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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敦缓缓点头,说了声,“你且退下。”
这是萧布衣头回听到可敦说话,只觉得声音低沉,极有威严。
见到那人退下,萧布衣不等问话,也学那人抱拳施礼,半鞠了身子,虽然没有下跪,礼数却是极为恭敬,“草民萧布衣拜见可敦,祝可敦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他这是套话,当然也是马屁话,见到有婢女捧个玉如意的时候就想到,这个可敦多半有点迷信,也想讨个吉利,不然也不会让婢女没事捧个这东西,既然如此,奉承两句好的总是没错。
莫风他们总是莫名其妙,搞不懂为什么萧布衣出马,每次看起来都很顺利。他们当然不知道萧布衣心思缜密,观察认真,每次都从蛛丝马迹推断些要发生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婉拒梦蝶的邀请,四十两金子一赌,赛马能赢,这次说话自然还是遵循惯例,尽量化解剑拔弩张的敌意。
可敦自从萧布衣进了牛皮大帐,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见到他躬身施礼,终于说道:“萧布衣,你可知罪。”
萧布衣心中一寒,并不抬头去望可敦,避免失礼。人家是可敦,可汗的老婆,威严无比,你看人家就是不尊敬,这点萧布衣倒还明白,“布衣身为草民,很多规矩不算明了。本来才入裴家商队,忝为副领队,这次来求见可敦,只是为了恭贺可敦嫁女大喜,不知道何罪之有?”
他说的滑头,先说自己是布衣,把礼数方面的罪过推的一干二净。
可敦仍是凝望萧布衣,沉声道:“把马格巴兹抬上来。”
萧布衣心中一寒,忍不住扭头望过去。把马格巴兹抬上来?方才马格巴兹还是好好的站着出了他的毡帐,这会儿怎么要抬出来,难道他死了?
身后两人抬来一付担架,上面赫然就是马格巴兹,只是他脸色灰败,有如死人一样,萧布衣见到他胸口微微起伏,看起来还有呼吸,不由放下点心事。
“萧布衣,你可认得他?”可敦问道。
“认得。”萧布衣点头,“我和他在此处向东的一处山谷相见,也遇到了克丽丝塔格,和他们一起到了营帐。几个时辰前,他还送给我食物。”
萧布衣简单明了的说明了一切事情始末,可敦缓缓道:“可你是否知道,他才出了你的营帐,没有走出十丈就已经倒在地上,护卫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三个字?”
萧布衣忍不住问,“哪三个字?”
“他说的就是萧布衣三个字,然后就昏迷过去,再也没有醒来。”可敦口气并没有什么感情,“试问你若不是凶手,他怎么会在昏迷前喊出你的名字?”
见到萧布衣沉吟不语,可敦沉声道:“看来你无话可说,杀人偿命,来人,把萧布衣拖出去……”
“且慢。”萧布衣见到卫士上前,忍不住大声道。
卫士不管他的呼喝,已经按住他的双肩,就要把他向外拖去,可敦突然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去,萧布衣,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话说。”
卫士不听萧布衣的大喝,可敦一声令下,却是马上松开萧布衣。萧布衣心思飞转,整理下衣服,这才说道:“草民在中原久闻可敦的大名,听他们说可敦大义为先,忠于隋室,更兼有知人善任,宽待下人,极为草原各部落族人的爱戴……”
他一番马屁下来,自己都觉得脚面发烧,却也顾不了许多,话题一转,不等可敦回味,摇头道:“没有想到见面不如闻名。”
“大胆,竖子怎敢无礼?”带通天冠那人急声呵斥。
萧布衣心道,老子命都要没了,无礼算得了什么,他只是望着可敦道:“不知道可敦可否让布衣把话说完?”
“你但说无妨。”可敦一直都是声调威严,却没有什么波折,听不出心思。
萧布衣对这个可敦倒有点敬畏,因为常人都是有表情,可以判断心思,可这位倒好,让人琢磨不透。
“我记得有句话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萧布衣镇静下来,“这就是说做人做事总有个目的所在。草民本为布衣,苟全性命在,在盛世,不求闻达于天下,向来只求混饭吃而已。”
萧布衣说到本为布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把诸葛亮的出师表想起来,本来想说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可想到乱世诸侯一说出来,如今天子在位,你说乱世,可敦是隋室宗亲,听到这话,那不用你苟活,直接就把你打死在帐下了。
急急的刹车,换了个说法,不免不伦不类,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了许多,萧布衣又道:“草民和马格巴兹一在中原,一在仆骨,远隔千里,才见一面,并无瓜葛,无名无利,没事害他作甚?草民虽不聪明,可也绝不蠢笨,如果要是害人,还留在这里酣然大睡,于理不通。草民分辨这些,知道马格巴兹从我毡帐出去昏迷,我是不能逃脱害人的嫌疑,可我想我也绝没有杀人的动机,还请可敦明察!”
九十二节 见鬼
萧布衣一番急辩,眼看可敦不语,也不管她是否明白什么动机之说,趁热打铁道:“布衣本是草民,命如草芥,死不足惜。可我若是枉死,被暗中陷害之人看到,只有偷笑,那可真所谓亲者痛,仇者快。再说事后若是发现草民和此事毫无瓜葛,因此损了可敦的一世英名,那布衣可真的万死难赎其罪。”
他不文不白的讲了一通,嘴唇有些发干,连马屁带吹捧也觉得有点可耻,他没有想到塔格那么个直爽的性格,竟然有这么个深沉的老娘。转瞬想到说的有些问题,自己说亲者痛,仇者快,那不是和可敦也扯上了关系?
好在可敦没有注意他这个干亲关系,缓缓问道:“那你怎么解释马格巴兹现在的情况?”
萧布衣暗骂自己愚蠢,到现在才有机会想到取证据,只怕早被人毁尸灭迹,先把当时的事情大略说了遍,然后请求可敦让人去毡帐取那个茶壶,毕竟他身无长物,多出个茶壶茶杯是让人很诧异的事情。
“那为何只有马格巴兹中毒,你却没有喝那茶水?”可敦冷声问道。
萧布衣心思急转,“在下是个粗人,闻不惯茶叶的味道,更不习惯喝茶。马格巴兹见到在下不喝茶水,似乎他也口渴,这才抢了那杯茶水喝下,我常闻草原之上的奶茶味美,因此饮用的是马格巴兹带来的奶茶,才得无事。”
他一番解释倒也合理,可敦缓缓点头,让下人去他的毡帐。不一会的功夫,下人已经取来了茶杯茶壶,还有那篮子没吃完的饭菜。萧布衣暗舒一口气,心中却有了极大的疑惑,只是没有说出。
茶壶中还有剩余的茶水,可敦让人牵了个羊羔过来,灌羊喝水。羊喝完茶水后,不到片刻的功夫,已经颓然倒地,倒和马格巴兹仿佛。
萧布衣等待的功夫如坐针毡,等到羊如马格巴兹般倒地的时候,这才觉得自己运气还残留些,可羊羔的运气实在不好,它替了自己的一命,改天倒要为它超度下。
可敦沉默良久,这才问道:“你在这里可有仇家,你知道是谁想要害你?”
萧布衣一听这话,基本就是无罪辩解,却只能苦笑道:“可敦,草民才到仆骨,哪里有什么仇家?”
其实他想要真有仇家的话,只有可能是陆安右,不过不知道他是否在这里。另外一个想要自己死的就是梁子玄,不过这小子听说已到东都,自己和他没有什么杀父夺妻之恨,也不应该这么大费周折才对。所以说句实话,萧布衣对于有人对自己下毒也是大有疑惑。
可敦伸手一指婢女,“我的使女大部分都在这里,你看看可有为你送茶水之人?”
萧布衣名正言顺的在众女面前走一圈,看到杨肥燕瘦,都是大有姿色,双眼倒是吃了不少冰淇淋,回转后才摇头道:“没有。”
他早就知道没有,哪个傻子才会留在这里等自己指正,惹得一身麻烦。对于那个婢女是否是这里的人,他都是大有怀疑,但是仔细看看还是必须,倒不是他急色,而是代表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可敦又是沉思良久,这才说道:“萧布衣,这么说我倒是冤枉你了。”
萧布衣连道不敢,只说这件事很有古怪,怪不得别人误会,他为自己辩解清楚就可,知道还没有和可敦叫板的资格。
“羊吐屯,今天开始,你来负责萧布衣的饮食。”可敦突然道:“他若是死了,唯你是问。萧布衣,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随意走动。”
萧布衣一怔,看到一个如同土墩一样的人走到他面前,微笑道:“萧布衣,走吧。”
这人个头不高,也就到萧布衣胸口的样子,脑袋不大,底盘很低,大腹便便,屁股也不小,仿佛个三角形立在他面前。
萧布衣心道可敦就是可敦,果然有识人之能,这种人不知道从哪里挖掘出来。本来还想借机说说商队的事情,转念一想,如今看起来风雨飘摇,商队不来更是好事。再说自己对韩雪真心实意,她应该帮忙才对。
羊吐屯在可敦面前还笑笑,一出牛皮大帐已经和那只毒倒的羊一样,没什么好脸色。二人一路无话,他带着萧布衣到了原先的毡帐,让人把腰刀匕首还给他,吩咐几句,无非是三餐有人送饭,他不要乱走,又说过两天的给他找个士兵把守,这才扬长而去。
他对可敦的命令阳奉阴违,这样的保护等于没有,萧布衣没有埋怨,知道自己无足轻重,能够莫名其妙的见到可敦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而能捡回一条命更是祖上积德,可这个祖上是千年后的祖上,还是萧家的祖上,那就不得而知。
空寂的毡帐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整理下一直思考的疑问。在可敦的牛皮大帐,他并不敢多说,实在是可敦不怒自威,哪个男人在她面前估计都有胆怯。萧布衣其实也多少了解一些可敦的事情。知道她的第一个丈夫是启民可汗,第二个丈夫是始毕可汗,却是启民可汗的儿子,不过她和始毕可汗没有血缘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