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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没料到会被踢,郢仁吃痛地移开身子。
角枭借机一跃而起,在宰相和少年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前,他就越过他们,夺路而逃!
「皇上!快传御医!」闻讯而来的太监总管瑞德,见乘龙之尊竟然蹲地不起,吓得煞白了脸,失声尖气地叫道。
一批训练有素,手持长矛的御林军,很快便把临仙水榭围个水泄不通。
郢仁缓缓起身,大腿肌肉传来一阵麻痛,用手掸了掸那印在金黄裤筒上的草鞋印,摊开手掌,那青年滚烫的体温仍遗留在掌心。
「御医来了。」瑞德上前几步通报,却看到皇上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盯著手猛瞧。
「统统给朕退下!」华丽的长袖一甩,郢仁突然愠怒地喝道。
令一班官人震愕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因为皇上的旨意竟不是追凶,反倒摒退他们。
「老奴遵旨。」瑞德首先应道。他暗想,得快点告知太后——今晚临仙水榭里出了乱子啦。
「臣等告退。」老宰相鞠躬行礼,才转过身,皇上又命他留下。
「传朕旨意,明日早朝,朕要面见奕与维两大游牧部落。」郢仁稍舒缓了口气说道。
「这……外族人朝圣议事,按规矩需进宫六个月,让太监摸清其秉性,并熟知宫廷礼教方可。」
「按朕的意思办,等六个月后,龙岭的草都枯光了。」郢仁又问道:「子鑫回京了吗?」
「回皇上,犬子已结束与邻国的丝绸买卖,回宰相府了。」
欧阳子鑫,年长皇上三岁,是宰相欧阳鹤的独生子,出生时,算命术士说他五行缺金,故名中带鑫字,是靖国数一数二的经商奇才。去年他以令人咋舌的低价,买下数百艘巨帆战船,作为皇上二十一岁的生日贺礼。
「明日午后,让子鑫来见朕。」
「臣遵旨。」欧阳鹤见皇上这般看得起小儿,时时召见会谈,心里自是高兴万分地跪安离去了,留下皇帝一人默立于凌乱的水榭内。
从荷花池送来的徐徐夜风,吹拂在郢仁血色红润的脸颊上,他突然啧地低叹一声,贴掌于额前,彷佛要平复那尚未退去的欲火……
晨曦初透,淡淡的光线射过窗棂,将高深广大的金銮殿,切割成明亮与阴暗的两块区域。
十数个身著藏红色官袍的议政大臣,与对面站立的十位武将的身形,全被拢入了霞光之中。他们或毕恭毕敬地向高坐于皇位上的男人呈递奏折,或情绪稍激地与其它朝臣辩论,但只要皇上金口一开,任何异议都会即刻得到解决,于是大殿重又回到庄重和肃穆的氛围中。
「杰娅,你快下来。」急急地压低嗓门,角枭朝踏在石柱墩上,对窥视殿内情况的奕族少女劝阻道。
「好可惜,帷幔挡住了皇上的脸。」杰娅张望许久,只听到令人陶醉的醇柔声音。
「别这么迫不及待,皇上……」说到这个尊贵称谓时,角枭的脸控制不住地扭曲了一下。
他没忘记昨晚的事——美丽的男人,足以让自己血液冻结的深吻,和……皇上的身份,最后甚至险遭御林军追杀!
昨晚当他跌跌撞撞地逃回居住的西宫厢房古春斋时,杰娅己等候在那儿,带著不可置信的告知他,她看到维族的供品竟是侍男。
虽然角枭听过一些有钱的官家,除妻妾成群外,还会养一些美男子为宠儿,但他不能理解的是,靖国皇帝居然也有这种癖好,更甚至把他误作侍男,而轻薄了一番。
意识到自己又咬又踢的对像是一国之君时,角枭心里不免惊慌。
倘若皇上生起气来,说上一句「你对朕出言不逊、举止不敬。」奕族可就要遭受灭门之灾了!
在他正不由寻思到自己是否该以死谢罪,以保全奕族时,太监传下一道皇帝口御,命奕族的两名使者今日早朝面圣,商讨龙岭草原一事。
「皇上怎么了?」杰娅从昨晚起就兴奋不已,她几乎梳洗打扮整个晚上,直到宫女大赞她貌若天仙,方肯罢休。
「皇上不正要召见我们吗?所以你不用著急。」收回心思,角枭看著杰娅。
族长赛普对他有救命之恩,抚养之义,角枭一向视十六岁的杰娅为亲妹妹,他握拳暗下决心:「无论皇上怎么发落,我绝不让他动杰娅一根头发!」
「皇上有旨,宣奕族使者进殿!」一声清脆响亮的召唤后,太监小喜子从殿里出来引领他们面圣。
「是您呀。」小喜子一瞧见这壮实的男人,连忙讨好道:「昨日是奴才有眼无珠,今日在皇上面前请您多担待。」
「角枭哥,你认识他?」杰娅第一次遇到会对他们如此恭维的太监。
「不认识。」角枭失口否认,心中却充满疑惑。
「这……」小喜子还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耽误皇上的接见,便点头哈腰的带他们进入大殿。
雕花的青石方砖,金龙盘旋的巨柱,琉璃镶嵌的天顶,这只有在古书描绘的天庭里才有的富丽堂皇,如今真实地展现在角枭和杰娅面前。
大殿里还弥漫著一种介于桂花和兰花之间的淡然清香,杰娅本想抬头瞧瞧那金色豪华的王座,但两边的大臣、前后的侍卫,全都一动不动地紧盯著他们,简直让人无法透气。
角枭察觉到身旁杰娅的紧张,于是安慰地对她笑了笑,但他却没发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包括这瞬间的笑脸,全都被收入在皇上的美眸之中。
「平身。」在他们双双跪地,恭请吾皇万岁后,皇上那抑扬顿挫,缥缈如烟的嗓音,让杰娅著实感动了好一会儿。
她忍受不住诱惑地抬起头来,却惊异得再地无法移开视线:「好美的男人!简直像冰山上的雪莲!」
「皇上,这是我们奕族呈上的奏折,请您过目。」角枭把奏折递给太监总管瑞德。
「关于把龙岭大草原借给奕族,或维族作为长久居住之地,众爱卿有何见地?」翻看完奏折后,郢仁发话道。
「皇上,龙岭自古以来是靖国南疆要塞,怎么可以随意借人放牧?臣以为,哪族都不可!」一位白发苍苍的官员高声发言道。
「上官大人,所谓富国之道在于节用裕民,既然有重兵严守,那给百姓一块安身之处,有何不可?皇上,臣以为应该借给维族,他们年年进贡毛皮礼品,却居无定所,饱受毒日风沙之苦,实在可怜!」一文官立即上前反驳道。
「哼,孙大人从未离开过皇城,怎么知道实情?皇上,老臣倒是去过一回维族,维族的生活,绝非像孙大人口中那般不堪!」遭到晚辈驳斥,上官大人直感颜面过不去,扔下话道:「若是要借,也该给奕族!」
「不,该给维族!诗圣上明鉴!」孙大人上前一步奏道。
「给奕族才是造福牧民后代,恳请陛下三思!」上官大人毫不示弱。
争辩一旦开始,便似永无完结,双方分成两大阵营,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就连以往毫不相干的政绩得失都被一一搬出台面。整个朝堂吵得轰轰烈烈!
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唯一还面带微笑的,恐怕只有坐在龙椅里的郢仁了。
他双眼炯炯地盯著角枭,看他用憨厚无惧的眼神,木调生涩的谈吐,击退群臣们的出口成章。
「皇、皇上……」太监总管瑞德擦了擦前额地冷汗,方寸大乱地看著圣上,转而又向下张望:「您看这……」
「差不多了。」郢仁薄唇一抿,泰然地说。
「什么差不多?」瑞德正纳闷著,赫然传来一阵咆哮。
「我们奕族人,无论男女,自幼骁勇善骑,且热情善良,经常帮助落难的商人,打退强盗,决非你们口中的懦弱无能之辈!」
言毕,如响雷轰彻而过的余音,缭绕在金色大殿,久久不散。
「大、大胆!朝堂圣地,皇上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瑞德愕然,随即喝斥,但因为被惊吓,声音还在发颤。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们不吵了是吗?」突然开口的皇帝,把众臣都骇得纷纷跪地,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多冒失。
「皇上的意思是?」责怪地看台下一眼,瑞德小心翼翼地问。
「传朕旨意,维族乃沙漠生意人家,贩卖骆驼、丝绸,因此定不定居影响不大;而奕族生计,全靠畜牧自给自足,人口又过千,故朕借龙岭草原予奕族。至于出借之条件为,奕族骑士需收编入护疆军队,保护靖国边境过往商旅,并每年进贡牛羊等牲畜各五百,以充国库。」
「此乃宜国宜民,一举两得之法,皇上圣明!」大臣们纷纷磕头,异口同声道。
「啊……」还以为会争执数月,没想到皇上如此俐落地下了圣旨,角枭有些难以置信地呆立不动。
牛羊不算什么,有了大草原,多少也献得出,而且,将男人编入军队,意味著奕族的家庭可以享有丰厚的军饷,实在是好事呀!
「朕非常喜欢你们进贡的羊皮疆域图,制作可谓巧夺天功。」郢仁起身离坐,缓缓踱步下木阶。
角枭仍沉浸在愉悦的心境里,心中暗想:「要是族长在这,该多高兴啊!」
杰娅本想说些感恩的话,慑于皇上威严,及他夺人心魄的俊美,红著脸,连头也不敢抬。
「可惜朕昨晚在临仙水榭观赏羊皮卷时,不小心被火烛熏黑了一块,所以希冀两位在宫中多逗留数日,直到宫廷艺人恢复羊皮卷为止。」郢仁驻足角枭跟前,娓娓说道。
「呃!」听到临仙水榭四字,角枭的心猛地抽紧,加上皇上明显的挽留之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羊皮卷不是在太后那儿吗?」一旁的宰相大人心生纳闷,但却不敢多语。
「还不快跪地谢恩!」瑞德催促道。
「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角枭跪地谢道,杰娅也连忙跪倒。
「平身吧。」郢仁浅浅一笑,伸手示意。
「嗯!」谁也没有看到那华丽的金色衣袖,与角枭擦身而过时,皇上的手竟握上角枭的手掌,那微凉的指头,还从厚实的手心里一划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