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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萧布衣每次提及张须陀,他就觉得自己胸口被刺了一刀,但是他没有阻拦。反倒有些释然,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也应该受到这样地惩罚。
“我第三次再见……应该说再听到张将军消息的时候,张将军死了。”萧布衣唏嘘道。他注意到秦叔宝已经捂住了胸口,“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不信,我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人杀得了这位盖世英雄!但是随后我又知道,的确没有人能杀死张将军。张将军是自尽而死。他出入瓦岗军的包围,如入无人之境,他救出无数齐郡子弟。却是送进了自己的性命。我终于在他死后,重新了解了他这个人,也在他死后,重新认识了他这个人。我也终于在他死后,明白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一个人。一个人在活着地时候,宛若清风明月,让人无法觉察,可他死了后。却如巍峨山岳,立在所有人的面前。大隋中。除张将军外,无一人能做到这点,张将军……我钦佩他,张将军……在我萧布衣心目中,真正的大隋第一豪杰!”
萧布衣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肃然,满是敬重。
他知道这一刻,他说的是真心话!
“你说错了一点。”秦叔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冷涩。
“错在哪里?”萧布衣有些错愕。
“你说张将军自尽而死。其实你是大错特错。”秦叔宝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冷静。“张将军……是被我先暗算了一刀,不然他……不会死!”
“真的?”萧布衣双眉一扬。
秦叔宝正色道:“不错。是真的。你如果真地敬仰张将军,真的和他惺惺相惜,真的是个英雄豪杰,就应该杀了我,为张将军报仇,为齐郡子弟申冤,为天下正气出手,不然你不过是惺惺作态地伪君子!”
呛啷声响,秦叔宝已经缓缓的拔出腰刀。刀寒如冰,刀光胜雪,映照着秦叔宝苍凉憔悴的脸上。秦叔宝回刀划了两下,已经割开了身上的皮革,露出了胸口的位置。倒转刀柄,秦叔宝将单刀递到萧布衣面前,伸手一指自己的胸口,沉静道:“从这刺下去,死在你萧布衣的手上,秦叔宝死而无憾!”
听到拔刀之声,程咬金霍然扭头,见到秦叔宝递刀,虽然没有听到二人说什么,可他已经明白了秦叔宝的意思。
迈前了一步,却又后退了两步,程咬金靠在一棵树上,嘴角带着苦涩地笑,喃喃道:“叔宝,你这是何苦?”
萧布衣望着单刀,缓缓的伸手接过,秦叔宝闭上双眼,脸上只余平静,陡然听到呼地一声响,寒风从他耳边擦过,接着着嚓的一声响,身后大树震动。
秦叔宝缓缓的睁开眼,扭头望回去,只见到单刀几乎刺穿了身后的大树,只余刀柄震颤,宛若心弦。秦叔宝只是望着单刀,眼神中有了无奈,他看起来求生易,求死不得。萧布衣却已经冷笑起来,“秦叔宝,你这算是什么?萧布衣手下,不杀懦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英雄,可你实在太令我失望!”秦叔宝漠然道:“我从来不是英雄,我也从来不对自己期望什么。”
萧布衣喝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及张将军之事?”
“不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张将军的死,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以你内疚,你彷徨,你甚至想找人结束你的生命。可为什么选择我,难道我专杀懦夫吗?能和我萧布衣对敌的人,又怎么会是个懦夫?我提及张将军,因为我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仁义过人的将军。”萧布衣怒声道:“凭你秦叔宝,会让他一辈子耿耿于怀,死都不肯宽恕吗?你大错特错了,他当时连李密都已经放过,怎么会还会恨你?我今日来此,只想对你说,他已经原谅了你!”
“你不是张将军,你怎么知道他已经原谅了我?”秦叔宝黯然道。
“你也不是张将军,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原谅你?”萧布衣反唇相讥。
秦叔宝凄凉地笑笑,“既然你我都不是张将军,也无权替他决定。其实知不知道又能如何,自己做过地事情,自己难道不知道?”
萧布衣上前一步,伸手一指墓碑道:“这里是个伟大的母亲……可她却没有教出个好儿子!我为她感觉到伤心难过!”
秦叔宝已经握紧了拳头,怒然道:“你说什么?”他可以容忍别人侮辱自己,但是绝对不能容忍别人侮辱自己地母亲。
萧布衣冷笑道:“就你有娘亲吗,别人没有?就你知道尽孝道吗,别人不会?萧布衣在这个世上,从未见过生母一面,也无从对娘亲尽些孝道,可萧布衣比你这个大孝子要明白,任何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坚强的活下去,快乐的活下去,活的像个男人,而不是像个懦夫。你难道能说,令堂希望你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你难道认为,令堂见到你今日的模样,九泉之下会安心快乐?你不忠不孝,难道现在还要令堂死后不能安乐?”
秦叔宝痛苦不堪,却是无力驳斥。
萧布衣又道:“是男人,都会犯错!可犯错了能够改过,才算个真正的男人,是母亲的都会谅解!秦叔宝,你若是个男人,今日就站起来,改正你的错误。令堂希望你做什么,张将军希望你做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秦叔宝痛苦的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萧布衣,你莫要逼我。”
萧布衣怒喝一声,一个跟头翻过去,已经拔出树上之刀,凛然道:“你难道不知道令堂希望你堂堂正正做人,难道你不知道张将军希望你完成他未了的心愿?你这都不知道,那浑浑噩噩活着何用?”
他高高跃起,一刀雷霆般劈下来,已激得雪花四溅,寒风萧萧,秦叔宝呆若木鸡,大汗淋漓,却不闪避,只是喃喃道:“未了的心愿?”
只听到乒的一声大响,萧布衣长刀落地,折为两截,信手一挥,断刀插在地上,颤颤巍巍。
萧布衣见秦叔宝还是不语,冷哼一声,“今日萧某来此,只为令堂和张将军,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他话甫说完,大踏步的踏雪离去,只见到夕阳晚照,过远山落在秦叔宝和地面断刃之上,两道黑影,一样的凄清颤动!
三九六节 神医背后
萧布衣踏雪下山,走到山脚下,回头望过去,只见到山风呼啸,人影不见,暗自摇头。
史大奈带着一帮禁卫早早的等候在山下,见到萧布衣和程咬金下山,都是面面相觑。很显然,西梁王这次并没有成功。
萧布衣默默上马,程咬金突然道:“西梁王,要不……我再去劝劝叔宝?”萧布衣摇头,“算了,人命天定,世事强求不得。如果说他能来,反倒更痛苦的话,我宁愿……他有自己更广阔的天空。可一个男人,犯错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担待!”
他说完这句话后,催马回转,向东都的方向行去。众护卫都是紧紧跟随,不敢有离。留在原地的却有两个,一个是史大奈,另外的一个却是程咬金。
萧布衣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听起来却是大有深意,程咬金、史大奈均是触动心事,程咬金想的是,萧布衣说这句话,是不是又在点醒自己,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呢?史大奈却想,自己的那个爹,一直没有担待,比起西梁王那是远远不及,只是……他不见得认为自己是错的。
从瓦岗到东都端是不近,要行军可需数天,不过萧布衣马快,往往只需要半天的功夫。只是考虑到手下颇为辛苦,又要见见裴行俨,是以到虎牢暂时休息一晚,第二日清晨出发。
到了虎牢,裴氏父子、元宝藏、郑颐见到西梁王驾到,慌忙出来迎接。
裴仁基也算是反复无常之人,本来是李浑的手下,李浑倒台却是参了李浑一本,先是配合张须陀离间萧布衣,如今又是投靠萧布衣,先是投靠了李密,后来又反了李密。反了被抓,到今天才算又是恢复了自由之身。
萧布衣对这些其实也是了然,可想瓦岗众多是隋臣,分分合合实属平常。要想别人跟你效力,首先还是自身要有实力。
当初李密本来关押了裴仁基,想要要挟裴行俨,没想到洛水大败,一路东逃,路过虎牢而不入。实在是因为李密也知道。这些城池本来稳固可守,但是若被隋军重兵围困,那就是孤城一座。坐以待毙,他又如何敢进城?元宝藏等人举城投靠,裴行俨倒是兵不血刃的见到了父亲。
裴仁基被关在大牢中,也是虚弱憔悴,可知道萧布衣前来,还是起床来迎,颇为心诚的样子。
萧布衣对裴仁基安慰了几句。除让他继续留任虎牢城守外,又因为其子功劳,当初反李密最先,又加封荥阳公。裴仁基回首前尘往事,不由感慨万千,一时间不知道是何滋味。
早有人摆酒,萧布衣和众隋臣喝了一杯后。休息一晚,第二日启程。
本来还有疑虑之人,见到萧布衣往事不提。亲切近人,都是莫名的感动。暗想西梁王高高在上,竟然还和他们把酒言欢,礼贤下士,实在是难得的明主。自己得西梁王器重,当是鞠躬尽瘁,竭尽全力的效忠。
等天明启程之时,裴仁基坚持带病送行,裴行俨跟在一旁。三人城门下告别。萧布衣突然道:“行俨,今日你能和令尊团聚。实乃好事,我也替你高兴……不过……”
他欲言又止,裴行俨却是沉声道:“启禀西梁王,徐将军有令,命我尽快回转鄱阳,剿灭林士弘、张善安两盗,其实属下准备今日就要回转鄱阳,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恐怕……太急了吧。其实再留一些日子也是好的。”萧布衣含笑道。其实裴行俨正说出萧布衣的心意,他没想到裴行俨抢先说出,倒有些惭愧。其实萧布衣在击溃李密后,已经将剩下地事情考虑清楚。他现在征战太急,地盘扩张的比李密还要勇猛,但是说句实话,根基已经不牢。再说连日征战,东都军就算铁打之人,如今已经是疲惫不堪,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再扩张地盘,而是稳定疆土,暂且休养生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