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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很多发胶,和日本韩国的流行歌星造型相像。那些日本韩国的歌星也都很瘦,个个都像排骨似的,和他们相比,这男孩还算健壮。也许是斜刺而来的灯光遮掩了他的单薄,把他的两块胸肌,勾勒得轮廓起伏。优优一边走一边盯着他看,那男孩也看优优,眼睛黑白分明。那个刹那让优优觉得他真是好看极了。 也许是领会到优优的好感,那男孩咧嘴冲她笑了一下,牙齿也是雪白发亮。优优慌慌张张地,也想回敬一个笑容,但嘴还没有咧开,头却先自低了,脚下拌蒜似的,稀里糊涂地走出房子,走进那场没完没了的细雨之中。 这个梦境在周身的塑料布突然响彻了雨点的劈啪声后,蓦然结束。但男孩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雪白的牙齿,和线条优美的胸脯,和胸脯上亮晶晶的汗水,却顽固地留在优优的心中,还有那男孩的表情,那疲乏不堪的样子,都像勾魂似的,让优优走错了回家的路线。她绕了弯路回到家时,雨布里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穿这种塑料雨布必须缩头耸肩,还要用手揪住领子,但优优全都忘了。 优优家的这条旧巷,以及这幢年代不详的楼房,也许连优优的爸爸也说不清它们的历史。优优家还有一个很大的衣柜,也是一个陈年的古董,在优优出生之前,就摆在那个墙角,柜门镜子上的水银都漫出来了,像长了癞皮疮似的,左一块右一块地斑驳传染。也许就为这个原因,优优从不在家顾影自赏。可今天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优优自己也意识到了——她从未这样长时间地照过镜子,怀着做贼一般的心情,将屋门反锁,站在这面破镜面前,仔仔细细端详自己,端详了半天才觉出衣服还湿漉漉地糊在身上。但一脱衣服她的心情立刻变得更坏,因为她从镜中看到的肉体,竟是那么苍白细瘦,胸部平平,肋骨毕现,一点美感没有。她的坏心情让她意识到她照镜子的目的,脸上顿时有些发热,她显然是在评估自己,看是否能有足够的魅力,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向她投来热情的一瞥。
第一部分一个异性的模仿追求(图)
天快黑时雨悄悄停了。优优的大姐也回到家中。和大姐一起回来的还有大姐的对象。大姐的对象姓钱名叫志富,是农村来的,原来跟着父母在城里卖菜,后来父母打架分家,他就单挑了一个摊子。论条件他其实配不上大姐的,长相不算太好,在城里又没户口,但优优看得出来,大姐还是喜欢他的。大姐喜欢他勤快能干,卖力吃苦,还说他名字起得也好,钱志富!将来一定能挣钱致富。 也许是阴天下雨的缘故,所以钱志富今天收摊很早,到家时还拎着一把芹菜,说要给大姐包芹菜馅的饺子。他和大姐揉面切菜,优优就到巷口的白天鹅饭店去找阿菊。优优长大以后才知道广州也有一家叫白天鹅的,是个五星级的宾馆,而她家巷口这家则是阿菊的老爸开的,总共只有四张餐桌。 阿菊比优优大了三岁,中专即将毕业,在优优眼里已经是个大人,社会经验比大姐还要丰富。阿菊学的是外事服务,所以接人待物很有档次,平时又帮家里盯着生意,练得说话做事煞有心计。优优从小喜欢跟着阿菊,大事小事都让阿菊做主。 还因为阿菊找了一个对象,优优叫他德子。德子长相不错,虽然与周月不能相比,却是巷里最帅的小伙。德子年纪比周月大些,块头也比周月大些,力气看上去也比周月大些。还有,胆子肯定也比周月大了很多。 那天晚上优优和阿菊聊了很久,表情始终兴奋,说话的腔调也反常地高亢,她那晚上的话题大多围绕着打拳,直到阿菊渐起疑心。 “你什么时候迷上打拳了,你看过打拳吗,你懂打拳吗?”见优优哑然发愣,阿菊“嘁”了一声,“你今天是抽什么疯呢!” 优优的兴奋被严重挫伤,这于她不免有些意外。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嘴里还有半个饺子。她学着从前在武侠电视剧里看过的招式,以及下午在拳击馆的粗略印象,摆开架子冲阿菊打了一拳:“打拳,我怎么不懂,不就是这样的吗!” 阿菊说:“打拳是男人才玩的运动,多野蛮呀。就你这种豆芽菜,到底是你打拳还是拳打你?” 优优收了架势,依然回嘴:“我不打,我喜欢还不行吗。” 优优真的喜欢上了拳击,虽然拳击在中国是个冷门的运动,虽然拳击在全世界都是男孩子玩的,虽然拳击粗野、血腥,并且充满危险,但优优还是喜欢上了拳击。连优优的大姐,优优最好的朋友阿菊,还有优优的老师和同学,都发觉优优从此变了,不像过去那么文弱,也没有女孩都有的羞涩,她突然变得好动,变得酷爱体育,甚至变得动手动脚,越来越粗野了。连德子都咂着嘴说:我原来还以为优优是个受气包呢,没想到这家伙越大越闹! 没错,优优越大越闹,这很不配她的外貌。不论在学校还是放学回家,常常有人能看见优优两手握拳,比比画画地挥舞着,嘴里还能振振有词地讲出什么刺拳勾拳组合拳之类的名词……那都是从拳击馆现听现卖来的。常常有人戏问:优优你是男的女的?优优马上瞪眼:女的怎么啦,拳王阿里的女儿就打拳的!人家说:你老爸是阿里吗?优优就骂:滚,别提我老爸,再提我捶你!没爹没娘的孩子都忌讳别人提她父母,父母是啥模样,优优也说不清楚。 没人知道这女孩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人们只看见优优每天放了学,总是先到体校去。开始优优还要编出些理由来,比如忘带钥匙之类的。日久天长大家也都习惯了,没人发觉哪里可疑,因为谁都知道,优优的大姐在拳击馆里上班,优优是找她大姐来的。 后来优优长大了,她真的上了中专,真的学了财会。长大后优优才渐渐明白,这就是她的初恋,这就是她的爱情,这就是她人生第一次,对一个异性的模仿追求。所有人,老师和同学,亲人和朋友,都渐渐习惯了她的豪爽性格,习惯了她的大大咧咧,习惯了她像个男孩那样争强好斗,但没人有幸看到她的内心。在她尚未发育完整的大脑的深处,迷恋着她的一个幻想,在这个幻想当中,她爱上了一个对她的痴情迷恋,始终浑然不知的少年。 优优每天下课以后,都到拳击馆去,在那里一直待到大姐下班。大姐干活时优优就坐在墙边的长凳上,静静地看着运动员们击打沙袋和皮球,听着老教练大声的吆喝训骂,和拳手们气喘吁吁的呐喊。她从他们彼此的称呼中知道,那个酷似韩国歌星的男孩名叫周月。她开始以为是卓越的越,后来知道是月亮的月。月亮的月听上去虽然有些阴柔冰冷,但按优优的感觉,却比卓越美好动听。月亮的清高和纯洁,很配周月那张面孔。 她始终没和周月说话,有几次周月走过她的身边,有几次就在她身边不远穿衣换鞋,有几次他迎面而来,擦肩而过……甚至,有几次他们目光相遇,但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拳击馆来来往往的杂人很多,没人特别留意角落里这个不言不语的女孩。 这样的暗恋持续了很久,终于在某年的秋天戛然结束。因为在那年秋天到来之际,优优的生活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她的大姐,从小养她,与她相依为命的大姐,要结婚了。 优优的大姐那一年刚刚二十一岁,优优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急着结婚。一天晚上她和大姐洗完脸正要上床睡觉,大姐突然对她说了这个决定。 优优记得,她当时听完就伤心地哭起来了。因为大姐是她唯一的亲人,虽说她和阿菊的交情也相当不错,虽说她更多的时间是跟阿菊一起厮混,但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大姐就是优优的家,就是优优的家长,是姐姐,也是母亲。 大姐也哭了。 虽然屋里的灯光很暗,虽然大姐的眼泪是悄悄流的,但优优马上看见了,于是她哭得更加难过。她意识到这是她幸福生活的最后一个夜晚,似乎明天一早,太阳升起之后,大姐就要被那个名叫钱志富的男人领走,这个家也就永远不复存在。 其实后来的情况完全不同。姐姐结婚后依然对她很好,姐夫钱志富搬进她家,实际上改善了这个家庭经济上的窘迫。他那时放弃了自己的菜摊,接管了巷口的白天鹅饭店。当时阿菊的父亲喝酒中风患了偏瘫,阿菊家的生活顿生巨变。阿菊的母亲没有能力代替丈夫张罗生意,阿菊面临毕业考试,既没法照顾父亲,也没法照顾餐馆。于是,钱志富,也就是优优的姐夫,用自己这些年的两万元积蓄,盘下了这间只不过三十米见方的餐馆。
第一部分写信的滋味原来如此神奇(图)
餐馆改换门庭,装饰一新,更名为志富火锅店。钱志富当了老板,大姐辞了体校的工作,当了老板娘。钱志富自己打理店面上的迎来送往,和地方上各种关系的应酬交际,另外请来师傅主理后厨庖俎。而优优的大姐则负责采买和收账,也帮着师傅打打下手,体校的那份临时工自然是不能干了。 大姐的辞职,对优优来说,是一个关系重大的变故。她突然不能像往常一样,天天下课后去拳击馆了。因为大姐已经不在那里,她再跑过去已无正当理由。 在大姐辞工的前一天下午,优优最后一次跑到拳击馆去。她像往常一样在墙边坐着,看着周月和一个比他壮实的小伙儿在台上对打,听着台上裁判和台下教练不时发出的吆喝……她已经听惯了这种吆喝,平时无动于衷,而即将分别的一刻,听来竟格外不舍。她按照事前想好的计划,把周月放在长凳上的一件印着仙泉体校四个大字的红色短衫,偷偷拨到地上,又悄悄用脚把它踢到凳子下面,然后等着周月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台上的比赛终于结束,台下的观众顷刻散开。几个运动员向墙边走来,来拿自己的东西。周月也过来了,拿起了自己的背包,却不见了那件上衣。优优等别人陆续走开,才低头把那件红色的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