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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马夫!”陆奉天怒喝一声,一脚飞出,把马夫踹倒!
“呵呵,你小子不知揍过我几次,可这一脚最疼……奶奶的……”
马夫翻过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擦擦胸口的鞋印,擦一次没擦掉,又擦了一次,还是没有擦掉。胸口的血染了上去,想擦也擦不掉了。
男人把嘤嘤哭泣的娇柔妻子搂推怀中,面对地上,那口吐鲜血却面带微笑、伸手擦衣服的马夫,神色复杂到极点!
那匹名叫忘夫的马被牵了过来。
陆奉天头一昂,像是做下了什么最后的决定,把妻子推进刘婶的怀中,刷地抽出利剑,走到马匹身边。
马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马夫也在看着也。
手掌轻轻抚摸爱马的颈项,男人带着残酷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马夫。
马夫颤抖着嘴唇,只能微微吐出一个“不……”字。
“不--”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马夫整个身子飞扑而出。眼前一片血红,滚热的什么喷洒到身上,身体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上。
凄厉的马嘶萦绕在耳际,热血如泉般涌出,庞大的身体颓然倒地,一个硕大的马头骨碌碌的滚到面前。
众人惊呆,鸦雀无声。
像是有什么在脑中“绷”的一声断掉了,眼前的血红变成一片黑暗,马夫忽然咧嘴笑了笑。
看到他的笑容,不知怎的,陆奉天忽然捂住了心口。那里为什么会揪起来一样的痛?我没有后悔对不对?没有……这样做是对的,这样做,就可以彻底斩断一切!
我没有错!没有!陆奉天在心中大喊着,妄图掩盖过从心底最深处冒出的另一种呼声。
卞青仪看到丈夫冰冷的脸色,却莫名其妙的捂住胸口,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她的丈夫此时,心并不在她这儿。
也许一开始就不在她这儿……脑中突兀地冒出这样的念头,女人一下觉得周围冷飕飕的,不由自主靠近她的丈夫。
马夫笑着伸出颤抖的双手,把马头抱进怀中。他的嘴唇也在颤抖,像是在克制什么,又像是想发泄什么,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流着泪笑着。
马夫温柔的、小心的抚摸着那颗大大的脑袋,泪一滴滴,滴下。
那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似乎映出他眼中的不信和伤心--这是一双和他相同的眼睛。泪滴进马眼中,又从马眼中流了出来,看起来,就好像马儿也在流泪一样。
倾尽所有柔情般的,爱抚着这颗大脑袋,就好像在摸着断头的自己,周围的一切已经映不进眼中。所有的感情旋转着,沉淀又沉淀……
“嘿嘿……”马夫一下又一下断续的笑着。
亲昵的弹弹马儿的脑袋,马夫嘲笑道:“睁这么大眼睛做什么呢,睡不着么?呵呵,我也睡不着,每夜每夜……你在等谁呢,是不是也在等你心里头那个人?明知他不会来,还睁大了眼睛等啊等……不用等他了,我哄你睡觉好不好?睡吧,睡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有人从他身边走过,一个、两个、三个……直到院中再无一人。
“……你为什么还不睡?为什么……”
我又为什么还不能放弃?为什么?
为什么越想得到的,就越得不到……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而送上门的,却轻易的被人抛弃……哈!
也不知过了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陆将军的卧室中。
“奉天,你在想什么?”卞青仪想上前抚慰他。
“没什么,你去睡吧。”陆奉天头也不回。
“奉天……我们是夫妻,为什么要分房睡?”卞青仪忍不住问道。
世人只看到表面上陆奉天对她的关怀爱怜,可是谁又看过关起房门后,丈夫对她的冷淡态度?以为是那个人的关系,可是为什么现在那个人已经被她解决,她还是和她丈夫隔了不只一座山?
“让我们各有各的卧室不好么?青仪,我累了,你也早点歇息吧。”陆奉天暗示她可以离开了。
卞青仪笑的苦涩,“我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内阁闺秀,奉天,你在后悔对吗?你在后悔对那个人……”
“闭嘴!”陆奉天一拍桌面,腾地站起。“绿珠!进来扶夫人回房歇息!”男人对门外喝道。
“奉天,你不要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卞青仪终于夫了仪态。
深吸一口气,陆奉天露出笑容,摸摸妻子的脸,柔声道:“我没有忘。只是我今日心情不好,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么?嗯?听话。”
“奉天,我不是有意要跟你闹脾气,我只是……”
“梆梆梆!偏院走水了--快救火啊--”负责巡逻的家丁在外敲起梆子,急切的大喊。
“快来人救火啊!偏院走水了!”整个将军府顿时慌乱起来。
“砰!”陆奉天一把推开房门。
只见靠近西侧的偏院燃起了大火,熊熊火光很快就点燃了西边黑暗的天际。那火烧得如此快、如此烈,绝对不像是偶然失火的情形。
“马夫……不!马夫--”陆奉天几乎连想都没有想。
一声大叫,一道身影腾空,如风驰电闪,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奉天……奉天!你回来!”
府里的家丁还算训练有素,在管家陆大参的安排下,急忙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救火的行动。
“有没有人逃出来!”
“没有,啊,爷,您也来了。”管家连忙行礼。“这火不像是失火,倒像是……咳……有人有意纵火。
“爷,依小的看,这偏院是救不下来了,小的吩咐众人,尽量把四周地面浇湿、把易燃物都挪开,今天万幸没有风,只要等这偏院烧尽,也不用担心火会蔓延开。您看这样可好?”
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从火场中传来。
“那匹马大概已经被烤熟了……”有人小声嘀咕。
“是呀,不知道那个兔二爷是不是也被烤熟了。嘻嘻!”
管家偷偷瞄了陆奉天一眼,这一瞄,顿时把他吓得打了个寒颤。
离二月初二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座被烧尽的偏院,如今也已变成花园的一部分。陆奉天在偏院的某个角落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二月底,三皇子因刺杀太子不遂,被贬为平民,流放荒原。
三月初,大皇子逼宫不成,被赐死。
四月,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国号崇元。陆奉天收回兵符,被封为正一品护国大将军。剔威大将军告老还乡,其兵权一半被皇帝收回,一半被赐予陆奉天。
陆奉天风头之健,一时甚至赛过两朝元老的宰相卞腾云。不用说,逢迎拍马、妒恨心嫉之人亦随之大增。
陆奉天很聪明,他虽年轻,却知道如何韬光养晦,避免锋芒过盛,偶尔做些不伤大雅的傻事、笨事,却绝不做错事,让刚登基、想要大清君侧的皇帝放心。
陆奉天明白,古来成功的皇帝有两种,一种是自己睿智如海,一手掌控朝中大权;一种是在朝中,故意培植出两股相差不多的势力,让他们互相牵制。
而太子就是后者。
太子登基后,李家的势力必然会大大减弱,宰相的地位势力不变,那么太子就需要一股可以和卞腾云抗争的势力,但表面上又要维持微妙的平衡,作为宰相女婿的他,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只要他做到对太子忠心不二。
他先是让太子知道他的能力,比如对太子的忠心、办事能力强、嘴巴紧等方面。然后再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让太子知道他是个没有野心、不会有什么想挑战皇权有一番大作为的人。自然他的前程也就亨通无阻!
虽然现在的陆奉天,已是要什么有什么,就差能呼风唤雨,可是他私下的生活,并不如表面上光鲜。
首先他做噩梦,几乎每夜每夜的做。梦中,他总是能看到那人,血迹斑斑的抱着马头,听到那人口中的轻哼,闻到那股他死都忘不掉的烤肉味道。
其次,就是他身上突然冒出来的小块斑疮。
身上的斑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出来的,刚开始只有一小块,他也没在意,不痛不痒,涂了一点膏药就算。
后来变成了一小片,而且开始流黄水,看起来很恶心,他就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没多大关系,只是普通恶疮,给他配了方药,又给了自制的软膏。
可是,药喝了一个月也不见好,不但如此,到了五月,身上的斑疮已经爬满了整个背部,流出的黄水也是奇臭无比,弄得陆奉天只好暂时告病不上朝。
到了五月中旬,背部的斑疮不但流黄水,还开始发痒,痒得越来越厉害,痒得陆奉天忍不住伸手去挠,这一挠可就坏了,斑疮破掉,背部的肌肤开始溃烂,还慢慢蔓延到浑身上下。
陆奉天慌了。皇帝闻知后,也特赐了御医,去为心腹爱卿治疗。
“这不是恶疮,这是毒疮,而且极为罕见。这毒疮叫人头疮,你们看这毒疮的样子,是不是很像一张人脸?”御医杨德贤指指陆奉天身上的毒疮,对站在一旁的卞青仪和刘婶说道。
刘婶点点头,卞青仪想用秀帕捂住口鼻又不好意思,探头看了看又缩了回去,那疮实在太恶心了!
“吴大夫为什么一开始会没有看出来?”陆奉天趴在床上冷静地问。
叹息一声,杨御医解释道:“这人面疮之所以难解,就在于一开始,它的状况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恶疮,一旦错过初期的治疗,等它发展成人脸的样子,就不再容易治愈。
“如果它开始变得挠痒难耐,也就是人面疮的毒性深入体内的表示。这时,已经不是普通的方法就可以治愈的了。”
“杨御医,请你一定要治好奉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卞青仪急切地说道。
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杨御医犹豫了一会儿,“这……法子说难不难,却相当伤天害理。我身为医者实在……”
“杨御医!”卞青仪和刘婶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