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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何为言少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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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燕少千身至金州,闻人辛则夜探昭德殿。
  “陛下,辛败了。”不再是雨过天青色的锦袍,夜间的闻人辛永远是一身墨色的长衫,浅绣银丝,隐约可见罂粟花招摇着绽放。头上向来空无饰物,柔亮的长发用一根同色的锦带系着,直直的垂在身后,动起来的时候,荡漾着一种勾魂的美艳,摄魄且迷人。
  只是今夜的暗卫长,低垂着头,无颜面圣。
  “败给少千,情理之中,不必自责。”燕礼恭自是明白燕少千的能耐,一个辛再怎样也不是她的对手。
  “陛下知道,辛在意的不是这个。”妖艳的面孔扬起,站起身来,闻人辛走近燕礼恭。
  “朕也不在意。”不欲多说,燕礼恭觉得今夜的闻人辛与往日不同,那熟悉的轻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凝重。
  “辛有话要问陛下。”已经站到燕礼恭身侧,闻人辛紧蹙的蛾眉显示着即将到来的谈话绝不简单。
  燕礼恭转过脸,琥珀色的双眸里血丝隐隐而现,“说。”一个字,言简意赅。既然要问,不如一次让他问个明白,燕礼恭向来不愿做拖泥带水的事。
  “陛下后悔吗?”这五个字,字字忧愁,低声问出,却带了几分荡气回肠的味道。
  那双眸子没有躲避、没有闪烁,甚至眨都没眨,只是突然被放空了一般,什么都看不到,像个瞎子,空洞的嗓音低沉依旧:“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悔是悔的,只是悔的不是爱上那人,而是教他手中这天下生灵涂炭。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陛下低头吧,就算是为了大暨,也是该的。”闻人辛突然觉得许多话都说不出口了。
  “朕,不甘心。”在此时此刻面对这个男人,燕礼恭终究还是显出了深藏的脆弱。
  “陛下难道没有看到殿下的伤心吗?何必执着若此,两个人反目成仇、相看相厌,您就甘心吗?”美丽修长的手温柔地抚过燕礼恭的侧脸,这在从前,他是绝对不敢的。
  只今夜,从来坚若寒冰的融帝褪去了伤人的阴冷,变成一个十年前都不曾出现过的无措少年。
  “朕得不到,他越微人也别想!”琥珀色的眼睛重新闪烁,恨意显而易见。
  “那殿下呢?陛下不管了吗?天下呢?陛下也不要了?陛下,您不只是一个男人,您是大暨的主子啊!”他不敢提醒这个男人:他爱上的是燕少千,他的侄女,而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面对这样的问话,燕礼恭彷徨了。
  自那夜燕少千决然离去,他便坠入了这样的难题里,究竟该何去何从?

  第四十五章 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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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无所求

  这一声“攻!”听在燕礼恭的耳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仿若千军阵前那个人终于喊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如往常一般不冷不淡地抛来四个字:“三十七叔。”
  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眨眼的片刻,燕礼恭便见识到什么叫好战嗜杀:那雪亮的三尺青锋,刺、挥、收、转,每一剑的末尾都连着粘稠的鲜血,赤红的血珠子溅出五步之外,在虚无的空中连成一线,堪比纯粹的石榴石,颗颗红得发亮。
  她身下的白马驰骋在沙场上,无人可挡,并非是因为那马是什么稀世良驹,而是因为那马上的人,两条修长的腿夹紧了马肚,缰绳收放之间是一种缓急恰到好处的节奏,配合着剑锋挥动的方向,形成一块突破不了的气场。
  燕礼恭看得呆了,他知道这个女子文武双全,他知道这个女子可吟风弄月、亦可征战四方,但他不知道:当这个女子手执寒光四溢的弄影剑策马杀敌时,可以露出这样从容不迫的表情。
  他见过乾元殿上执剑而立不动如山的燕少千,见过昭德殿里抬腕研磨冷言对答的燕少千,见过爻园里谈笑风生把酒言欢的燕少千,甚至,他见过石榴树下醉舞寒剑的燕少千,飞花弄叶,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腾起回身之间,流光倾泻……却唯独不曾见过在荒芜沙场,策马扬鞭,睥睨间杀伐顿显,令三军望而生畏的燕少千。
  连身为融帝的燕礼恭临阵之际都被燕少千的气势所摄,庸碌凡人就更不用说了,济南府数十万兵马,得见燕少千之处皆是动弹不得,连逃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因此,凡燕少千所过之处:暨兵皆死,一剑封喉,无一例外,而其余众人,连同那飞射而来的弩箭没有可以近得了她三尺之内的。
  曾有人说地势之险,用的是这八个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燕少千便是肃军的一关,过得了她才有可能深入肃军内部,可摩呼罗迦号称力量之神,其威势又岂是凡人可敌?
  燕礼恭不会武功,只站在城楼上看着那女子一路浴血而来,墨色的天蚕华锦袍衣袂翩跹,身后断肢残尸,惨不忍睹,而他脑中想到的竟不是如何扭转战局,而是希望那人赶快攻上城楼来到他跟前,好让他细细地看上一看。
  但他又深深害怕与她四目相对,他害怕那对无情的慈悲目里流露出的冰冷,也害怕那双刻薄唇里吐露出的阴毒,是的,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燕礼恭害怕燕少千的恨与怨。
  他有时会念起自己的名字:礼恭,礼恭,礼恭情怯,这个词还真是巧,庙堂之上,朝廷之中,他谦恭礼让;然,回首处,想起那个人,早已麻木的心就似缺了一块,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正当他出神之际,燕少千已身至城门之下,众兵皆乱作一团,数百把弓弩齐齐朝向那墨衣白马的女子,闻人辛此时也已经到了城楼之上,一声令下,百箭齐发,见到这景状,燕礼恭猛然回神。
  少千!可此时就算是有心阻止也来不及了,黑压压的羽箭直射向城门下那人,躲得了一支两支,可决躲不过全部,燕少千必死无疑!燕礼恭想到这点,那琥珀色的双眼不忍地闭上了。
  然,下一瞬,一股热浪袭来,再次睁开眼,但见那数百支羽箭顷刻间化为灰烬,红莲业火正盛,白马不停蹄,墨衣仍翩跹,燕少千脚下一蹬,腾空跃起,双臂平展,踏空而来!
  鬼魅一般华丽的低音沉沉响起,宛若魔咒:“此等阵势也想教我摩呼罗迦束手就擒、顷刻毙命,闻人兄也太过轻敌!”
  闻人辛站在城楼入口早已说不出话来,只见劲装佩剑的燕少千悬在半空,身后巨蟒图腾鲜明、红莲业火烈烈,整个一团灼人双目,竟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景。
  燕少千也不管下面杀得血流成河,收了弄影剑,落到燕礼恭面前,一声冷笑,皮笑肉不笑,“三十七叔可考虑好了?”
  她依旧唤他作“三十七叔”,当真是连那一丝恨意都吝啬施舍,明明恨之入骨,却断然不屑道出,燕礼恭听得这一声“三十七叔”顿时一颗心从内凉到外,没有一处是暖的。
  怎么暖的起来呢?这四个字无非提醒着他的荒唐可笑,提醒着他霍乱纲常,“少千……”一声低唤,柔肠百结,褪去了帝王之威、天子之尊,只剩下卑微,“朕不是刻意而为。”
  那夜她离开时,连一个让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不曾问过他是否可解半月相。
  听到燕礼恭这话,燕少千哑然失笑:“不是刻意而为?那是什么?是不得不为?”那凌厉如刀的长眉斜飞入鬓,刺向的却是燕礼恭的心。
  “朕,的确是不得已。”这一句字字泣血,他已是找不到可以留下燕少千的办法,却不曾料想:不破不立的背后是破而不立。
  “那便怪不得少千了,大暨的江山必败无疑,三十七叔且准备着以死谢罪吧。”语焉凉薄,那句末的一睨,寒彻人心。
  事到如今,燕少千才不管什么得已不得已,既然燕礼恭还未心生悔意,那就只有等她破了长安城,再叫他一死以谢天下了。
  她哪里想到燕礼恭这一句不得已说的就是他心中的满满悔意,不然也不会有那一晚的一问:“死前见一见,不算过分吧?”他今日这一来,便是赴死了,圆的不过是见她一眼的愿。
  站在一旁的闻人辛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习惯性地将燕礼恭护在身后:“殿下言重了,陛下此次前来……”话未出口,便被燕礼恭一把推开,“朕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了?”
  话毕,重又将那琥珀色的眸子看向燕少千:“朕留不住你,也不打算留着你了,你随意吧。”低沉的嗓音不辨悲喜,琉璃样的眼光不辨哀乐。
  燕少千何等样的聪明,“也不打算留着你”显而易见地告知她:燕礼恭后悔了。紧接着燕礼恭沉沉的语音又传入耳中:“朕的天下,却容不得你随意。”
  此番言语,一人说来,两份意思,悔与不悔,但看听者的心思。然,燕少千一心只一个越微人,哪里顾得上燕礼恭的深意。
  “那好,三十七叔回长安等着少千便是!”容不得她随意吗?那就拭目以待吧,她倒想知道大暨的百万雄狮怎敌天命所归!
  杀不了燕礼恭,燕少千转身挥剑,百步之内皆是血溅当场,城下肃军一见主帅骁勇若此,无不振奋,虽是兵缺马少,却个个以一当十。
  济南府外,战火四起,百里之外仍见硝烟,众兵皆是壮士断腕般杀红了眼,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势。
  这一仗虽有燕少千的万夫莫敌,然肃军终是远道而来,疲乏异常,而济南府尽是东南七郡精英所聚,打得甚是艰辛,一天一夜鏖战,最后关头亦是由埋伏在城外的五万步兵,暗中潜渡护城河,奇袭北城门,才险胜暨军一筹。
  逼得燕礼恭打开济南府门,燕少千冷着脸将济南府守城唤来,只问了一句:“忠君,还是要活?”忠君就是死,要活就得做她燕少千的狗,牢牢地看住这济南府。
  这济南府城守的确是个忠君爱国的义士,可站在燕少千跟前,她冷光阴翳的无情一瞥令他自脊梁到头脑无一处不浸在冰里。
  “犹豫,便是要活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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