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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月牙色的衣衫除了几处土灰,其余几乎被烧得残破。
原本天仙似的脸蛋左边脸庞面目全非,遗留大火肆虐的痕迹,扭曲发黑。
他那双洁白修长的手指,也全都变了样。
靴子烧毁了,露出焦黑的脚底。
胸口,似乎没有起伏了。
小春掩着嘴,在门口拼命地望、只敢拼命地望。
他希望一下下就好,只要一下下就好,无论等待多久的时间,只要让他能看见云倾胸口的起伏。
可是。。。。。。没有。。。。。。等了好久。。。。。。一下也没有。。。。。。
「云倾。。。。。。」小春呜咽出声,浑身发软双膝着地。
他的眼死命地望着那已无呼吸之人,眨也不肯眨。嘴里的呜咽再如何努力压抑也止不住溢出,胸口撕裂般地难受,泪水弥漫双眼,划过染灰的脸庞,滴落地面。
「云倾。。。。。。」
「云倾。。。。。。」
蜷曲在地上的灵仙突然动了动,缓缓清醒过来,发出细如孩童般的哭声。他的脑后湿润,蜿蜒而出一条血河,身上烧灼的伤痛着,令他痛苦而无助地哭泣着。
小春那一刻间,只想杀了自己。
云倾惦着自己的话救出灵仙,却因此葬送了性命。
是他害死了云倾。
他害死了云倾。
浑浑噩噩带回云倾尸身,小春将自己关在房里,与云倾一起。
他将云倾放在榻上,自己缩在云倾身旁,抱紧双膝,注视着云倾毁去的脸庞。
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云倾不会这样。如果不是想救兰罄和灵仙离开火场,云倾不会送命。
当他在密室看见云倾时,云倾手里还紧抓着灵仙的腰带,至死都不肯放手。
是他不好、是他不好。若非认识了他,云倾可能还逍遥世外,在京城安安稳稳地当他的端王;若非认识了他,云倾也不会百般痛苦,说出喜欢上人很可怕的话;若非认识了他,云倾哪会就此命丧,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牵肠挂肚一辈子。。。。。。」小春喃喃念着,空洞的双眼里只有一抹死灰,再也看下见昔日璀璨光华。
泪水突如其来又掉落,他咬牙,要自己不能如此软弱,自己若是哭哭啼啼个不停,又哪能让云倾走得安心。
可却在凝视着云倾尽毁的容颜时,悲怆翻涌而上,止不住呜咽,哽咽出声。人已死,再也唤不回。哭又有何用,然而伤心欲绝岂是心中想忍,便可无视而过。
抱膝待在云倾身边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眼眶红肿满布血丝,泪干了再流、流了再干,小春才勉强自己离他去做该做的事情。
云倾生性好洁,不能任他这般上路。他跌跌撞撞地飞奔出去,烧了一些热水端回房里,有些人想帮他的忙,却都让他躲开了去。云倾不喜欢让人接近,不喜欢染了别人气息的东西,所以一切,他都要亲自来,否则云倾可会生气。
他的美人,醒着的时候,脾气可是很大的。
回房上榻,小春小心翼翼地解开云倾的衣裳,拧了布巾一寸一寸擦拭,然而忙碌的双手却在发现从云倾怀里掉出的平安符时,僵住无法动弹。
那是他许久以前给云倾的,在月老庙求的平安符。保仕途顺遂,保姻缘美满,保身体康泰,保一世平安。保了这么多,却没保得住他云倾性命。
小春执起那平安符放进自己怀里,牙深陷入嘴唇里,仔细擦拭云倾身上脏污,一心一意全放在云倾身上,他要让云倾了无牵挂,好好的走。
小春温柔而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在空荡的房中响起:「赶明儿个,我去吩咐件白色衣衫帮你换上,你比较喜欢月牙色而不是全然素白,我会替你挑好。。。。。。跟着再去买几笼又大又白的大王包子,放在你身旁。。。。。。让你上路可以带着吃。。。。。。」
小春又狠狠咬上自己的唇,然而无论如何忍耐,闭起眼睛、捣住眼睛、压住眼睛,眼泪就是不停掉,不停掉,怎么也无法止住。
他真的失去这个人了。
失去这个一直以来圈着他、管着他,但同时也是深深爱着他的人了。
再也听不见这人用咬牙切齿的语调,忿忿喊着赵小春这个名字了。。。。。。
他的云倾。。。。。。
呆然坐在房里半个晌午,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做,小春猛地回过神来。
他翻出一瓶带着芙蓉花香的白色膏药,沾了一点,轻轻地在云倾脸上、手上、每一个遭受火焚痛楚的伤口涂开来。
小春低声说:「这是我最新制成的膏药,名字就叫『回春膏』。功效神乎其神,能去腐生肌、药到回春,鹤发鸡皮者能重回青春美貌,火焚毁者,也能容貌再生。这药本来是想给你用的,你也晓得我长得慢,过几年都还会是这个模样,怕你到时嫌弃我,于是便做了这药。这药抹上后便会和我一样老得慢。。。。。。然后我们回神仙谷去。。。。。。你捱着我、我捱着你。。。。。。你慢慢变老,我慢慢陪你老。。。。。。」
小春眼眶又红,他歇了一下忍过去,才继续为云倾涂抹膏药。
人已死,药效无法人体催动新肌再生,可这药好在有防腐之效,尸体腐去掩入黄土之前,他想能多久便多久,好好地再看看云倾。
他贪恋着云倾,只要望着他,就能想起云倾对他的好,为他付出的一切。
这个人,是一世也看不够的。
就当小春细心为云倾涂药时,屋外原本一直没停歇过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令小春整个烦躁起来。
「。。。。。。敬王。。。。。。该杀。。。。。。」
「。。。。。。乌衣教。。。。。。留不得。。。。。。」
「。。。。。。得饶人处且。。。。。。」
「。。。。。。杀。。。。。。」
争执声不断,令人不得清静,小春本就头痛欲裂心绪躁乱,被外面那些吵杂人声一催,胸口一阵激荡,几番运气也平复不下来。
小春下榻怒气冲冲地往声音来源而去,入了几步之遥的大厅,开口劈头便吼道:「你们这些人吵什么吵,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现下又要干什么,杀谁?谁要杀人?想杀人的站出来,老子一刀先了结了他!」
突然间大厅里的人都静了。
小春这才瞧见武林盟主赵大雄坐在厅堂大位上,旁边或站或坐几个人有些还是他相熟的朋友。
小七双臂环胸站得老远,想必是不想瞠这淌浑水;韩寒和穆襄在一起,身旁还多了块碍眼的红布温玉;几年没见的铁剑门叔侄也在,小侄子掌门还是黏在大胡子叔叔旁边,两人神色凝重地朝他拱了拱手;乌衣教的大靳小靳两兄弟则守在门口,一见他便恭敬地喊了声:「教主。」;还有几个不认得的,小春淡淡瞥了眼,没去注意。
小春从火场出来后邋里邋遢披头散发又满脸灰黑,只有一双眼睛被泪水洗过因而明亮得骇人。他睁着那双眼,在瞧见被绑缚在柱上任人指点的小四时,眼里一阵阴厉,怒火翻江倒海而来。
他走到小四面前,反手便是一巴掌。那掌带着深厚内力,打得小四当场口吐鲜血。
「云倾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如今一把火烧死了他,满意了?」小春如被激怒的野兽般,愤恨低吼着。
齐雨哼了声别开了脸。「你一入铭城本王便立刻找人命你过来,是你不理会。燕荡山上到处都是瘟疫患者,本王除掉这些人有什么不对?况且你强闯燕荡山,才使小七落得如此下场,怨谁!」
「杀人就是杀人,什么借口都是杀人!」小春怒视齐雨,说道:「你放火烧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他们的亲人从此以后该如何?失去至亲至爱,以后又该如何活下去?」
「本王管你如何活下去!」齐雨也动怒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何你偏要小七?我也喜欢着你,可你从来不正眼看我是什么意思!」从本王的称谓回到了我,齐雨失了理智。
小舂如同见到鬼似地往后一跳,瞪大眼盯住齐雨,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你喜欢我?」他从来不知道齐雨对他抱着这种感情。
「赵小春,你是天底下最令我厌恶的家伙!」齐雨吼道。
小春神色一冷,低哼一声,扳开齐雨的嘴,塞了颗药丸进去。他说:「你之所以不行,是因为你并非云倾。」
小春接着转头对在场的武林人士放声道:「东方齐雨不能死,他是当朝摄政王,身系天下社稷。江湖与朝堂向来两不干涉,倘若敬王死在这里,不止家国动荡,你们更犯上大不敬之罪,让朝廷有借口发兵剿灭各门各派。」
赵大雄身为盟主,率先便开口道:「东方齐雨害我正派弟子死伤多少,又牵连无辜百姓,像这样一个人留不得。」
「所以我让他吃了药。」小春望向赵大雄。
「你让我吃了什么药?」齐雨放声怒吼。
齐雨突然感觉剧烈疼痛从四肢末稍缓缓蔓延,强烈的压迫感挤得他几乎不能呼吸,那一阵阵不停歇的痛楚犹如潮浪翻涌,越来越快、越来越猛,五脏六腑再如刀绞,折磨得他生生惨叫了出来。
「赵小春最新力作,食心腐骨断肠丸,若是没有我的解药,每日子时发作一次,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春双眼绽着幽幽绿光,嘴角噙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他那饿狼似想将齐雨活活撕裂生吞下肚的眼神,令在场的人背脊发凉向后退了一步。
小春猛地回头再望向众人,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从此以后,这人受控于我。我要他生他便生,我不让他死,他就不能死。你们以后也不用顾忌他,这个人从此以后算是废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小春环视众人,最后又将目光转回到赵大雄身上。
赵大雄被小春那双阴森森的眼一看,背脊凉透。
江湖传言妙手回春赵小春与毒手谪仙兰罄师出同门,赵小春行医救人,兰罄施毒害人,这两人当世并称医毒双绝,然而既是同门,赵小春下毒的功夫便不会比兰声差,见之前无论如何不肯求饶的敬王竟哀嚎成那样,赵大雄手心都冒汗了。
小春说:「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说乌衣教留不得?」
赵大雄深吸了一口气,怎么说他也是武林盟主,气势上绝对输不得这个毛头小子。他正色道:「乌衣魔教近几年来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教主兰罄杀人无数,此次八大派共赴燕荡山就是为了剿灭魔教妖孽,不灭魔教,我辈不善罢干休。」
「你也说了杀人的是兰