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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呢,那人整张脸转过身来。
“啊!!!!又是你个双面男啊!!!!”
这里不是妖在吓人,这里只有人在吓妖!!!!
我拍着胸口,他转回脸去好一阵我才缓过劲来,“又是你啊!”
“我们见过?”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很舒服。
看吧,长得普通就是可怜,人家都记不住你。当然,长得如他般印象深刻也不好。
他仍然坐着没有起来,月光在斗笠上投下大片阴影,他丑陋的那半脸几乎看不见,我心宽了些,“你在钓鱼吗?”
“没有。”
“那你干嘛穿这一身?”我瞅瞅四周,确实没有鱼竿鱼篓之类的东西。
他没有回答我,反问道,“你要钓鱼?”
他的态度温和,我壮起胆坐着他美好的那边,一边小心防备他突然转脸,一边说,“是啊,我要钓这湖里的鱼。”
他没有再说话,我也无话可说,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坐在深入湖边的大石头上。
安静地过了一小会,他突然开始哼一首曲子,旋律十分简单,好像是很古早的音调,但是十分入耳,我便喜欢上了。他哼了一会,突然停下来。我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停了?”
他摇摇头没回答,我也没在意。
一会工夫他又继续哼着这旋律,我倒也喜欢。
到后来,我干脆躺下来,看着天上的月亮。
我觉得呆在他身边挺舒服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那感觉,就像是遇到了故人。只是不知道我和他这样就见过一次的,是不是也可以称为故人。
接着忍不住就想起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那次是有够混乱的,最后还是水遁逃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当时他身边那个精致的美人,“你身边那个美人呢?”
“哪个美人?”他停下来。
“就是我们上次见到的时候,你身边那个美人?”
他摇摇头,“不记得了。”
我这样的你忘记了就算了吧,那样的美人你都能忘啊?还是你身边时时都环绕着美人所以你不知道我的所指?
这个人居然能有这样的美人运?
我疑惑地看看他(在地上的影子)。
这男子慢悠悠地说,“你不是要鱼么?还不想法子?”
我躺在石头上看向他,当不看脸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还满好相处的,一时玩心大起,说,“有法子啊。只要你肯配合。”
“哦?”
“首先,把你的左脸向着水面,把鱼都色诱上来;然后,转成你的右脸向着水面,把浮起来的鱼都吓死;最后,我来捞死鱼。”说完,我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似乎也没生气,反而跟我一起笑了。
“我也有个法子,只要你也肯配合。”笑了一阵,他缓缓说。
“什么法子?”我支起身子。
他指指不远处那个拳头大的鹅卵石,“可以用那个石头,把你的头部以下慢慢碾磨成面条一样。碾出来呢,大概狗尾草形状就差不多了。然后把头扔到潭里,你要记得左右摇晃脑袋,这样大鱼很快就会上钩,然后我提着你的身体就把鱼钓起来了。”
我背上的那个寒毛啊,根根立!
娘咧,这是个虐待狂啊!
我尤其觉得,他的声音虽然柔柔的,但在说“慢慢碾磨”这四个字的时候,似乎狠狠强调了一下。
最最要命的是,他不但看出我的面团原型,甚至还看出我那自己都要忘记的狗尾草本体。
这,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15。
我这边心里七上八下,他却又回过头去不再理我,只是悠哉悠哉看着平静的水面。
不知该如何是好。留下来,又不知道干嘛,想走,又不知道去哪里。
犹豫中我已经坐下,不过是背对着他,以防不小心看到他的脸。
他还是哼唱着刚刚的曲子,我仔细听着,很怪,这旋律时断时续,低沉轻缓。但慢慢的,这一丝一缕的旋律却像是钻到我心里去了,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不舒坦的。
过了一会,他突然停了下来,我瞄了眼地上影子的行动,他取下斗笠放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我坐得离他极近,他一仰身,很自然地向我倾斜过来,背部轻轻抵在我背上,他的个头比我高,所以他很自然地依附着我的后脑勺放松他的脖颈。
几缕黑发顺风飘到我脸颊处,蹭得微微发痒,很是亲密。
他靠过来的姿势自然而然,似乎没什么不妥。何况在阴气四溢的寒潭边,隐隐传递的体温叫人舒服,我没有让开,任由他靠着。
身后人用脑袋蹭蹭我的后脑勺,说话了,“我说,你该不是专程来这里跟我背靠背的吧?”
呃。这一说,我才想起何筒和那鱼的问题。
照理说我是来这里抓鱼的。
可是这潭寒气逼人,隐隐黑气,怕是下去容易上来难。
我刚才畏畏缩缩看向湖里的样子,大约是被他收入眼底,“你要鱼来做什么?”
“救人。”我稍微解释了一下何筒的情况,当然我隐去了细节。
就着背对背的姿势,他用头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自私,太自私了。”
对,我也觉得不下水去捞多少有点那个,但是……
他大约也知道我摸不着头脑,道,“修道者有天劫一说。”
我跟不上他的思考回路,不论是人是妖,修道者到达一定限度,都会遇到生命危机的天劫,我当然知道。
他看我茫然的样子,又提示,“修道者的生死攸关就是天劫。你不下潭去是他的天劫。如果你下去,”他似乎也瞄了眼那四溢不祥之气的潭水,“怕是变成你的天劫了。抢人家的天劫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不好吧。”
我单单知道修行的大家都是谈天劫色变,使尽浑身解数避之唯恐不及,哪有抢天劫的说法。
“那可是天劫。”我嘀咕了声。
“你有没有听过谁不经修行就成仙的?”
“没。”
“那你有没有听过谁不经天劫就成仙的?”
“没。”
“这不结了,天劫=修行≈成仙,都是必备的过程。被你抢了去,人家怎么办?”
好一会,我都没能找回自己的舌头。
见我不吭身,他又用头敲敲我的后脑勺,“说话。”
我找不出话来说,闷了半天,来了句,“我是助人,助人为快乐之本。”
“自私,太自私了。”他又说。
又怎么了?我忍不住也用头敲了回去。
“助人为快乐之本,我当然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不过你要那么快乐来做什么?衬托这个世界的不幸么?再说助人,那人之外的呢?妖呢魔呢仙呢兽呢精怪呢?是不值得你助,还是你不肯助?”
我气闷,闭嘴了,再跟他说下去会颠覆我的价值观。
见我不吭气,他又用脑袋碰碰我,像是示好,我错开了去,不让他再敲。见状他更用力地靠在我背上,不让我逃开,改为用脑袋摩蹭我的,“有人聊天真好。”
我本不想理会他,可他这句话听起来很寂寞,我又不那么生气了。
隔了会,他说,“告诉你个好玩的事情,今天的月色很好。你看月影。”
我顺着他的话看去,水面平静,月亮圆圆倒影在上面,很像面碗里搁了半个卤蛋。
“好看么?”
我无言地点头。
“那你再看天上的月亮,怎么样?”
天上的月亮?我抬头看去,今晚几乎看不到星星,一抬眼就看到月亮,就像谁被剪掉的指甲盖一样弯弯地悬在天上。
“怎样?”
“还行。”我不知他的所指。
我们无言以对了好一会,他对我的沉默总算发表了点意见,“不觉得不妥?”
“什么不妥?”我愣愣地问了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天上的指甲盖和水里的卤蛋,这两样东西,好像很难单靠本体和倒影来解释。
连忙再看看天上,就是初一初二的弯月,银光皎洁,再看水里的倒影,明明就是十五十六的满月啊!
顾不上他,我趴在石头上向下看,又往天上看,又向下看。
天上天下,毫不对称!!!!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潭啊?真古怪!
“半月潭。”他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刚刚决定取的名,不错吧。我很喜欢取名字的。”
“哪里半月了?连天上的弯月映照到水里都是满月。”
“不不不,半月是十五天的意思。这潭水映照出的圆月影子,其实是月亮半个月后的样子。”他解释得挺带劲,“这个潭水,会映照出实体未来的模样,准确来说,半个月之后的模样。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大石头侧正是一株金桂,枝条斜探到湖面上,花朵金灿灿的密织深缀,夜风一过,香味袭来。
月光下,湖面确实也有桂枝清晰的倒影,只是花朵却稀松了,全不似这繁盛的桂树。
我不得不发表一点感想,“这什么怪玩意?”
“怪?这么好玩的东西。”他嗤嗤笑着,“你不觉得它很穿越么?”
。。。。。。
听不懂,算了,“这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你也能找到?”
他随口答道,“我才没这闲工夫,是一个很会找的人--”
话至此突然停住了,我有回头看看他为何卡壳的冲动,但终是想起可怕的半脸而没有回头。
过了半晌,他才又开口,语气仍然轻松,“是个好地方,对吧?”
他边说边走到我的身边,捡起刚刚放在地上的斗笠,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系带子的声音,从地上的阴影看来,他又戴上了斗笠。
我们一起又沉默了会,他十分柔和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你不好奇吗,半个月之后你是什么模样?”
有理啊。
我立刻趴在石头上探头看去,偏偏时间就是那么不巧,莫名阵风过来,水波稍微一荡,就啥也看不清了。
我扒得紧紧的,一眨也不眨地等待着水波平静下来。
奇怪的是,水波一层又是一层,完全没有要平息的意思,到了后来,干脆咕咕咕地翻水花,水泡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我倒是奇了,难道我十五天之后变水泡?
(群众:你以为你丫人鱼公主穿越了?)
正想着呢,水面突然隐约出现一个光点。
我凝神看去,光点缓慢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光芒中似乎有张脸,正对我笑得温暖暧昧。不由得探出身体眯起眼睛,想要努力分辨那越靠越近的脸是谁,但那脸却不再靠近水面,浮在水下一两尺的地方上上下下,好几次之后我终于分辨出了这是谁。
但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