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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她初中是女校,饥渴了那么多年,我们下面几届帅哥又正好青黄不接,不看上我还能看上谁?彼氏边说边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养眼的pose,差点没害我吐出来。
我本来还准备揶揄他几句,忽然想到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也就不再说话。可那个女生的确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迈阿密汉堡店里,彼氏和我刚要进店,她正好和两个男生拎着汉堡出来,与彼氏擦肩而过。我走在后面,突然看见她把刚买好的东西往旁边男生的手里一塞,说了声“要再去买”就跟着彼氏进店了。剩下的男生只好苦笑着看看另一个同伴,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二次邂逅经历是彼氏转述的,那天我窝在寝室里吃泡面,他去外面吃晚饭却下了雨,没办法只能把室友准备扔掉的破伞先拿起来用。吃盖浇饭的时候,女生坐在他的旁边。女生说下雨了,自己没有办法回家,硬是把那把很破很烂的伞借了去,害得彼氏苦笑不得。第二天我到了学校,正好看到白蛇传里借伞还伞的现代演绎版。
后来就总是可以看见这个女生围在彼氏身边转,大家都传说申心和彼氏已经和平分手,她则是彼氏的新欢。班级里的女生大概都恨得牙痒痒的,对自己居然没有利用“近水楼台”的优势而追悔莫及。
过去有人追申心的时候,她总是把别人给她的礼物扔给我,即使是对我来说再没有用的东西我也照单全收,全当替她保管。申心不在乎这种东西,如果我不拿,这些精美的礼物便只有垃圾箱这一个去处。许多年以来,我和父亲相依为命,有所缺憾的家庭让我深深的体会到节俭的重要。我也很想分担家中的负担,但我什么也不会,打工是毫无希望的,得到奖学金更是没有可能。
后来彼氏也秉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女生们送的东西最起码有一半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放学后,彼氏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时才发现他手里多了个礼品袋。我想,大概又是值得他吹嘘一阵的“定情信物”吧。这一阵因为申心退出的缘故,彼氏的人气高涨,三天两头的拿到东西。
彼氏说,我拆啦!
我想,你拆就拆,干吗要向我报到。但他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我懒懒的应了一声,才想到他是要引起我的注意,故意要我看见别人送他的东西。
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大玻璃瓶的幸运星,还有一块巧克力,上面有个烫金的数字,是“1848”还是别的日期什么的记不清楚了。
彼氏说,景煜,吃吧!说着就拆开包装递给我。
我摇摇头,你自己吃好了。刚说完,就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我的牙齿。我抬起头愤怒的看着彼氏,他却嬉笑着把被我的牙嗑外了形的巧克力塞到我手里。
不吃我扔了啊!我不喜欢吃甜的,再说,上面也沾了你的口水了。彼氏说。
彼氏不吃甜的当然知道,和他一起吃饭时从没看过他碰番茄炒蛋。但要说口水,巧克力只是碰了我的牙齿而已,犯不着这样就扔了吧。我想了又想,最后终于咬了一口。
软软的香草的味道,中间还有细小的可可团。这样的东西会让人联想起挑选它的人,柔软娇小的可爱女生。
彼氏看我吃完,忽然笑了,俗话说,吃人家的口软,拿人家的手软。景煜,帮个忙吧!
我在心里大呼上当,就知道他无事献殷情一定没什么好结果。接下去,便很无奈的和他一起坐在了学校旁边的小饭店里,等候两碗面的大架光临。
依照我的习惯,晚上一般是不吃面的。面消化得快,容易饿肚子,在学校里没有人准点嘘寒问暖到水送夜宵什么的,所以还是吃米饭的好。彼氏却坚持要我请他吃面,没办法,全是我自找的,早知如此就是让他扔掉我也绝对不去碰那块巧克力。
彼氏说他想去图书馆的楼顶看那个教堂,我曾经无数次的在三楼的窗口向那里眺望,站在楼顶却是第一次。
已经入秋了,风里带着丝丝凉意。我站在厚重的云层下,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倾听风从脸庞从指尖掠过的声音。哥特式的教堂有尖而长的顶,如同剑一般笔直的刺向天空。刺破饱满圆润的红日,漫天的血在空中流淌,将天空蓝白的棉絮染成一片紫色。红日的鲜血却并没有干涸,她在已经僵硬的紫色的硬块后面抬起头来,挣扎着融入夜的色彩之中。
铁丝网孤零零的响了一下,转过头,才发现彼氏拎着塑料袋攀在网上。
这里也很漂亮吧?彼氏说,我第一次看到教堂的斜阳就是去找你的那天。后来听说你们总是在那个窗口看落日,我很羡慕。所以就想看看楼顶的景色是不是和那个窗口一样的漂亮,却没想到会比那更美。
后来我就一直想要带人过来看,但又怕知道的人多了会破坏这种静谧的感觉。彼氏说着就地坐下。
原来你是知道我没什么朋友,才带我过来的啊?我故意曲解他的话,和彼氏在一起混了这么久,连这点功力都没有就太痴呆了。
彼氏没有理会我的刁难,打开塑料袋扔了罐啤酒给我。他对这种酒异常执著,我却是可有可无。拉开易拉罐,我很习惯的把拉环递给他。彼氏接过来,小心的把两个拉环放进口袋。
我说,你到现在还在收集吗?两年多了还没到一千个?
彼氏说,大概还差两百多个。
你那个网友后来怎么样了?
她说明年可能还要动手术,不过成功希望不是很大。彼氏说,我见过她了,人瘦得脱了形,戴着帽子,估计头发也已经掉光了。
没办法,化疗的人都是这样。我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于轻松,于是非常愧疚的住了口。偷偷的看了看彼氏,他正握着易拉罐发呆。
我突然跳起来说,你这家伙!明明有钱买酒,为什么要骗我说没钱,要我请你吃晚饭!
彼氏阳光灿烂的笑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我想,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彼氏。
其实我是为了你好,我都送了你礼物了,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彼氏说,请吃长寿面是人之常情,寿星公!
我大概是傻了,过了很久才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申心让我把礼物给你,我当然就知道了。
申心的礼物?
就是那块外国巧克力和幸运星啊!你都吃了还不知道啊。彼氏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个,不是别人给你的吗?不是你的为什么你拆得那么勤快!
我不是问你可不可以拆嘛,还问了两次。拆巧克力也是啊,而且都是你自己吃的,我可是丝毫没有沾边啊。
仔细回想彼氏当时的言行的确是无懈可击,我瞪着彼氏问,那你的礼物呢,别告诉我你的礼物就是这几罐啤酒啊!
当然不是。彼氏的笑容隐没在暗紫的夜色中,我的礼物就是教堂的斜阳。
很多年以后的这个晚上赵燕语曾经暗示着要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我,我却轻笑着叉开了话题,我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美丽的礼物吗?
她面露羞涩,八成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则有点抱歉的在她开口之前粉碎了这种想法。
十七岁的生日,有人送了我一幅画,那是教堂下的斜阳,迷蒙梦幻一般,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赵燕语睁大眼睛,显出一副可爱的样子说,那幅画真的那么漂亮?景煜,什么时候也让我看看。
我轻轻的笑着,摇头,不可能的,那幅画已经没有了,我已经失掉了。
即使是同样的教堂,即使是同样的楼顶,即使是同样的季节,那美景也不可能会重现。十七岁的我,和二十一岁的我,中间隔了四年,那是永远无法逾越的深壑。
其实,在这四年中,我失掉的又何止是这一幅画。
我找到申心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听着John·Lennon 的歌。看到我来了,她关了md,对我笑了一下。
我说,谢谢你的礼物。那瓶幸运星很费时间吧。
申心笑了,那是外面买的,不关我的事。
我沉默了一会儿,听见申心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景煜,明年我过生日,你准备送什么呢?
不知道,还没有想过。我很坦白的回答。
那就送花吧。申心看着我说,只是千万不要送玫瑰,我家的垃圾箱已经塞满了。
那你喜欢什么花?
百合。洁白的那种。
我的数学成绩连续好几周都在七十分左右徘徊,满分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九十分才刚及格。所幸每周测验的成绩不会登记在联系册上,所以父亲看不到。
周末回家的时候他总是早早的坐在饭桌边,温和的笑着,大筷大筷的往我碗里夹菜。面对一桌丰盛的饭菜,我却如同嚼蜡。心里被愧疚与自责占得满满的,痛苦得几乎不能呼吸了。
父亲问,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
我说,还好。
父亲又问,学习什么的还习惯吧。
我说,还好。
父亲最后问,你的数学上去了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还好。
我不知道父亲会相信我的谎言几成,我一边心虚的作答,一边恨不得他跳起来把我大骂一通,说我不争气,说我脑袋笨,说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再这么温和的对待我了。
可是我也知道,父亲他不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