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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到最后反而是你救了我……算了,不说了……”
司非情瞧着房门在他身后关起,心中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却又理不清楚,只觉一股莫名惆怅泛上胸臆,辨不清是什么滋味。怔怔盯着火盆,也没了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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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正午了?司非情醒来时,七少爷已张罗好午膳,服侍他梳洗后便退了出去。司非情昨夜想了许久,也没睡好,此刻仍有些泛悃,吃了几口就停箸,喝着刚沏的香茶,眼光落在那本薄薄的普善心经上——这真的能挽回自己早逝的生命么?就为了它,就为了自己,那温文可亲的孟天扬双手染了多少鲜血?……
他惘然良久,坐回床头,依循心经图注及凌霄昨日所授缓缓调理气息。呼吸在一片清明中渐变轻悠,暖洋洋的温意慢慢充盈胸腹,心竟不可思议地安宁沉静下来……
循环两个周天,司非情张开眼,只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轻松舒畅,原先那少许阴寒酸痛已消失无踪。他又惊又喜,看来孟天扬说得没错,这心经确有奇效,待他尽数融会贯通,当能不再受心疾纠扰。一时心中欢喜之极,直想冲出去大喊大叫一番,当下收起心经下床,一路奔出小居,寒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冻,眼中望到冰天雪地,崇山峻岭,都可爱到了极点。
——终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了!可以和孟天扬一起活下去了!和孟天扬一起……
虚弱的身体经不住过度奔跑停了下来,心却仍激荡不已,司非情一边咳嗽,唇角带着笑,他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呼吸平复过来,他打量四周,竟觉得这清冷无甚人气的凌霄城也十分诱人,正要好好熟悉一下环境,免得再迷路,被人耻笑。他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居然又来到昨夜那个园子里。
昨晚天色黑暗,司非情也未细瞧,眼下见园中空旷,东侧却有个极大水池,雾气氤氲弥漫。他走近伸手一探,原来是个天然温泉。
这冰雪世界怎会有温泉?司非情只觉匪夷所思,但也不去想那么多。他月余来车马颠簸,行程中沐浴不便,只能用些汤水擦拭作罢,还没有好好洗个一个澡,这热气蒸腾的温泉叫他不禁心动,见四下无人,司非情除了鞋袜,坐到池边,双足伸入水中,暖意顷刻从脚底升起,他惬意地叹了口气。
双脚拍打出几串水花,仿佛儿时在家中小塘中戏水……司非情浅浅笑着——
“你好大的胆子,敢擅入主人温泉——”女子冷厉的娇斥响起,却不是月奴的声音。
司非情抬头,池对面凌霄正冷冷望着他,身后跟着四个冷艳女子,月奴亦在其中。四女手里各自捧了衣物和沐浴用具,显是正准备伺候凌霄来此入浴,却发现被人抢了先。
这,……司非情眨了下眼,还未说话,刚才呵斥他的那名女子向凌霄恭声道:“主人,风奴这就把这厮的双腿剁了——”
什么?司非情眼睛大睁:“只不过浸了下水,你就要把人的腿砍掉,那若是在这里沐浴,岂不是要杀人了?”怎么这些人都如此不将他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没错!”那风奴美艳脸上腾起杀气:“上次有个不长眼的仆役跌进池中,就被处死。谁叫他玷污了主人沐浴的地方——”
“太过分了!”司非情原先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怒气一升,他咳个不停:“你若嫌这里的水脏了,可以换个地方洗啊,咳咳,可人被你杀了,还能再换条命吗?——”
“放肆!”风奴脸色阴沉,她可是位列主人风花雪月四名贴身侍婢之首,连主人都不曾如此训斥过她,怎咽得下这口气。将手中衣物往雪奴怀里一塞,拔剑出鞘。
“风奴,谁许你动手的?退下。”一直没出声的凌霄突然开口,声音冷冰冰的一如往日,也听不出什么喜怒。
风奴恨恨瞪着司非情,却也不敢违命,还剑入鞘,垂手立到一旁。
“这次念你初犯,我不来追究,若有下次,我便断你一手一足。”凌霄俊美的唇边噙笑,眼神却锐如剑锋:“我只是答应替你续命,至于你是残是废,哼哼,那孟天扬也没有话说罢。”
“你——”司非情捂着嘴猛咳,气得说不出话来。心底实在不明白,姐姐怎会为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人枉送性命。他也不等喘息平定,便用衣摆擦干双脚,穿上鞋袜站起身,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还有,我昨晚不是叫你不要乱跑的么?”凌霄冰石般的眸子盯着司非情黛青背影。这个男宠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居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不知那风雅楼主怎地会迷恋这么个样貌平平又不温驯的病危男子。
司非情在衣袖里握紧拳头,从来不知道生性温和的自己竟会有如此气愤的时候,他硬声道:“你只是叫我晚膳后不许乱跑,现在还是白天,我为什么不能出来走动?”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霄冷冰冰的视线跟着他转出园子,也不说话。那四婢面面相觑,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从未见到有人敢如此当面顶撞主人,而更绝的是,主人竟然还任由那人平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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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凌霄!司非情一直走回房中,怒火方平息下来,他咳了几声,适才太过生气,连心口都隐隐作疼,服了丹药才缓过劲。他坐在几边,看着案上的焦尾琴,不由又想起孟天扬的嘱咐,一阵发闷,虽然知道自己此刻命悬人手,激怒凌霄实是大大不智,但面对那高傲无情,蔑视苍生的凌霄,他就是忍不住怒气。或许是内心深处,始终对害他家破人亡的凌霄心存芥蒂罢。
他怔了半晌,终于长长叹了口气,甩了甩头。他只不过是来求医,但等学完心经便即刻下山,何必去为凌霄心烦。想通此节,司非情心情平静了许多,十指滑过琴弦,铮淙声响——许久没有好好弹一曲了,在车中时,哪能静下心来抚琴。
琴音悠悠荡了开去,洗去烦恼,涤尽尘埃,忘却人世间一切纷争困扰……司非情低眉敛目,沉醉在自己的方寸天地之间。
这样的琴声……凌霄衣白胜雪,负手伫立门前,素来寒冰似的双眼盯注在陶然忘我的司非情身上,目光微含讶意——这卑贱腌脏的男子怎会弹出如此清幽空灵,不染纤尘的高洁琴音?……
他方沐浴完毕,便听得一阵如天籁般荡涤人心的琴声随风缥缈,叫人心旷神怡。他陶醉之余也惊诧城中何时出了这般乐道高手?好奇心起便一路循声而来,谁知弹琴之人竟是他一向轻贱的司非情。
眼前这淡然含笑的、宁谧得令人不欲惊扰的司非情……凌霄冰眸微微眯了起来,他好象是看走眼了……
轻按琴弦,抹出一缕余音,司非情浅笑着放落双腕——
“怎么不弹了?”只觉意犹未尽,凌霄不假思索地道,话出口,却自己都呆了一下。
呃?!司非情这时才发现门前的凌霄,一惊之后,瞪着他,也不答话。他跑来做什么?
两人一时对视着,房内寂静一片。
微皱了下眉,凌霄跨进房里,淡淡道:“看不出,你还能弹琴——”
“那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吧?”司非情没什么好气,刚有的一点好心情又被破坏殆尽。
凌霄眼光又冷了起来,适才那句已是他前所未有的称赞,这男子非但不感激,还给他脸色看。他寒声道:“我的来去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司非情也皱着眉,却也无言以对,他的确是住在凌霄的地方,哪管得了屋主行踪。他取过丝巾盖住焦尾琴,轻咳两声,慢吞吞道:“我想要休息片刻,你还在这里么?”
居然对他下逐客令!凌霄目如墨冰,看了司非情半晌,旋身道:“跟我去石室。”
“……不是晚膳后才去么?”司非情一愣,他还想先睡一阵养足精神,再加多几件衣服,不然又会被冻得半死。
凌霄回过头,露出司非情最反感的讥笑:“你倒是对自己的病一点都不着急啊,还这么悠闲。哼,我可不想留个无用之人在凌霄城长住,浪费我的时间和粮食。”一挥衣袖径自走了出去。
如果,如果自己有武艺,绝对会冲上去给他一拳!司非情狠狠一咬牙,跟在凌霄身后。不过凌霄的话虽然可恶,倒也提醒了他,他一定要日夜苦练,早点离开凌霄城!早点离开这令他厌憎不已的凌霄!
第八章
“都明白了?”凌霄坐着石凳,冷淡依旧地问道,冰寒的眼底却掩不住激赏。真是想不到,这看似病弱无用的司非情居然天资颖悟,不过个半时辰就已理清阴维、少阳两路经气运行走向,而且不像昨晚那般一窍不通,许多疑处他只需稍加点拨,司非情便能触类旁通。倒是一块未经琢磨的良璞美玉,如果不是天生心疾的限制,此刻的司非情想必已非池中物。
嘴唇已冻到发麻,司非情点着头恩了一声,态度甚是恭谨。虽然很讨厌凌霄,但自幼家训要尊师重教,眼下凌霄正在传授他心经,也勉强算是他的师父罢,司非情倒不愿失了礼数。
“时间还早,再学多一路手三焦经——”凌霄翻过一页,瞥见司非情瑟瑟发抖的身子,一蹙眉:“很冷么?”
“……有一点……”司非情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心头微微冒火:他已经抖得快站不住了,凌霄还来多此一问。
眉头皱得更深,凌霄突然站起:“你坐下罢。”看司非情摇摇欲坠的样子,恐怕再站多一刻,就要瘫倒在地了。
“不,不用了。”牙齿打着战,司非情摇了摇头:“我站一会没关系——”
难得的好心却被拒绝,凌霄冷冷一哼:“你都冻得半死不活了,还逞什么强?呵,难道待会还想要我像昨天那样送你回去么?”
“什,什么半死不活的?要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怎么会冻成这样?”司非情听他说得刻薄,怒火又被挑起,也顾不得尊师之道,瞪着凌霄嘴角那丝淡淡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