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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心理流程写出来。连载完毕,川端还不时回味这次告别赛的情形,思索
棋手的心态变化,规划着将观战记写成小说,变成“自己的东西”①。
川端康成自小爱好围棋,对有关围棋的新闻报道极感兴趣。他成为作家
之后,时常受报社之托,撰写棋赛报导,有些赛事还由秀哉名人担任解说,
便与秀哉相识。但他与秀哉的交往并不多。有时候,棋局间歇期间,秀哉偶
尔来到旅馆川端的房间,邀请川端下将棋。直至告别赛之后,秀哉名人辞世
前两天,还与夫人带来几盒红豆包,兴致勃勃地来到旅馆房间拜访川端,并
马上拿出棋盘来,照例邀川端下将棋。这一天川端提不起劲来,但碍于情分,
不得已只好充当对手。名人让他两子,他还是不堪一击。这次川端与秀哉名
人下了两局将棋。这是名人下的最后两盘棋。名人故去,他为名人拍摄遗容,
尽力将名人在棋盘前落座时那种全靠自己的地位、修养和艺术力量赋予的高
大形象保留下来。但他又担心不知能不能达到这个目的。所以他嘱咐妻子去
照相馆取回这些照片时,让妻子自己决不要看这些照片,也不要让别人看。
因为他担心自己是拍照外行,如果把名人的遗容拍得很丑陋或很凄怆,再让
别人看见后张扬出去,会有损名人的威望。他还下一决心,如果拍得不好,
连名人的遗孀和弟子们也不让看,把它付诸一炬算了。当妻子将名人遗容像
交给他时,他从封套里取出来一看,不由得“啊”地喊了一声,他完全被遗
容像那充满了死的安详气氛、仁慈的风采和露出的深深哀愁所吸引住。川端
对这一成功的珍贵艺术品是非常满意的。
① 《独影自命》,《川端康成全集》,第33 卷,第509 页。
所以川端说,他写了秀哉名人最后的告别赛的观战记,和名人下了最后
两盘将棋,而且名人故去后,他又为名人拍了最后的遗容,便觉得这三个“最
后”深深打动了自己的心,并把这三个“最后”看作是自己与秀哉名人奇异
的因缘。
这次观战,川端除了写《本因坊名人告别赛观战记》、《吴清源谈棋》
之外,还写了《观战记——本因坊名人?吴四段对局》、《观战记——木谷?吴
三次大棋战》、《观吴?本因坊十四棋第一局》等棋赛的报道和评棋文章。
在秀哉名人1940 年1 月18 日猝然长逝后半年,他又写了《本因坊秀哉名人》。
这些写作,都为创作中篇报告小说《名人》积累了大量的素材和丰富的经验。
从写《本因坊名人告别赛观战记》算起,川端经过四年的酝酿后,从1942
年到1948 年先后写了《本因坊秀哉名人》、《秀哉名人》、《夕阳》、《花》、
《未亡人》等短篇,分别发表在《八云》、《日本评论》、《世界文化》和
《改造》等杂志上。这次试图改写成小说,并未成功。但他没有放弃这个题
材,仍然不断地执着探讨,总结失败经验教训。他感到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对
秀哉名人了解极为肤浅。由于他和名人都不善言辞,有时采访中途相对无言,
常常由名人夫人季代子引出话题,然后再由名人慢慢地继讲下去。他慨叹难
得认识名人,却未能和他深入交往,未能进行心灵对心灵的交流,这是自己
的无能,后悔不迭。所以他亡羊补牢,一方面广泛地采访与秀哉交情甚笃的
友人,将他们的谈话汇集起来;另一方面,秀哉未亡人季代子恰巧迁居镰仓
长谷川端宅邸附近,他与季代子的来往多起来了,他就听到季代子讲述了许
多鲜为人知的秀哉名人的故事。可惜时隔不久,季代子也因病故去。川端还
有些一直想向季代子了解的有关名人的情况,随着季代子的死去而永久地失
去了。尽管如此,通过这两方面的工作,对川端来说,了解到秀哉名人的生
动故事,更加加深了对秀哉名人的理解。此外,他还请当时旅日的中国七段
棋手吴清源谈棋,讲心灵学,有时畅谈到夜深人静,深受围棋的艺术感染。
但他将秀哉名人与吴清源作比较研究,觉得他们两人的时代不同,吴清源是
生活在棋界盛时,而秀哉名人则生活在明治、大正、昭和三个棋业创始时代,
备尝了修业的艰苦,可能以个人体现全体历史。所以他得出这样的结论:秀
哉名人作为明治以来的创业者,确实可敬、可爱、可羡,但又使人觉得可怜,
使人感到由衷的悲哀,从而进一步领会到名人具有一种艺术巅峰者的高尚品
格和儒雅的风韵。
时隔三年,于1951 年8 月至1955 年5 月,川端改写成《名人》、《名
人的生涯》、《名人的素养》、《名人的余韵》等相对独立的短篇,分别刊
登在《新潮》和《世界》杂志上。 1964 年又重新修改,始以《名人》的篇
名,连同《吴清源谈棋》,由文艺春秋社结集出版单行本。作家为了完成这
篇小说倾注了不少心血,作了多次改写或修改,最终获得了相当大的成功。
川端康成的主要作品,都是用同一素材,分若干独立短篇先行发表,再
经过长年累月的反复提炼、加工、修改而成,最初都不是作为统一的作品发
表的。他的《伊豆的舞女》化费了八年,《雪国》化费了十四年,而《名人》
更长,从酝酿到完成整整化了了十六年的功夫,最后才写成定稿本。在川端
康成的作品群中,《名人》同《雪国》珠联璧合,也是川端自鸣得意的佳作。
他说:“我对这篇小说感到满意。作为我来说,这是一篇没有先例的作品。
作为文坛来说,也是如此”①。在答美国记者贝纳德?克里希尔提问时,他不
加思索地说:“我自己所有的著作中,我最喜欢的,应当可以说是《名人》
了”①。由此可见作家对这部作品的自信和执爱。
川端康成如此偏爱这篇作品,正如他在出版单行本《名人》的后记所写
的:“我的勤奋,之所以专注在观战记和这篇《名人》上,不仅是我观战当
时爱好围棋,而且是我对名人的敬重,可以看出我对这种过于感伤情调的观
点的依恋。”
川端康成素来都以女性为主人公,他的作品充满了女性的气息,而《名
人》是完全写男性的世界,写男性灵魂的奔腾和力量的美。从这个意义上说,
《名人》也是作家的一篇没有先例的作品。作家在这里从写这次告别赛的报
道到作报告小说,创造了一种新的文学模式。
二 思想与艺术的完美结合
川端写《名人》着眼于“把这盘棋当作艺术品,从赞赏棋风的角度加以
评论”②。他十分注意精神境界的描述。所以《名人》虽然以观战记的精细程
度也写了棋局的气氛和环境,但主要是写人、写人生命运,而不是单单写棋,
它突出地展示了秀哉名人在对局过程中所表现的美好的心灵。
本因坊秀哉是常胜不败的名人。最后一场告别赛如能保持不败纪录,对
他的名声来说,至关重大。但是,他置胜负于度外,而保持了棋道的传统美
德。按照围棋新规则,采用“禁闭制”和“限时制”,限制棋手的行动,这
虽然保持了胜负的庄严,但却丧失了棋道风雅、尊敬长辈的传统,以及对人
格的相互尊重。实际上,这种规则更多的是对名人的限制。而秀哉名人满不
在乎。他由于长年累月受到棋艺的磨炼,一面对棋盘坐下,就迎来了灵感,
燃起了斗志,形象显得高大而庄重,气势逼人,进入了明净无我的镇定、专
一、虚寂的三味境界。就是心脏病复发,名人还是带病继续弈战,表示“就
是死在棋盘旁,也是出于棋手的本愿”。他旧病未愈,又添新病,提出缩短
休息时间,企望早日结束这盘棋。举办单位也有此希望。大竹七段却不答应,
最后还是名人让步,问题才得到解决。名人虽然在棋界占居最高的地位,但
他从不以名人自居,仗势欺人。作家在这里愤愤地提出:“虽然七段按规则
办事,但名人在草创期一直肩负重任,成全其六十五年生涯的告别赛,难道
不是后继者的本分吗?”在这种情况下,名人心里既是愤怒,又是沮丧,下
了白130 这一败着,表明了他内心产生了很大的动摇。川端对这一败着对于
名人致命的心理打击是如此记述的:
名人讲评时、叹息地说:“白130 是败着,(中略)后来虽然力争平息,但狂澜既
倒,无法挽回了。”
决定白子命运的一手,可能反映名人心理上或生理上的破绽。白130 既像很厉害的
一手,又像很有余味的一着。我是外行人,我当时认为名人继续防守,这是他企图出击
的一手。同时也是他忍无可忍、暴躁起来的一着。据说,如果是白对黑下这一手就好了。
这白130 败着,不至于是名人今早对大竹七段封盘愤怒的余波吧。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就算名人本人,也无法了解自己的命运的波澜或过路妖怪的魔力。
① 《独影自命》,《川端康成全集》,第33 卷,第510 页。
① 美国《图书世界》,1970 年1 月11 日。
② 《名人》,《川端康成全集》,第11 卷,第527—28 页。
名人下白130 以后,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悦耳的尺八声,多少缓和了棋盘上的风暴。
名人侧耳倾听,仿佛想起什么似地说:
“从高山俯瞰谷底,瓜儿和茄子的花盛开? 。初学尺八,
首先要学这个。有一种乐器比尺八少一个洞,叫做竖箫。”
这一段描写反映了名人面临关系全局的败着所展现的双重心理结构。首
先作家写名人面对这一败着心情沮丧暴躁起来,内心激起了“命运的波澜”,
甚至有一种像是“妖怪的魔力”,对他产生强烈的冲击,瞬间使他动摇了。
接着下一段用不多的字数写了名人听了传来的尺八洞箫声,于是俯视山谷,
看到盛开的花儿,暴躁的心情缓和了,棋盘上的风暴也多少缓和了。名人是
人,不是神。揭示名人的这种正负心理和复杂性格,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