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谢谢叔……叔!”朱灰灰有几分忸怩地说。她这辈子,要不就是恶声恶气地骂人,要不就是阿谀奉承地花乱溜须拍马,还从来没有诚心诚意地唤过“叔叔”这两个字呢。
那位先生感受到她的心意,微笑着点点头。
夫人拿来一盅茶,递到她的口边,温柔地道:“孩子,喝点水。”
朱灰灰凝视着她,心中一阵激荡,慢慢地低下头,一滴小小的水珠,自她的腮边滑进杯子里,激起一圈浅碧的涟漪。
这位夫人喂她喝水,比娘还好!小的时候她有一次掉到池塘里,险些淹死,好不容易爬上岸来,却又被老娘一脚踹了下去,说如果学不会凫水,连饭都没得吃。她在水里泡了好几天,直到变得比泥鳅还滑溜,老娘才开恩,给她做了一顿好吃的……
那位夫人似是知了她的心意,轻轻伸手,抚着她的头发。脸上的神情爱怜横溢。
“夫人,我……您是在哪里碰到我的?”
“七天之前,我和先生路过洞庭湖的一处荒渚,碰到一位穿杏色袍子的公子,他将昏迷不醒的你交给我们,话也不及多说,便匆匆离开了。”
朱灰灰很茫然。穿杏色袍子的公子,那是流玥兄吗?那么,在自己不小心“睡着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他为什么匆匆离开?还有,这位先生和夫人是谁?流玥兄为何把自己托付给他们?
千万个问题涌上心头,她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那位夫人见她乌黑的眼珠滚来滚去,知她的小心眼正在频繁活动,却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加解释。
伸出几根玉指搭在她的右腕的脉搏上,停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漆黑幽深的美瞳正对上朱灰灰乌溜溜的大眼。
两人对视一会儿,夫人的视线微微凝住,朱灰灰仿佛沉溺于脉脉春水之中,神智一阵恍惚。
“睡吧!孩子,睡吧!”那夫人声音柔和。如此从银河胜境里传来的天音,越来越飘渺,越来越遥远……
朱灰灰只觉一颗心无比空灵安宁,因伤重而血色极淡的唇儿轻轻地弯了起来,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沉入到黑甜梦想之中。
朱灰灰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早晨。
依然是霞光耀眼,张开双目,映入眼帘的,也依然是那位先生悠闲垂钓的背影,一切都恍然如昨——嗯,那是昨天吗?
试着动了动身体,一身骨头发出“喀嚓,喀嚓”的摩擦声,她很是吃惊,天哪,自己又躺了多久啊?骨头都睡生锈了!
她缓了缓,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嗯!看来自己的伤好多了,虽然还有点晕,脚下也像踩着棉花这么软,不过,估计是睡多了的缘故……
她扶着船壁,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 这艘船泊在一处空旷平静的水面上,周围静无一人。连那位夫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朱灰灰一步一步挪到船头:“那个……叔……叔……”
虽然满心诚恳,却仍是不习惯这个称呼。也不知道为什么,混市井的时候,装起怂来,喊爷爷和孙子一样顺嘴,偏这“叔叔”二字,似是重逾千斤。
先生侧头微笑道:“感觉还好吗?”
“好……好多了!”
朱灰灰大力地弯弯手臂,表示自己已经很有力气了。
先生上下打量她几眼,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光重新回到用孔雀羽毛根制作的七星鱼漂上。
“夫……您夫人呢?”朱灰灰很是想念那位美丽慈爱的夫人。
“夫人在绮罗村,替一位老人诊病,过一会儿便会回来了。”
朱灰灰正想说话,胃部突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在这位慈祥温和的先生面前丢脸,绕是她脸皮巨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按住这不争气的肚子,嘴里冒出一句“绝妙解释”:“我不是饿了,我是……肚子比较空……”说完之后,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那先生笑了:“难怪……肚子会空,你昏迷不醒已逾半月,一直饮药汁维持,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朱灰灰扳着指头算了算日子,然后擦汗!原来自己这么一睡,又是七八天!掐掐脸,掐掐手臂,掐掐腰,果然觉得清瘦了好多,不禁叹了口气:“这得吃多少个包子,才能补回来啊!”
先生不禁又是微笑。自家女儿与她差不多大,明明身子很弱,却还怕胖,不肯用心饮食,好让人操心!唉她要有这孩子一半“皮实”就好了——若是常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乱补了那么猛烈的药,身上还带着古怪的隐疾,即使经夫人妙手调理,再由自己以内力疏导经脉摧化药力,也未必能这样快恢复。
他对在粗线条的孩子甚是喜爱,拍拍身边的甲板,示意她坐下:“不过,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脾胃都比较虚弱,是不是能够进食,要等夫人回来问过才知道。”
朱灰灰苦着脸,坐在他身边,睁大眼睛,帮着他一起盯着水面上的鱼漂。突见那数粒浮子往下一沉,立刻叫了起来:“有鱼!”
先生却早已起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尾银色的鱼在钓线的那一端不住挣扎跃动。
朱灰灰眉开眼笑:“好大的鱼!做爆腌最好吃!”
伸手帮着把鱼摘了下来,刚要丢进旁边的木桶,那位先生却将鱼接了过去,对着她摇摇头,把鱼扔回水里。
瞧瞧空空的木桶,再瞧瞧先生,朱灰灰愕然半晌,也情不自禁地摇摇头,心里甚是同情——捉了鱼又放,放了鱼又捉,原来看上去这么正常的一位叔叔,脑子却有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这位叔叔一起玩吧!她拉过鱼弦,从小碟子上拈起一粒饵,小心翼翼地挂在鱼钩上,然后那位先生又把鱼弦甩进水里……
夫人回来的时候,远远地便看见,那个叫朱灰灰的女孩子蹲在先生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鱼漂,待先生把鱼拉上来,立刻手忙脚乱地去摘鱼,摘下来之后,又将鱼丢回水里,然后再高高兴兴地上鱼饵。明明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做着这套刻板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无聊!
这情景没有对话,却很和谐,很温馨,很令人感动,夫人凝视这朱灰灰,不知怎的心里生起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朱灰灰忽然回过头,发现夫人站在岸边的岩石上,立刻笑容灿烂,站起来对她招招手:“夫人,您回来啦!”
夫人压下心里的悸动,轻提罗裙,飘身上岸。
朱灰灰迎上前去,迫不及待地问道:“夫人,我可不可以吃东西了?”她饿得眼睛都变成蓝的了,先前钓的鲜鱼,都恨不得抱上来生啃上两口,只是先生说,要问过夫人才行,所以强忍着。
夫人探探她的脉搏,又看看她的眼底,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身体虽然没有复原如初,但是已经无碍了!”
朱灰灰一声欢呼,捏着自己的两颊,咧嘴笑道:“我要吃烧鸡,吃酱肉,还要吃好多包子……”
夫人看着她顽皮跳脱的样子,先前那种复杂的感觉愈发强烈,蓦然想起一个人,不禁一怔,秋水般澄静的心,刹时翻腾起来!
仔细打量朱灰灰的面容,很清丽的一张脸——不!不像!她的相貌,和那人一点都不像!只是为什么,看到她,自己便会想起那个人?是因为她明丽灿烂的笑容,还是古灵精怪的眼睛?
她的心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灰灰,这张药方,送给清风桠东头李家的媳妇,告诉她照方抓药便可;这包是治疗伤寒的,交给周婶,嘱她给小孙子煎服;这包驱风药交给清风桠的赵姑娘;这一包是治疗恶疗的,需要以黄酒浸泡,然后以酒液洗患处,是给王伯的……”
夫人将药分门别类地包好,在药包上写好用法用量,然后在小篮子里码放整齐。
朱灰灰由衷地称赞那一手簪花小楷:“夫人,您写的字真好看!”就是横看竖看没几个认识的。好在摇头记性甚佳,将药包的顺序记住,也不担心送错地方。
夫人一笑,将篮子挂在她的手臂上:“快去快回,不要久留!”
〃知道啦!”朱灰灰挎着篮子,跳上岸,向清风桠的方向走去。
夫人望着她悠悠闲闲的背影,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凝妹!”先生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
“这个孩子——”夫人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
“她——会不会让你想起什么——人?”夫人的眼圈微微泛红。
先生握着夫人肩头的手紧了紧,沉默了片刻,用力地摇摇头:“会!但——她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死了!”
“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夫人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握住丈夫的手,涔涔泪下。
先生将妻子拥在怀里,用袖子拭去她的泪,动作温柔呵护至极。随即,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个人的确死了!、
十五年前,那个相貌如雨后的优昙婆罗花般空灵清艳,行事却歹毒狠辣,邪气十足的蛇蝎女子,在一场壮烈血战之后已经重伤跌进东海巨鲸岛海域,被鲨鱼啃噬尽净,尸骨无存!
遥遥想起,当年被那人掳走的出生才三个月的婴儿那白白嫩嫩,玲珑可爱的娇小模样。全天下最美的珍珠宝玉堆在一起,都比不上她小小的脸蛋上一个可爱的笑容……
遥遥想起,自己夫妻不顾一切,在武林同仁的驰援下,费尽心机救回来的那一个不成人形的小孩,全身筋脉骨骼被内力一寸一寸震断,而且被喂食了近百种奇烈剧毒,虽然早已奄奄一息,却偏偏还吊着一口气不让死去……
鱼小妖,从然我夫妻如何对不起你,你又何苦如此狠毒,对我们那可怜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那先生目光沉痛无比,他忍下心里的酸楚,搂着妻子的肩,温声道:“凝妹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女儿身体这些年已经见好,你……唉,你就不要在忧心了!”
夫人将头靠在丈夫的肩上,心神俱焚,已是泣不成声。
踏波西来的鱼小妖,虽然你死了,可是,最终仍是你赢了!
3
正是盛夏,时近中午,天上骄阳似火,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