”目光炯炯,“不许放进一人,也不许放走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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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
冬天的风,带着一股凛冽的冷意,少卿东征西讨,自然不将这股冷意放在心上,但锦衣玉食惯了的九五之尊却禁受不住。见到皇帝被冻得发白的脸,少卿心疼不过,数次进言,恳请皇帝到銮驾内观猎,但便是这句话也触怒了皇帝。皇帝皱着眉头,狠狠瞪他一眼,当着他的面硬让人把马牵了过来,真像个孩子……少卿偏过了头,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以为皇帝没看到,却没想到皇帝眼这么尖,待到了林子,待到了只有两个人的林子,皇帝一把抢了他的马鞭,逼着他转过头来。
抿着唇,眼有恼意,“少卿胆敢取笑朕?”
少卿连称不敢,但嘴角仍忍不住弯了起来。
皇帝盯着他,挑了他下巴,恋恋的摩挲,“原来你还能当着朕的面笑!”
忽然惊觉这般姿势绝不是君臣所能有的,少卿连忙偏过头,皇帝猝不及防,手指顿在半空。可这喜怒无常的君主居然也不恼,温柔笑着,将马上弓箭递给了他。“朕的大将军,将那只鹿给朕射来。”
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鹿?
但少卿却知道身边的男人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何况这区区野鹿?果然前方灰影一闪。少卿眼眸一眯,松了弓弦,箭矢带着锐利的呼啸,直没野鹿脖颈。
“好!”皇帝大喝一声,扬了马鞭,纵马飞驰,“朕就不信,朕会输给你。”
两人纵马一路行来,只苦了沿途鹿群,蹄声踏踏,积雪飞扬。也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降下鹅毛大雪,一片片压了满枝满岭。
皇帝的马没有停,从山头逶迤而下,浅浅蹄印转眼便被落雪掩埋了去。白茫天地中只有他们两人。雪天雪地,连被人赶出的鹿也渐渐少了。好容易见到一只,少卿夹紧马肚,手搭弓弦。闪眼却见皇帝满脸志在必得,遂偏了准头,飕的一声,箭矢擦过野鹿,没入积雪。
皇帝一手抄了野鹿,嘴角勾起,似乎要笑,却猛然想到什么,那一点笑意顿时消散得失了踪影。直了身子,手弹弓弦,冷冷睨着少卿,“大将军的箭,不该失了准头!”话音未落,便将弓箭摔了,扬鞭上了山岗。
随后追来的李福海见少卿一人呆呆立在雪中,茫然不知所措,遂惴惴的问,“大将军,皇上因何事着恼?”
少卿苦笑,将地上的弓箭拾了起来,慢慢拂去上边积雪。
李福海左右顾盼,见皇帝一路挥鞭打马,端的迅疾如风,待上了山岗,却勒了缰绳,任由马儿慢慢的踱步,倒像在等着什么人。眼眸一转,心中已是明白。装一个苦脸,“大将军,劳您的驾,去和皇上禀报一句。奴才已在山下搭好了帐篷,皇上射到的猎物,也已烹煮妥当了!唉,奴才许久已没有骑马了,这山岗,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的……”
少卿如何明白李福海的心思,想也不想便应了,猛一提缰绳,飞马上了山岗。
“公公,是否摆驾迎接皇上?”
李福海瞪他一眼,“蠢才,皇上心里高兴着呢,何必你来搀合!”打个手势,一行人悄没声息的回了营寨,自去准备了。
因皇帝的一句话,营寨设在上林苑。雪已经小了,棉球儿似的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到火上,转瞬便化开了。天上没有星子,地上的篝火,却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红红的火舌张狂的舔着油光脆嫩的野鹿,一串串油脂从野鹿身上滑下,落在火里,又掀起一片红焰。
烤得最好的鹿肉自然是献给皇帝,李福海跪在皇帝案前,小心翼翼的用匕首为皇帝切着鹿肉。皇帝执箸尝了,点头道:“这鹿炙烧得好,给大将军送去。”
少卿偏身谢了,躲开皇帝盎有深意的目光,只想亏了列为朝臣没有跟来,否则如此毫无估计的示恩,真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酒至半酣,皇帝又命献上歌舞。上林苑的歌曲,不同紫苑,均是鼓舞剑舞,满是杀伐子气。少卿心有所感,猎猎舞动的王旗,让他想起了宣阳城外遍地的血。转了眸子,见皇帝口唇带笑,以指扣桌,正听得入神。也难怪,如此煌煌大气,刚赢了一场大战的皇帝又怎会不欣喜。遂默默收回目光,越过舞动的剑,看向在野风中摇曳的树木。
不知过了多久,该是深夜了,海量如皇帝也禁不住,踉跄着由李福海扶入王帐。
少卿本没游猎的心思,见皇帝离了席,立时也起了身。召来侍卫,细细嘱咐一番。一切妥当后,仍不放心,踱到王帐外,犹豫半晌,终于挑了帘子。
帐内很黑,连蜡烛也没有点上,从帐外泻下的微光便是唯一的光亮。
少卿的身影被那光亮拉得瘦长,扭曲着投在地上。
忽然屏风后闪过一个黑影,少卿一惊,锵的一声抽了腰间宝剑,大喝,“谁!”
第四十八章
“你用朕赐给你的剑,指着朕的喉咙!”
那黑影,从帐后慢慢走了过来,两人之间隔着一座屏风。大理石的屏风,被磨得透明。那人再没有说话,但少卿知道那人在屏风后看着他。手中握着剑,忘了放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帐外的风呼呼的响,似乎天地之间只该有那种声响,屏风后那人的衣衫被风撩了起来,浅影重色,朦胧变幻。少卿觉得那风也侵入了他是四肢百骸,冷得僵直。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真切,什么都看不到了,反倒看得更清楚。帘子被风吹得一荡一荡,那朦胧的光也随之忽明忽亮,像被人拨弄的五弦琴。少卿的脚踩在琴上,他听到了一缕轻轻的风声,又像叹息,不敢想!不能想!眼睛盯着屏风,那黑影渐渐淡了,屏风圆润的边缘露出一方广袖,黑色的袖子,和黑暗融成了一体,像会游走的浓重的墨。
“你的手里还握着剑!”皇帝看着少卿手中的剑, 手指慢慢抚摸,“大将军,该握着剑。”少卿的手轻轻颤抖,剑光也轻轻颤动,从皇帝的额头,落到皇帝的眼。寒光,剑光……皇帝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盖过,“你用朕赐给你的剑,指着朕的喉咙!”
这是皇帝第二次说这句话!少卿睁大眸子,定定看着皇帝。手上一冷,猛然一惊,在战场上从不掉落的剑铿锵坠地。皇帝的手覆着他的手,挣脱不开,皇帝的手冷得像冰。
嘴唇抖动,讷讷的,终于像以往一样说出“不敢”二字。
皇帝笑了,拇指擦过他的唇,“什么不敢?别人不敢做的事,你卫少卿都敢做。这天下,有谁让朕恨不得,爱不得,只有你,卫少卿!”那三个字,真是嚼碎了再吐出来。
想要辩解什么,手却被皇帝用力一拉,僵直的膝盖承受不住,踉跄着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