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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肖小姐在一张巨大的写字台的几个抽屉里翻来倒去地找着什么,终于她找出一份用上等纸写的文件。
“我的遗嘱,”她解释道,“把钱留给……像他们说的那样。如果我死后没留下遗嘱,那么我想那个马贩子的儿子会得到这份财产的。亨利·弗莱彻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绝不能让他的儿子继承这份地产,决不能!”她接着说道,似乎在反驳什么人:“我打定了主意,把它留给克雷斯韦尔。”
“你的管家?”
“是的,我已经和她说了。我写了份遗嘱,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她。这样我就不必付她工资了。我省了不少钱,现在雇一个人要花不少钱。这也使她尽职尽责。她没有做过任何使我不满意的事,时时刻刻听候我的吩咐,像个淑女,不是吗?但她的父亲好像是个管道工。她没什么值得摆架子的。”
她把那张纸打开,拿起一支蘸水笔,在墨水台上蘸了蘸,签上了名:凯瑟琳·多萝西·格林肖。
“就这样。”她说道,“你们看到我签了名,你们再签上。
这样就有法律效力了。”后者犹豫了片刻,对这事有些意外地反感。然后飞快地签了那家喻户晓的名字,他每天早晨至少要收到六封要他签名留念的信。
霍勒斯从他手里接过笔,也签上自己的名字,字写得很俏
“这就妥了。”格林肖小姐说。
她走到书架前,站在那儿犹豫不定地看着他们,然后拉开架上的玻璃门,拿出一本书,把叠好的遗嘱插到里面。
“我有我自己放东西的地方。”她说。
“《奥德利女士的秘密》。”当她把书放回书架时雷蒙德·韦斯特扫了一眼书名随即读道。
格林肖小姐又格格地笑了起来。
“在当时是畅销书,”她说道,“不像你写的那些书,嗯?”
她突然老朋友似的用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雷蒙德感到惊讶不已,她竟然知道他写的书。尽管雷蒙德在文学界久负盛名,但他不能说是畅销书作家。尽管他现在的作品由于他已步入中年而写得柔和些,但还是把社会生活的阴暗面赤裸裸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我想知道,”霍勒斯紧张而兴奋他说,“是否可以让我给这座钟拍张照片?”
“当然可以。”格林肖小姐说,“我相信它是从巴黎的展览馆买来的。”
“很有可能。”霍勒斯说着拍了照。
“这间房从我祖父那时起就没怎么用过。”格林肖小姐说,“这张写字台的抽屉里都是他的日记。我老了眼睛不太好,不能读这些东西,我想找人把它们整理出版,但我想这工作并不轻松。”
“您可以雇个人为您做这事。”雷蒙德·韦斯特说。
“真的可以吗?要知道,这是个好主意,我会考虑的。”
雷蒙德·韦斯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我们不能再久留冒犯您的好意了。”他说道。
“见到你们很高兴。”格林肖小姐礼貌他说,“刚才看到你们从房子那边拐过来我还以为是警察呢。”
“为什么是警察呢?”霍勒斯问道,他从不介意向人问问题。
“如果你想知道时间的话,问警察。”她愉快地唱起来,显露出维多利亚式的睿智。她用肘推了推霍勒斯的胳膊,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多么美妙的一个下午啊!”霍勒斯回家时感叹道,“那个地方什么都有,书房里缺的就是一具尸体——那些古老的侦探小说有很多是关于书房谋杀案之类的事件……侦探小说家所想象的书房肯定就是咱们刚才看过的样子。”
“如果你想探讨谋杀问题,”雷蒙德说,“你可以和我的简姨妈谈一谈。”
“你的简姨妈?你是说马普尔小姐吗?”他不解地问道。
那个富有魅力又很正统的女士他前一天晚上才刚刚结识。他怎么也不能把她和谋杀案之类的事情联系起来。
“噢,是的。”雷蒙德说,“侦破谋杀案是她的专长。”
“可是,天哪!太刺激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雷蒙德说。他又解释道:“有些人制造谋杀案,有些人卷进谋杀案,有些人侦破谋杀案。我的简姨妈属于第三类人。”
“您在开玩笑。”
“绝没有。如果你在这方面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给你引荐几个警察局长,CID的一两个精明能干的警督。”
霍勒斯感慨奇迹的层出不穷。在餐桌上,他们向琼·韦斯特——雷蒙德的妻子,卢·奥克斯利——她的侄女,还有老小姐马普尔讲述了下午发生的事,尤其详详细细讲述了格林肖小姐说的一切。
“但我还是认为,”霍勒斯说,“整个事件有点蹊跷。那个女伯爵似的人物——管家,也许会在茶壶里放砒霜什么的,因为她知道女主人已立下遗嘱把财产全部遗赠给她。”
“简姨妈,您说会有谋杀之类的事发生吗?您怎样看这件事?”雷蒙德问道。
“我认为,”马普尔小姐边缠毛线边严肃他说,“你不应该拿这些事开玩笑,雷蒙德。砒霜之类的事是可能的。这东西很容易搞得到,也许会被当作除草剂放在工具棚里。”
“噢,真的吗?上帝啊!”琼·韦斯特柔声叫道,“那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立个遗嘱倒没什么,”雷蒙德说,“我猜那个可怜的老妇除了那幢白象似的累赘房子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继承的,那座房子又有谁会要呢?”
“也许电影公司会要,”霍勒斯说,“或者旅馆、学校。”
“他们说不定会低价买去。”雷蒙德说。但马普尔小姐却摇摇头。
“要知道,亲爱的雷蒙德,我可不同意你这么说。我是说在钱的方面。她的祖父显然是个赚钱不费吹灰之力但却又花钱如流水,没有什么积蓄的人。他可能像你说的那样破产了,但却不会一无所有,否则他的儿子不会继承到这幢房子的。事实往往是这样,父与子虽一脉相承却截然不同,儿子是个一便士都舍不得花的吝啬鬼。我想他有生之年一定攒了一大笔钱,这个似乎继承了他这一特点的格林肖小姐也不喜欢花钱。我想她很可能也有不少的积蓄却不声张。”
“如果是这样,”琼·韦斯特说,“那么……”他们看了看卢,只见她静静地坐在火炉边。
卢是琼·韦斯特的侄女。她的婚姻很不幸,最近用她的话说是“断了线”,两个年幼的孩子判给了她,生活费也少得可怜,只够三个人糊口。
“我是说,”琼说,“如果这个格林肖小姐真的想找个人整理他祖父的日记并出版成书……”
“好主意。”雷蒙德说。
卢轻声说:“这份工作我能做……而且我也喜欢。”
“我给她写封信问一下。”雷蒙德说。
“我在想,”马普尔小姐若有所思他说,“那个老妇人为什么提到警察呢?”
“哦,那只不过是个玩笑。”
“这提醒了我。”马普尔小姐兴奋地点点头说,“是的,这使我恰恰想起内史密斯先生。”
“内史密斯先生是谁?”雷蒙德好奇地问道。
“他从前是个诗人,”马普尔小姐说,“经常在星期日的报纸上发些离合诗。而且喜欢编造故事取乐,但有时却给自己招来不少麻烦。”
大家一阵沉默,都在想着内史密斯先生。但因为格林肖小姐和他之间似乎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便以为简姨妈也许由于上了岁数有点儿胡乱联系。
-2-
霍勒斯·宾德勒没有收集到更多的收藏品便回到了伦敦,雷蒙德·韦斯特给格林肖小姐去了封信,告诉她他知道一个叫做路易莎·奥克斯利的太太能够胜任整理日记的工作。事隔几日他收到了回信,字写得细长且是旧体字。格林肖小姐说她急切地需要雇佣奥克斯利太大并写明了见面时间。
卢如约而至,受到热情接待,第二天便开始了工作。
“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她对雷蒙德说,“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带孩子去学校,然后到格林肖家上班,回来时再顺路把孩子接回来,这一切,太妙了!那个老妇人是值得信赖的。”
她工作的第一天晚上回来时说起了那一天的经历。
“我很难看到管家。”她说,“十一点半她把咖啡和饼干端进来,撅着嘴,显出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几乎不怎么和我说话。我想她对雇佣我很反感。”她接着说:“看起来她和园丁——艾尔弗雷德极为不和。他是从当地雇来的,很懒惰。我想他和管家彼此如果没有必要从不交谈。格林肖小姐习以为常地说‘我从记事起就知道园丁和屋内的佣人之间不和。我祖父在时也是这样。那时候花园里有三个男佣和一个跑腿的男孩子,屋里是八个女佣,他们之间总是别别扭扭的’。”
第二天,卢又带来条新闻。
“很奇怪,”她说,“今天上午,格林肖小姐让我给她的外甥打了个电话。”
“格林肖小姐的外甥?”
“是的。好像他在剧团当演员。现在在博勒姆海边演出。
我往那儿打了电话,他不在,便留下口信让他明天来吃午饭。很有趣,真的。老姑娘不想让管家知道。我想克雷斯韦尔可能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她。”
“明天是令人兴奋的连续剧中的又一集。”雷蒙德咕哝着。
“这的确像个连续剧,不是吗?和外甥和解,血浓于水……遗嘱要修改,旧的遗嘱将被销毁。”
“简姨妈,您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是吗,宝贝儿?你听到她提起过警察的事吗?”
卢迷惑不解地问道:“什么警察的事?”
“她曾无意中提起的,宝贝儿。”马普尔小姐说,“这其中一定有些蹊跷。”
第二天卢怀着愉快的心情去上班。她穿过敞开的前门——这幢房屋的门和窗户总是开着的。格林肖小姐好像不怕窃贼似的,也确实有道理,因为房子里的大多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