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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终于来了!’
只有一刹那功夫,幻景就消灭了…… ”
每次看到这里,我都会把书重新翻回折角的那一页,在那里,年轻的克利斯朵夫遇见了奥里维,生命中一段难得的安逸的时光即将开始。
我将他们定格在那里,永远的定格在那里。
这本书真的那么好看吗?彼氏这次的口气很认真,他翻开书,从我折角的地方看起,还读出了声。我想提醒他,这样的习惯很不好,既会影响他阅读的速度,也会搅乱我解题的思路,可又后来觉得,听他读读也无妨。
克利斯朵夫看到奥里维的第一眼,就从他的眼睛里看了某种熟悉的东西,另一个人灵魂的延续。然而,奥里维并不是安多纳德的替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克利斯朵夫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就连葛拉齐亚也不能与之相匹敌。
正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彼氏突然停下来,你不觉得这样的描写简直就像一见钟情吗?
他的话让我呆了一下,我想我的笑容是凝结在脸上了。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炸开,冰凉的感觉从指尖开始,直到每个神经末梢。
这是罗曼·罗兰写的东西,只有你会想得这么肮脏吧!
现在,彼氏的笑容也没有了,他看着我,表情严肃。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居然用“肮脏”这么激烈的词。景煜,我觉得你有点怪。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看上去似乎怒不可遏,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我在害怕。
以前你的感觉那么柔和,现在却好像刺猬一样,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他想了想,忽然说,是因为我听见你说梦话了吗?
我的脸色大概是惨白的。我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问他,你·到·底·听·见·什·么·了?
庄逍逸,还有,妈妈。彼氏说,庄逍逸就是上次碰到的那个人吧,他是不是欺负过你,那时候你好像有点怕他。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还有你妈妈——
彼氏突然住口了,因为我站了起来,把手放在桌下,刻意的隐藏起颤抖的指尖。
你终于还是问了。我看着彼氏的眼睛,熟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大概已经彻彻底底的忘记了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高二的时候,彼氏对我说,等哪天你受不了我了就赶快逃走!我绝对不会刨根问底为难你的。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激动了很久。我以为我终于遇见了一个可以自由交往,可以毫无顾忌的交谈的人,我不用担心在知道别人事情的同时用自己难堪的过往交换。
然而我错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只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正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样。
失望渐渐盖过了恐惧,我表情平静的收起书,朝他挥挥手走出了自修室。
我想我真的是个傻瓜,不希望看到奥里维死掉就不再继续看下去,我以为和彼氏保持距离,疏远他,那么就可以永远停留在我心中理想的状态,彼氏也不会触及我的隐秘。殊不知,人和人的关系永远是没有办法定格的,尤其是像彼氏这样充满好奇心又聪明的人,如同我身边一颗随时会毁灭我的世界的炸弹。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终于走到了尽头。
突然之间,我很想见申心。进入高三以后,我们很少见面了。我回了家,给她挂了电话,没有人接。其实我早就从窗口看见她的房间没有亮灯,却还是固执的拨着号码。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时,已经很晚了。我和她有搭没搭的聊着,她没有问我突然打电话的原因,我也不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到家。这是我们的默契。
接下去,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最后,申心开口了:
景煜,你想说就说,想哭就哭吧。
我想,我能说什么呢?说我脆弱的连问个问题都不行吗?说我浑身上下尽是见不得人的秘密?说我跟那女人一样因为彼氏的一句话就歇斯底里?
申心说,我给你唱首歌得了,然后她就自顾自的哼唱起来,是John·Lennon的Imagine。
我终于开口,申心,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走了一大圈,突然间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你这儿还有我的地方吗?
申心大概笑了,声音里带着愉快的调子,这话我说才对,景煜。
我和申心又开始了以往的生活。彼氏第二天来找过我,向我道歉,请求我的原谅。我告诉他他没有做错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化学班和历史班不在一个楼层,可是无论多晚,我们都会等待彼此。申心也住进了寝室,在五月份的时候,这件事情显然不合规矩,因为六月我们就要毕业了。依然是自修室的那个位置,依然是Lennon的歌,申心明明坐在我的旁边,可是我却觉得空荡荡的。后来我想起来了,那是彼氏的位置,对面的那张椅子应该是属于彼氏的。
初三的时候申心为我写了一个故事,桔子的故事,她告诉我,如果桔子要重新快活起来,那就只有忘掉自己变成苹果的日子,彻底的忘掉。
和彼氏在一起的日子很轻松,快乐得险些让我以为季景煜从来就是这样的,但我不是。时间到了,苹果就会变回桔子,季景煜也会变回空气男。
彼氏经常远远的站在那里,默默注视着我和申心。除了最初请求我原谅的那一次,他再也没有和我提过那次不愉快。
申心对我说,景煜,我们出国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我说,中国不行吗?
申心摇摇头,说,或许有哪天,你就会碰到这样一个人,他可以钻到你的肚子里去,听你心里的声音。在外国,别人听不懂你的中国话。
我笑了,有这种可爱想法的申心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我说,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日本。……对你来说,到那个国家太危险了。
你把我想得太纯洁了。申心说。
不,我说,你就是纯洁的。
申心把头靠在我的脖子上,我听见她轻轻的叹息声,她说,景煜,别忘了我的百合花。
申心有自己的秘密,除了这个秘密,我可以说是了解她的。我有时候想,或许以后会和申心结婚,虽然我们之间并没有爱情,但我们却是同栖的生物,是支撑彼此的力量。
我站在学校小卖部里,看着货柜上的罐装饮料,彼氏的身影很自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大概是春天,我正低着头找自己常喝的乌龙茶,彼氏站在旁边,突然说,景煜,别驼着背,挺直了看上去才有自信。
我只能拿起乌龙茶,站直身体,用懒懒的语调回答,这样可以了吧。
视平线几乎和彼氏一般高了。我看着彼氏的眼睛,觉得他眼中的优越感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把我夹在胳膊底下,让我硬生生的矮了他一大截。他那时候还和我鬼扯什么,稍稍驼背很吸引女生的。
真这么好的话,他自己为什么不做?我心想,八成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什么都比我强。不过,我这么说似乎有点过分了,因为彼氏并不是一个高举临下的人。
坐在小卖部的椅子上我打开一罐可乐,拉环拿在手里,手却腾在空中。这已经成了身体的习惯,彼氏三年以来一直都在收集,每次拉环都是给他的。正在我考虑着以后要换瓶装买比较合算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上方响起。
同学,那个可以给我吗?
我抬起头,看见了彼氏的脸。
现在是六月了,再过几天就是毕业典礼。我和彼氏将近一个月没有说话,我想如果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问,你那个网友的手术成功了吗?
彼氏在对面坐下来,低头望着桌面,有点黯然的笑了笑,她死了。
死了?我茫然的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啊。
然后,我问彼氏,为什么还要继续收集拉环?
我有了一个新的愿望。彼氏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他说,景煜,回来吧!
彼氏说着向我伸出手,一如在那片血色黄昏中的样子。
我定定的望着他,心思却飘得很远,记忆的片断如同潮水般涌入。在那些日日夜夜里,一起喝酒聊天,他向我吹嘘追求女生的技巧;他教我篮球,他的骨折,脚上厚厚的石膏;我架着他往返于宿舍和教学楼,心里狠狠的骂他;第一次抽烟,他被吓坏的样子;他的笑容,他的眼睛,他把拉环放进口袋的动作;去年的生日,教堂下的斜阳,他站在厚重的云层下,笑容隐没在暗紫的夜色里……太多太多的片断,多得我理不清头绪。
高中一年级的某个秋日里,彼氏对季景煜说。
景煜,别独行侠似的,这样太孤单了,一起来吧。
他坐在红色的灭火箱上,背后是高大的玻璃窗,窗外是哥特式的教堂,尖而长的顶刺破红日,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片如血的潮红中。
好。当时的季景煜这么回答。
这个声音久久的在我的脑海中回响,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很想握住彼氏的手,很想回到过去的时光。
有一手轻轻按上我的肩,我转过头,申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她看着彼氏,一字一字的说,交易早就结束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
彼氏却看着我,原谅我,景煜,回来吧。
过了很久,我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