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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杀人:以色列女特工自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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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每个人布置好任务,环环相扣。我又威胁了老半天,那个老大总算去当局那里告
发了我。顺顺当当地,我被抓住,由两个士兵押到牢房。整个晚上,既没有长官提
审,也没有飞电传书:上报要等到第二天。
  我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两个沉睡的士兵给解决了,找那个傻父亲也没费周折。我
们穿上那两个士兵的衣服,向最近的出口走过去。当班卫兵还是问了一句,这么晚
了去哪里。我希望联络员能用他那沉沉的声音回答一句。哦老天,他慌了,拔腿就
往外跑。卫兵端起了枪。我一把将他击倒,也开始跑。凭着那把冲锋枪,我们用火
力掩护着各就各位的同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顺利。我们趴在隐蔽处,向追过
来的士兵还击,将他们堵在远处。
  这时候,两个最小的孩子应该是呆在卡车里不动的。没这种好事。约瑟夫,那
个小王子,一看到他的父亲就猛冲了过来。我扑上去截住他,直接把他往前面抛出
去好几米远。回身趴下的时候,我肩膀中了一弹。正如所料,孩子见我摔倒,大叫
一声向我跑过来,一下跪倒在我旁边,他被两颗子弹打中了,一颗打在腹部,另一
颗在头部。他倒在我的怀里。我感觉到他的小手蜷紧,头垂在我肩上,血和我的流
在一起。我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嘎然而止。我像是就此过了一个两个世纪。不用说,
我从此将受不了再谈论和他有关的话题;不用说,当某些晚上回忆重来,朋友就会
听到我喋喋不休,大讲白痴笑话。
  一个感情丰富的小人儿,那么聪明,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勇敢,心里有那么多
的爱。真的,他是这残忍世界里的一个异数。他这样的人儿,怎么可能存活于这样
一片土地?我们不得不毁灭一些东西。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失去了同情心。或者说,
我们假装失去。总之,大家都只能如此。
  说说我的伤……执行了各种各样的任务,到目前为止我还算幸运,腿上中过一
枪,但只打中了肌肉:痛则痛,没有大碍;另一枪擦破左臂,表皮伤而已;还有一
枪险些打中我的头,但“不过是”受了极大的震荡,除了昏睡几天、神经受损和头
痛之外,没有其他后遗症。
  这一次,子弹打进了左肩。血肉模糊,肩骨碎成十几片,弹片也在里面炸开了。
  难道我不能像电影里的那些主角一样吗,被打中,爬起来,继续往前冲?从未
受过这么猛烈地撞击,左手的枪飞了出去,我人则飞向相反的方向。刚开始,肩上
像是有千斤重担。紧接着,全身痛彻心肺,心就像蹦了出来,每吸一口气,肺就跟
炸开了似的,满嘴血腥味儿。头昏,然后是眼花,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我觉得自己
是在向一片红雾里跑,越来越浓,旋转,旋转,旋转……
  我说不出是生还是死。痛到极限的时候,我反而掉到了一片无痛之地,没有时
间,没有尽头,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内疚。永恒,迷人。就让我慢慢走到这
片天堂里去吧。世界因此而显得那么飘浮,虚假,那么让人厌倦。所有的忍受都毫
无意义。多好啊,永远地解脱。
  联络员赶到身边,把我扔上卡车。我还感觉到,他把儿子的尸体扔到了我身上。
我们一直开,直到一个稍微安全点的村子才停下来。他们找来医生。神智不清之中,
我听到他们要我放松,要给我动手术。光是取那颗子弹和四散的碎骨,手术就持续
了八个小时。他们没办法继续了,因为我失血太多。该死的弹片就随他们去吧,医
生把伤口缝合,全力止血。整个手术只用了一点土法配制的麻醉药。他们用樟脑和
薄荷调制的药膏为我退烧,每隔一个小时给我灌一碗药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
是用来恢复体力,这药水极其反胃,我喝两碗吐一碗。治我的法子有多少,我受的
罪就有多少。没有西药,没有抗生素,因为这里压根儿就找不着。完全靠自行恢复。
我不知道他们在茶水里放了什么,反正见效了。
  高烧昏迷了好几天,当我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我坚信自己已经下了地狱。没办
法呼吸,说不出话,每动一下都翻江倒海地痛。这些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的人,这
些勇敢的人,一再安慰我,一切都会好的,他们会把我从这儿送出去的。我想对他
们说:老天,就让我安安静静地死了吧!
  稍好一点,我们就上路,一站接一站。路况极差,我痛得彻心彻肺,每次清醒
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好不容易,到边界了,回家了。瞬息之间,另一种语言
在我耳边响开了,声音那么的热情洋溢,还有现代文明,空调,无处不在的喧嚣,
氧气,输液,医院,以及我熟得不能再熟的以色列大夫,他们替代了苍蝇的位置,
在我眼前飞舞。上百种的检查又来了。
  我又变得自弃。一个同伴过来陪我,守在身边不断鼓励。他握着我的胳膊,就
在约瑟夫曾经握过的地方。这只手带来的感觉,令我陷入了无边的苦痛。一如通向
地狱的路就在眼前铺开……我只有一个念头:从这个充满苦痛的地球上消失,永远。
  接下来所经历的,和以往没什么两样。我回复了常态。
  从情报效果来讲,这次任务非常成功。系统运行出色。我因而得以消停了一段
时间。我甚至受到一些大人物的接见,听了无数的表扬,以及对于未来的所谓许诺。
对于眼前一切,我找不到特别喜悦的感觉。
  这次任务给我本来就不太正常的神经系统带来了新创。我察觉到,我的自控能
力已经一落千丈。我正滑向危险之中。   
   我不得不杀人:以色列女特工自传        
                 第十二章  小心你的左肩上方
  2000年11月:暴力冲突再起。
  2000年12月9 日:巴拉克宣布辞职。
  我利用在以色列休养的几个星期,重新安置了一下自己的私人生活,因为我的
长期在外,状况已经很不乐观。一般来说,男人很难接受这样的情形:他不知道和
自己一起生活的人去哪里,又干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何况我一直
不想让我的那位太清楚我的动向。这自然是出于工作保密原则,但更主要的是因为,
我想平衡两人的关系:我必须尽可能保持“平常”心态。这很难做到。每次回来,
不是大病一场,就是遍体鳞伤,这很难瞒得过去。男人更喜欢女人单纯,健康,永
远等着他。我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我向往和谐平静的生活,这也许是充满暴力的职业生涯使然。我爱家的温馨。
每当我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做的总是一成不变的几件事:沐浴,换上舒适的衣服,
美美吃一顿,随便喝点什么酒,听听音乐,在沙发上坐坐或者地毯上也行,满心喜
悦而且全身心放松。在难得享福的这么几天,我才发现自己对爱人办公室里的那些
故事以及他的秘书小姐一无所知。太糟糕了,我本来该知道这些的。我本来可以让
他不离开我,不去娶那个人,那个漂亮的秘书小姐。
  要从心理上开始改变。我的表情不再像原来那么生硬。为了让自己变得轻松,
我有意表现柔弱或者假装天真。和人面对面交谈的时候,我强迫自己完全信任,以
免流露出一点点怀疑。我识别力很强,我知道谁可以信赖。可为什么要表现出来呢?
不管对方是认真的,还是满口谎言,我都礼貌地倾听,嘴角挂着笑意,仿佛我相信
他们所说的一切。既然这样能让他们高兴,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爱人的离我而去,真正是精神上的打击。我为“工作”牺牲得够多了,因为我
别无选择。何况随着时间的流逝,对这样的生活方式我已经“不能自拔”。我和
“正常人的世界”逐渐格格不入,每次的短暂接触也那么糟糕。我发现,我变得无
法适应外面的世界。我对任何形式的冲突都感到疲惫。我需要的是安宁。我起得很
早,那是因为我背部脊椎的裂缝,躺下超过四个小时就会痛苦不堪;我脑子里充满
了死亡的景象,开枪的声音,还有整天整天缠着我的惨叫。他们要我回到大千世界,
去过那种普通人的生活,但我只可能活在自己这个世界。
  没有一时一刻,我不是活在幻觉之中,不会听到被拷打的人的惨叫和垂死之人
嘶哑的喘息,不会嗅到血腥,闻到那由恐惧、死亡和烂肠子掺在一起的腐臭。从该
死的那一天起,没有一次,我不是看到晃悠的沙袋就想起那个年轻人,那个被吊在
我两米之外的年轻人。当然,我会自己排遣。当然,这样的幻象停留十来秒钟也就
过去了。当然,我会强迫自己保持正常人的样子,而不是每次都精神崩溃泪流满面。
可幻象是这么清晰,这么真切,这么完整,这么栩栩如生……
  为什么对于周围的人来说,要他们感同身受我的心境是如此之难:我自闭,沉
默,无来由地忧郁,和自己过不去,或者故意说刺人的蠢话?人们怎能对一个受尽
酷刑的人要求她有处世的态度,要知道这种酷刑不是一刻钟一小时而是几天几夜?
  想到永远留在了地狱里的同伴,我怎能去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在精神上我和他
们从未稍离。离开,不就意味着背弃吗?我难得的幸福,对我而言如同犯罪。出完
任务回来,舒适的生活让我心生负罪。永远地逃离吗?可又能干什么?这么多年,
我所经历的只有战争,我对其他一无所知。在以色列,我所做的一切还有它存在的
价值,至少我能感觉到它存在的价值。到了“外面”又将是怎样?而且,要命的是,
我又将怎样面对自己对于以色列的责任?
  我在马路上漫无边际地走,漫无边际地想。百货店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一首我
烂熟于心的歌,我不想再听,可是不由自主,我还是放慢了脚步去听。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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