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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语文教科书里,成为中学生议论的主题。不少中学生和中学语文老师给
他写信,提出各种问题来探讨。他一出门,就被人们认出是《伊豆的舞女》
的作者。许多少男少男一遇见他就围拢上来,同他握手、攀谈,还有请他签
名。有一回,他从镰仓宅邸乘上开往车站的公共汽车,一个姑娘马上发现他,
把他当作熟人似的一个劲地望着他。下了公共汽车,姑娘马上迎上前去,同
他搭起话来。姑娘说:您是小说家吧。您是叫? 。您是《伊豆的舞女》的作
者吧。姑娘结结巴巴的,也许一时过于紧张,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吧。他点点
头,姑娘伸出手来说:我在中学读过《伊豆的舞女》,我很喜欢,我是您的
读者,请握握手吧。她最后还说了一句:“请加油干,我会给您写信的。”
不少从不相识的少男少女像这个姑娘一样,主动向他搭话攀谈,他们的话,
一般照例是“请加油干!”“加油干!”他们一般都忘记他的名字,却记住
了作品《伊豆的舞女》。
那时候,川端康成常常在意想不到的时刻,意想不到的地方,被不相识
的过路人叫住,同他谈起《伊豆的舞女》来。他每次乘出租汽车,司机也都
把他作为《伊豆的舞女》的作者同他畅谈起来,似乎把彼此的距离拉近了。
年轻的作者川端康成觉得无论作为作品或作为作者,都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伊豆的舞女》热,遍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川端与舞女相遇所在地之一
的修善寺制作了伊豆舞女偶人像作为旅游纪念品。网代温泉的点心铺制作了
“伊豆舞女点心”,汤野饭馆特制“伊豆舞女包”。以伊豆舞女取名的各式
① 中村光夫:《川端康成论考》,第147 页,筑摩书房1978 年版。
各样的土特产礼品也应运而生。接着,伊豆舞女的文学碑风靡一时。尤其是
伊豆半岛,许多地方建立了雕有伊豆舞女的独自塑像、或与学生一起的双人
雕像,或刻上《伊豆的舞女》的部分文字碑。在川端下榻过的汤野旅馆“福
田家”的前院还立了一尊姿态优美的舞女塑像,旁边的一泓池水放养了红黑
的鲤鱼(日语里“鲤”与“恋”是谐音)暗寓着美好的恋情。连川端同舞女
到下田途经的天城隧道口,也筑起一座很有意义的纪念碑,碑石成半拱形,
中间自然留下一条明显的沟痕,象征着“我”同舞女的分别,碑石左边雕着
川端康成像,右边刻上《伊豆的舞女》开首的一句话:“山路变得弯弯曲曲,
我心想快到天城岭了。这时骤雨白亮亮地罩在茂密的杉林上,以迅猛之势从
山脚下向我追赶过来。”
伊豆半岛也成为旅游观光的热点,许多人被《伊豆的舞女》这篇作品的
魅力所诱惑,越过天城山,去寻访《伊豆的舞女》的文学踪影,亲自观赏伊
豆的景色和风趣,以及去抚触一下小说主人公“我”和舞女那种邂逅幸运的
秘密。
这篇小说先后五次改编成电影,而且都是由名角主演。此外还改编成广
播剧、电视剧,上了广播和银屏。
《伊豆的舞女》经过几十年的岁月,仍然还是鲜明如初地留在人们的记
忆里,暮年的川端还不时地接到陌生的读者来信询问:“《伊豆的舞女》中
的舞女的坟墓在什么地方呢?”“《伊豆的舞女》中的舞女所背着巡回演出
的鼓,现在保存在什么地方呢?”
以上可见《伊豆的舞女》影响之深远。
川端本人认为《伊豆的舞女》之所以深受读者的欢迎,原因之一,大概
是通过他对舞女和同路的巡回艺人的感谢之情所写的吧。因为他的坦率而单
纯的感谢之情,成了作品的基调。
《伊豆的舞女》的问世,开始形成川端康成自己的艺术个性,奠定了他
的作家地位。从宏观来看,川端的文学没有明显的断层,但从微观来看,不
能不承认其创作是有变化的,他初期的作品群,大多是根据孤儿的实际生活
素材,以私小说的形式表现,具有浓厚的自叙传的色彩。从《林金花的忧郁》、
《招魂节一景》起,他已经开始把自己的笔锋从描写孤儿的哀伤,转向反映
旧时代的女艺人的悲惨命运上,把自己的关注、同情与悲哀都给予了她们。
而《伊豆的舞女》在完成川端康成这种内容风格、基本情调的过程中起到了
奠基的作用,为构筑川端康成第二创作期以受损害的下层少女——艺妓、女
艺人、女侍者等为描写对象的小说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伊豆的舞女》的创作手法有了新的突破,它既不同于作家初期的写实
文学,也有别于新感觉派时期的追求华丽文体的小说,它在重新开拓和发展
一条新的创作道路,即开始运用日本古典文学的传统美和表现这种美的传统
技法,从精神与技法两方面来具现日本文学的特质,在形成和发挥自己的艺
术个性上取得了成功。对于川端后来的创作影响是很大的。
恐怕可以说,川端康成成长为充分体现日本文学特质的作家,也是以《伊
豆的舞女》为界,迈出了第一步的。
第六章
《浅草红团》
浅草民俗的缩影图
一 青年川端与浅草的结缘
川端康成说过:“我的初期之作,没有哪篇特别受到社会评论而引人注
目的。成为话题的,大概是《浅草红团》,但它不是我的最早的作品。这篇
小说,与其说有什么文学价值,莫如说是什么风俗,我写了稀有的题材,似
乎正是这点引起了人们的注目”(《作家谈》)。
从地方变迁史来看,从近世的江户时代开始,浅草就是“风流之地”。
至近代的明治、大正、昭和时代,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时期:一是20 年代后
期的“流行歌剧时代”;二是30 年代中期即1923 年关东大地震后的“流行
轻歌剧时代”;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流行脱衣舞时代”。川端认为:
“从三个时代比较来看,歌剧时代是最具艺术风韵的、作为浅草最有意义的
时代”①。
那个时代的浅草,有着许多最能代表东京民俗的东西。以最具风俗特色
的浅草寺为中心,兴建了演艺场、水族馆、木马馆等。方圆百里,既有说书、
相声、魔术、木偶戏、杂技、马戏、少女舞蹈等杂耍艺人的表演,也有奇人、
珍禽、异兽等天然珍奇动物的展览;还有布偶人、木偶人、玻璃工艺等民间
手工艺品的制作,乃至还是不良少年、流浪汉、乞丐、小偷、娼妇、拉皮条
等三教九流的人物集散地。所以,浅草不时洋溢着下层艺人的悲欢性格,又
充满颓废和享乐的色彩。当时浅草在东京的位置,就犹如解放前天桥在北京
的地位。
青年时代的川端康成由于生活上的遭遇,每年都要到伊豆汤岛去两三
次,有时候呆上一年半载,前后共三年,以逃避东京人间的烦杂,在静境中
排解内心的积郁。但后来由于经济上的原因,他去不了伊豆汤岛,就爱到东
京一隅的浅草游逛。川端与浅草有特别的缘分。他在茨木中学毕业后,上东
京备考大学,到补习学校走读,就住在浅草藏前他的一位伯母家,每日多次
经过这近在咫尺的浅草。再加上读大学预科和本科,就住在浅草的鸟越,这
时候正是浅草盛行歌剧时节,他爱慕歌剧女演员,经常拽着好友石滨金作、
今东光等一起去观赏。尤其是在祗园节,他不分昼夜地手里拿着小本子在浅
草街上四处徘徊,几乎走遍了浅草的每一个角落。有好几回他在浅草公园逛
到天明。他只是一个人独自地游逛,没有结识那里的三教九流的人物,包括
不良的少年,甚至连那里的大众食堂、经济旅馆、咖啡馆也没有迈进一步。
他到过那里的全部三十多个演艺场,也只是坐在观众席上观赏艺人的表演,
并且作了详细的笔记。即使偶尔参观演艺场后台,但却没有找艺人叙谈。虽
然有时与演艺场文艺部的岛村龙二在冷饮店或年糕小豆汤铺与演艺场的舞女
们相叙,有时由经营演艺场出身的人陪他和演艺场的舞女闲逛,但都没有直
接同这些舞女作过一次称得上是谈话的谈话,更没有一次同她们当中的任何
一个人单独走过三百多米路程,或在一起度过十分钟。仅此,川端也觉得与
舞女们逛游浅草,是他最快乐的时期之一。川端还觉得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女
① 《关于》,《川端康成全集》,第33 卷,第140 页。
身上还没有那股浅草艺人的气味,他担心她们今后怎么办?她们也许不希望
像十年前的歌剧演员那样,十年后暴尸于浅草吧。
实际上,在写《浅草红团》之前,川端没有正式采访过作为他描写的对
象的少女艺人,更没有与她们深入交谈,只是向岛村龙二提问过一些问题,
并由岛村龙二向导,到后台会见过一些舞女,她们是梅园龙子、望月美惠子
和山路照子三人。她们三人常常到镰仓川端宅邸相叙,回忆往事,以及上述
与舞女们一起逛浅草,也是在《浅草红团》连载完以后的事。可以说,川端
康成主要依靠用眼去观察,用心去感受,用生命去体验她们的情感。他说过:
我外出旅行,到了旅馆,一安顿下来,就立即走遍当地每个角落,这种习惯至今也
未改变。但是我觉得浅草比银座, 贫民窟比公馆街,烟草女工下班比学校女生放学时的
情景,更带有抒情性。她们粗犷的美,吸引了我。我爱看江川的杂技踩球、马戏,魔术
以及听因果报应的说书,我对所有在浅草的简陋戏栅演出的冒牌马戏团都感兴趣。(中
略)可能是由于我是个孤儿,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哀伤、漂泊的思绪缠绵不断。我总是
在做梦。无论什么梦都不能使我依恋,一边做梦一边就苏醒,大概是我喜欢穷街陋巷而
被人愚弄了吧。①
对农村出身的川端康成来说,浅草具有异常的魅力,是他非常喜欢逛的
地方,浅草的下层艺人是他非常熟悉的人物。浅草成为他早期创作之源,是
他的文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